“在那停下,站住!”
冒着绿焰的城墙下,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大声喝令着面前的兽车停下,他们必须确保没有冰裔混过来,帝国已到最关键的时候,即使是最懈怠的士兵也不敢掉以轻心。
“诶,诶”
看着兵锋上挂着的鲜血,留着山羊胡,背有些驼的马夫兼商人不敢违抗,连声答应着,走上前将一块刻着繁复纹路,泛着浅橙色荧光的小玉板递给为首的一名军官。
永燃长城内虽有术式,但光靠术式本身是起不了作用的,还要从帝国境内的几个特殊矿场中源源不断地运送资源作为“燃料”才行。
此事事关重大,只有经过严格筛查和考核的火裔方可获得运送的资格,手续十分繁琐,但收益也是巨大的,对永燃长城,帝国从不吝啬花费。
军官接过玉板,将油灯侧着照在板上,仔细端详一会后才将油灯放下:“维勒·格尔斯?”
“是我,”维勒点头哈腰地答应着。
“密令?”军官拿出一张羊皮卷,根据玉板上的纹路查找着,每個纹路都对应不同的密令,每进入永燃长城后变换一次,用以进行二次确认。
维勒左右看了看,凑上前几步,用手掩着口,轻声道:“圣火永燃于极冰之上。”
军官厌恶地皱了皱眉,对方身上数天没洗过的身体实在太臭,不过密令倒是对的。
见对方神情有异,维勒心跳都漏了半拍,他拉货来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像几天这样严格又肃杀的阵仗还真没见过。
望着手持利弩徘徊于城墙上的士兵,以及抱着刀靠在一边,眼神锋锐而凌厉的刀客,维勒打了个寒战。
该不会......我记错了密令吧?不不不,‘圣火永燃于极冰之上’,我来回看了几十次了,绝对没错,等等......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不会口误了吧?嘶......要不再说一次?
看着军官不善的神情,维勒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刚刚口误了,过度的紧张总能让人脑袋一片空白,就在他想重新说一次时,面前的军官将玉板递还给他。
“密令无误,检查一下车厢就可以了,”军官脸色缓和了不少,抬手示意手下检查兽车,一边又拍了拍维勒的肩膀:“辛苦了,进城以后好好洗个澡。”
原来是因为臭,当兵的还那么娇气,吓我一大跳......
维勒暗暗腹诽,为了这批货,他可是把八成的身价都压在这了,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那一家老小就得去喝西北风了,因此他才会这么紧张。
如果不是这一次帝国给的价格比以往任何一次的高,还不收税,他才不会在冰裔肆虐的当下冒险跑这一趟。
不过还好,最后只是虚惊一场,看着走向车厢的士兵,维勒松了口气,这是他的最后一单生意,做完这一单后,拿到的钱足够他一家花三四辈子了。
是该歇息一下了,米诺丽要生了,多林也到上学的年纪了,我也该回家陪陪家人了......
北境的寒风被高耸的城墙阻挡,燃烧的绿焰反而为附近的人提供了些许温暖,维勒搓着手,满心期待地盘算着即将到手的巨款要怎么花。
有钱了,要搬去皇都,送多林去那儿的皇家士官幼校读书,嘿,我们家也要出一个军官大人啦!
给米诺丽打一条新的项链,原先纯金那条配不上她,要请皇都最好的工匠用‘夜明石’打一条最美的项链给她!
还要请一位‘燃火者’给要出生的小维勒启蒙,也不知是男孩女孩,有没有点燃神火的天赋......
还要买下一个铺子,用来......
“长官!”
士兵的爆喝声将维勒从美好的幻想拉回现实,维勒急匆匆地向后看去,那名负责搜查他车厢的士兵神色紧张地大吼着,转过头,两名士兵在军官的命令下神色冰冷地向他靠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看着包夹而来的士兵,前一刻还在畅想未来的维勒颤抖地举起双手:“不......不,长官我......”
“发现违禁品!发现疑似炸药类物品!发现疑似超凡类物品!”
士兵的大吼让维勒如坠冰窖,这个罪名足够抹去他一家老小,阵阵寒气上涌,维勒仿佛被抽去主心骨一般整个人耷拉下来,幻想中的美好在顷刻间轰然坍塌,什么幼校,什么项链,统统化为沾着血的刑具和绞架,看着面前大步而来的士兵,维勒腿一软瘫坐在地。
“拿下!”
心有余悸的军官比了个强硬的手势,士兵一左一右地架起维勒,原本靠在城墙边的刀客按住刀,脸色阴沉地靠了过来,城墙上的弩手纷纷将准心瞄准维勒。
“大......大人,我不......”
维勒带着哭腔的颤音还未说到一半,爆炸声就轰然响起。
“轰!”
兽车铁黑色的车厢化为漫天碎屑,将最靠近车厢的士兵打成筛子,滚滚黑色的烟雾自车厢中迅速扩散开来,让周围的能见度迅速下降。
“敌袭!一级......不,二级警报!”
军官大吼开口,那名刀客迅速向兽车靠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烟雾不是正常烟雾,是专门用来阻隔视野的,对方绝对是有备而来!
“吼!”
原本安分的运兽不知受什么刺激猛地大吼一声,距离它最近的士兵震惊地发现,链接运兽和车厢的绳子不知何时已完全断裂,并且运兽本来清澈的眼睛此时已被一抹黑红色覆盖。
“长官,小心!”
几乎是在士兵大吼出声的同时,被刺激的运兽发狂般地向入口处撞去,而那名军官恰好处于两者间的连线中。
“噗!”
黑血飞溅,及时赶到的刀客出手一刀,发狂的运兽就这么被从中间一刀两断,但刀客瞳孔却骤然缩紧。
不对!
“轰!”
本该停下的运兽自内而外地再次爆裂,黑红色的血液如箭矢般向四周扩散,被命中者无不痛苦哀嚎,一股极度邪恶的气息充斥在空间内,若有若无的狞笑和嚎叫让放出感知圈的刀客太阳穴直跳。
“冰裔来了!冰裔来了!”
城墙上方的士兵嘶吼着,刀客抬头向上望去,一根根箭矢向远处射去......远处出现了冰裔,那这里的袭击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完全没必要......
刀客摇了摇头,这不是他该想的,他在这的唯一任务,就是靠敏锐的感知圈感知是否有隐匿身形的敌人混过来,但眼下空气中都充斥着那种冲击心神的邪恶气息,他实在无法继续维持高强度的感知。
“轰隆隆!”
巨响声传来,是沉重的城门移动的声音,为了以防万一,军官下令在闹剧结束前先将城门关上,虽然由于城门的重量和构造,这个行动进展地很慢。
“走开!”
看着混乱不堪地现场,以及周围阻隔视野的黑色烟雾,被两个士兵架着的维勒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猛地用力挣脱了正警惕四周的士兵的挟持,手脚并用地向远处逃去。
逃!
逃!
维勒心中在大吼,此时他已无暇顾及那些承载着他八成家当和美好生活的货物了,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逃!
维勒不知道真相,这或许是大人物间的算计,又或许是冰裔的袭击,但无论如何,背景不硬的他根本没法活下来。
在大是大非面前,长城里的将军,宫廷里的大臣可没工夫为他辨别清白,管你有没有参与,一律按敌人处理,先严刑拷打再说,蒙对了,自然皆大欢喜,蒙错了,反正也是没背景的平民,并且的确是你的兽车出了问题,说你是冰裔你就是,谁还能说是大人们错了?
毕竟无论如何,这场袭击总是需要一个承担责任的人,否则,给不出交代的将军面子还往哪搁?维勒深知,从爆炸发生的那一刻起,他的罪名就已成立,无论跑不跑,最终结局都是一样,这就是那些大人们经常喜欢说的“大势如此”。
逃!必须逃!得在帝国运转起来前告诉米诺丽他们,让他们去......
“噗!”
刀芒闪过,一股剧痛自膝盖处传来,正在猛冲的维勒猛地向前扑倒,难以忍受的疼痛自膝盖处传来,维勒挣扎着回头望去,一双穿着鞋子,自脚腕处被截断的血淋淋的脚跟立在冰雪中。
维勒不敢置信地向下看去,脚腕处淌着血的伤口告诉他,他的腿已从脚腕处被直接截断。
“我的脚,我的脚啊!啊啊啊!我的脚!”
维勒再也控制不住,嚎叫着在冰雪中打滚,绝望,痛苦,恐惧,愤怒让他发泄似的疯狂拍打着雪地,癫狂的模样让周围等待入城的商人纷纷后退。
“噗!”
猛冲过来的士兵一拳打在维勒的脸颊上,毫不留情的力道让后者嘴角溢出鲜血。
“跑啊!再给我跑!你这冰裔下的杂种!给我跑啊!”
士兵大吼着又是一拳打在维勒的脸上,后跑来的士兵连忙拉住他:“别打死了!给他止血!军官的命令!”
正要继续挥拳的士兵愤愤地放下拳头,双手揪住维勒的衣领:“再给我跑一个试试?你们炸死了莫尔斯,老子要扒了你的皮!”
“呵,呵,”维勒惨笑着吐出一口夹杂着几颗碎牙的鲜血,含糊不清地呻吟着:“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我什么都没干过,一点......前兆没有,为什么......我......啊呜呜呜!哈哈哈!哈哈!”
极大的绝望感笼罩着维勒,他再也说不出话来,转而发疯般地大哭大笑起来,命运无常啊!哈哈哈!
他几乎能想到,清晨,正和往常一样煎着肉饼喊多林吃饭的米诺丽会听到敲门声,以为是丈夫回来的她会高兴地放下铲子,提着裙子跑向门口,而正处于叛逆期,早已听惯母亲唠叨的多林同样会放下刀叉,准备给久违的父亲一个拥抱。
但是,但是,门外站着的不会是父亲,而是提着刀兵的影部,然后便是慌乱,然后便是恐惧,然后便是痛苦,最后便是绝望。
可为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啊!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啊!
一股巨大的憋闷感笼罩着维勒,他想起了自己少年时曾在草地上用食指摁蚂蚁玩的经历,那时摁蚂蚁,有时是为了打发时间,有时是为了发泄,有时只是想把它们赶走,现在想起来才感觉出了不同。
对那只被摁死的蚂蚁来说,无论手指是何想法,无论它之前如何努力,无论它未来将去何方,当阴影笼罩下的一瞬间,这就是彻彻底底的毁灭,尽管蚂蚁根本想不出毁灭它的原因,尽管手指的动机和它八竿子打不着。
如此突然,毫无一点征兆的毁灭简直荒谬至极,犹如未埋伏笔的话本,多么......无常。
被士兵摁着的维勒瞪大眼睛,直转急下的人生让他犹在梦中,不敢相信这毫无逻辑的灾难真是现实,恍惚间,他感到似乎有人从他身旁经过,但事实上又没有,他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士兵,看着不远处翻滚的黑色烟雾,听着周围那纷乱的人声,一股荒谬的戏剧感浮上心头。
“哈哈,咳,咳,哈哈哈哈!”
维勒不顾一切地狂笑起来,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哪怕暴怒的士兵伸手扼住他的喉咙都不能让他停止,截然相反的景象如碎片般在他脑海中闪过。蜀南文学
一边是米诺丽拿着项链露出惊喜的笑容,一边是刑房中只剩下哀嚎的模糊血肉。
一边是多林穿着军装兴奋地走入士官幼校的背影,一边是挂在绞索上微微飘摇的单薄身体。
一边是在黄昏下吃着松饼谈笑宴宴的一家,一边是几具被随意抛弃在乱葬岗的尸体。
“米诺丽,来,带上看看,”维勒含糊地说道,双眼看着天空,仿佛在对着谁说活。
“他在干什么?”
“不知道,快止血”
两名士兵面面相觑,维勒那癫狂的反应触动了他们心中些许神经,摁着维勒的手也稍稍收了点力。
“多林,别吃太多,小心嗓子!”维勒带着点嗔怪地说道,伸出手想要抚摸什么,却只摸到一团空气。
在两个截然相反的结局中,维勒选择了美好的那个,尽管那结局只有他能看到。
“哈哈哈!”
望着身后逐渐关闭的城门,看着远处那被摁着的身影,英姿挺拔的骑士笑到半弯下腰,他实在忍不住了。
“安静”
穿着灰色礼服的身影左右看着,确保周围没人注意到这里。
“没人听得到,我实在......哈哈哈”
身姿挺拔的骑士继续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
“你在笑什么?”
仿佛被打了马赛克般模糊不清的人影表示不解。
“命运无常,噗.....哈哈哈”
骑士继续笑着,不过在灰色身影的凝视下,总算收敛了点。
“哈?”
模糊的人影挠了挠头。
“畜牲,你不担心报应么?”
泛着寒气的青年冷冷开口。
“谁知道呢?命运无常,哈哈哈哈!”
骑士捧腹大笑,丝丝黑红色的能量涌入他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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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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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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