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因此怨恨了自己父亲那么多年,觉得他放弃了他和母亲。
不管是谁,乍然知道这个事实,只怕都会受不了。
沈卿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细细地打量了俞子涵一眼,见他虽然凤眸微颤,但神情还算冷静,才继续说了下去,“这件事的原因不是你,母亲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不是想你因此觉得愧疚的。
真要说的话,是父亲和母亲没做好,没法给你一个平安喜乐的成长环境,毕竟没有一个孩子,会希望自己一出生,身边就满是刀光剑影和阴谋诡计。
母亲与你说这些事情,一是觉得以你如今的心性,可以接受并理解这件事,二是希望,你能更了解你父亲。
他从没有不爱你,也没有不爱母亲,他只是并不是一个完美的父亲。”
她说完后,见面前的少年已是红了双眸,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感情,哑声道:“我从来没有要求他是个完美的父亲,我只是希望,他能多关心我一些,也能……多和我说说话。”
他曾经很崇拜自己父亲,与父亲的关系也是十分亲密的。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父亲便总是忙于公务,也不怎么愿意与他说话,时常都是他抓紧一切时间跟在他身后,吱吱喳喳地说着一天里发生的大小事情,他沉默地点点头,回几声“嗯”。
看着江子韬和成熠叔叔相处的模样,他时常会忍不住羡慕,也忍不住想,他父亲怎么就不能跟成熠叔叔一样,多关心一下他,多和他说说话呢。
父亲是不是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他,甚至……觉得他很厌烦?
父亲不把内情告诉当时还只是个孩子的他,他理解,但其实,只要父亲对他的态度温和一些,愿意多对他透露一些实情,他是会相信他的。
也不会因此……和他渐行渐远,并误解了他这么多年。
看着俞子涵脸上拼命压抑的委屈,沈卿忍不住一阵心疼,道:“所以我说了,你父亲也有不尽职的地方。
当然了,我也不是说我自己就一点错都没有,毕竟当年若不是我音讯全无,你父亲也不会心性大变,连你都顾及不上……”
俞子涵忙道:“我知晓母亲当年离开,定是有原因的。”
沈卿微挑眉,忍不住笑道:“对,就像你父亲从没有放弃过我和你一样,我也从没有放弃过你和你父亲。
所幸如今一切还来得及,这段时间你和你父亲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我在一旁看着很是欣慰。
你也不用担心那陈家的想法会得逞,你父亲绝不会做会让我伤心的事情。”
想到自己今天对父亲的猜疑,俞子涵脸上忍不住浮起一抹愧疚和懊恼,好一会儿,才道:“母亲,今天我和你说的话,你能不能不要告诉父亲?我……我不想让父亲知道,我曾经那般误解他……”
沈卿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好,母亲答应你。”
“还有就是,我和陈郎君间的恩怨,我还是想自己解决。”
俞子涵看向沈卿,道:“明天的洗尘宴,我不与父亲母亲一起出席,可以吗?”
沈卿不禁有些意外,端详了俞子涵一会儿,还是点头道:“好,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她已是决定以后关于子涵的事情要尽量放手。
这会儿,也自然相信自己的儿子。
沈卿难得和自己儿子谈心,一时没留意时间,等离开俞子涵的房间时,才发现已是夜深了。
看天色,大抵已是快到亥时末(十一点)了。
青儿提着灯笼走在沈卿身旁,道:“夫人方才离开时,俞相一脸不舍,奴婢觉得俞相定然还在等夫人呢。”
沈卿忍不住笑道:“你胆子大了,竟然连俞相都敢调侃。”
青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她和沈卿相处久了,胆子确实是越来越大了,闻言还敢笑眯眯道:“那夫人觉得,俞相睡下没有?”
沈卿看了看前方的夜色,微微一笑道:“谁知道呢。”
等他们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却发现卧室里已是漆黑一片,只在外面的厅堂留了一盏油灯。
青儿大感讶异,忍不住压低声音道:“俞相竟然睡下呢!莫非俞相以为,夫人今晚会在小郎君那边留宿?”
沈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一片黑暗的卧室,她可不觉得以那男人如今的粘人劲,能容忍她在儿子那边留宿。
顿了顿,她笑笑道:“睡下便睡下了,你去给我备水洗漱,小声一点,别吵醒了俞相。”んτΤΡS://Www.sndswx.com/
青儿低低地应了。
很快,沈卿就洗漱完,脱下外衣,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
男人一如既往地睡在外侧,侧着身子脸朝外面,沈卿小心翼翼地越过他,睡到了里面,在被窝里躺好后,她侧头看了看男人留给她的宽阔后背,低低一笑,凑过去把头靠在上面,低低道:“就没见过你这么幼稚的男人,跟儿子吃醋就算了,还闹起小孩子脾气来了。”
男人一开始一动不动的,沈卿也不在意,在他后背上蹭了蹭,闭上眼睛,呼吸绵长,眼看就要睡觉了。
却突然,背对她的男人一个转身,把她锁进了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低低道:“知道我闹脾气了,怎的都不哄哄我。”
说的明明是幼稚至极的话,语气却依然清冷淡然,与他在群臣面前讲话时的语气一般无二。
沈卿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抱住他,仰头借着清亮的月光看着他形状美好的下巴,道:“要是我真的不回来了,怎么办?”
男人似乎低低地“哼”了一声,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过去要人了,那小子都多大了,怎么还要母亲陪他睡。”
沈卿闷声低笑着,往他温暖的怀里又缩了缩,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俞九清才再次开口,“子涵有没有与你说他今天跟人打架的原因?方才我遣陈立去问了柳昭。”
沈卿好笑地看着他,“你这家伙,担心儿子就坦诚一点说,非要表现得满不在乎的样子。”
俞九清默了默,轻咳一声道:“我只是了解一下情况。”
“行行行,”沈卿懒得拆穿他,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道:“你不用告诉我了,子涵已是与我说了。
我们今晚进行了一番深入的谈话。
明天你做好准备,可能有惊喜哦。”
俞九清微愣,低头看向沈卿,“什么惊喜?”
却见他怀里的女子笑得狡黠又动人,仿佛一只勾魂摄魄的狐狸精,一字一字道:“秘、密。”俞子涵微微咬牙,凤眸微红道:“我还听到他跟他那些跟班说,他们家想把他阿姐许给……许给父亲做妾!他说他阿姐长得国色天香,仙姿玉色,因为太美了,他们家不舍得随便把他阿姐许人,因此他阿姐如今十八岁了还没婚配。
他说只要是正常的男子,见到他阿姐都不可能不动心,何况……何况父亲前几年曾经纳了那么多妾,想来也是个喜好美色的……”
沈卿微愣,手上的动作也微顿。
一旁的青儿不禁紧张了起来,她才跟夫人说过这个话题呢,没想到锡州里已是有人在俞相的主意了!
陈家说得上国色天香的娘子就一个,夫人和俞相可能不认识,但她是知道的,那个娘子确实美得让人惊艳,不是那些凡尘俗物。
而最让青儿讶异的,竟是俞相曾经纳过妾?还纳过很多?
这里到底是边疆州镇,消息不够灵通,除了一直关心大齐朝政大事的一些世家大族,寻常百姓鲜少有人知道俞相曾经纳过妾这样的私事。
青儿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从昨晚到今天,她一直在旁边看着,俞相对夫人的情谊明明毫不作伪,又怎么会纳妾呢!
而且,瞧夫人的性子和能耐,也不像是能容忍别人与自己共享夫君的模样!
俞子涵咬了咬唇,那陈弘毅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生气,但真正让他冲动暴怒的,却是他说他们家要把他阿姐许给父亲的话。
对于俞子涵来说,他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眼睁睁看着那些女人占据了他们家的后院,各种勾心斗角、争宠手段层出不穷,简直是把那让人厌恶的心思都挂在了脸上,甚至不少人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
虽然后来,香巧曾暗示过他,他父亲纳这些女人是有原因的,父亲在母亲回来后,也毫不犹豫地把那些女人赶到了庄子上。
但不妨碍他心里还是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一想到父亲有可能纳其他女人进他们家,他就忍不住气愤。
沈卿却终是弄明白了自己儿子那么冲动的原因,好笑地道:“那陈家野心可真够大的,我们还没在锡州正式亮相呢,小算盘就打得飞起了。
只是,咱们府可不是随便一个女子都能进的……”
俞子涵眉头紧皱,突然道:“如果父亲愿意呢?”
沈卿微微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俞子涵,“你觉得,你父亲会愿意?”
“谁知道呢。”
俞子涵撇了撇嘴,似是有些赌气道:“毕竟父亲先前也不是没纳过其他女子。”
这小子对这件事这么敏感,原来是不相信自己父亲啊。
沈卿忍不住替悲催的老父亲默哀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小少年,她突然柔了柔眼神,道:“也不怪你,毕竟很多事情,我们都没有跟你说。
先前是想着你还小,心性不够成熟,唯恐你接受不了那些事情。
但也许,是我跟你父亲太小看你,也保护你太过了。”
俞子涵微愣,不自觉地抬眸看向自己的母亲。
“但这段日子,你成长飞快,我才发现,一味地保护不如放手对你好,你终究不是小孩子了。”
沈卿怜爱地抬起手,把俞子涵额角细碎的鬓发拨到耳后。
“你不是小孩子”这句话,沈卿不是第一次说,但她是第一次如此真心实意地觉得,面前的少年在飞速成长,也许很快,他就不需要自己父亲母亲的保护了。
俞子涵看着沈卿,抿了抿唇角一脸严肃道:“母亲,父亲当年纳妾的事情,可是有我不知道的内情?母亲可否告诉我,我想知道。”
沈卿点了点头,让青儿去准备一壶热茶过来,道:“你父亲虽然在很多事情上不算特别尽责,但他是爱你的。
如今,你已是知晓,母亲便是当年和你父亲一起平定大齐动乱的小沈大人,你定然也知晓,如今的大齐圣上司马恒,也就是当年的成王,曾经是父亲和母亲最大的敌人。
当年,他其实已是成了父亲和母亲的阶下囚,只是因为当时的圣上不忍心处死自己的儿子,父亲和母亲也不好过于强硬,恐被拱卫皇室的那些人说父亲母亲不给圣上面子,便只是废了成王一双腿,把他贬成平民流放九千里。
谁料后来,成王那厮被大凉的人偷偷救走了,那时候,你大概也就……”
沈卿想了想,道:“四五岁吧。
你父亲知晓大凉和成王必定不会放弃大齐,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因此一直在为此做准备。
谁料,百密终有一疏,你六岁那年偷偷逃离丞相府,便中了成王一党的埋伏,差点就此没了。”
俞子涵的心猛地一紧。
那件事他记得,那时候父亲逐渐开始忙于朝政,他每天一个人在家里很是孤独寂寞。
那天,他记得是中秋节,他心心念念着和父亲一起过这阖家团圆的日子,却没料到,父亲早早遣了人过来说,他今晚有事无法回家。
他躲在一旁偷听到了,只觉得心里的期盼一下子结成了冰,一时愤恨之下,他便摆脱了身边的侍卫逃出了丞相府。
他已是不记得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了,大抵是在怨恨自己的父亲,甚至忍不住怨恨起抛下他消失不见的母亲。
后来,他就遇到了一群身穿黑衣的刺客,只是他至今才知道,那些刺客原来是成王一党派来的。
只是,母亲为何突然说起这件事,莫非父亲纳妾这件事,其实与他有关?
看到俞子涵微颤的眼眸,沈卿不自觉地放轻声音道:“那件事对你父亲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他恨不得立刻把成王和所有的成王余党都揪出来,只可惜他们都藏得很深,无法轻易找到线索。
只是有一点是确定的,对于成王来说,他要回到大齐最大的阻碍便是你父亲,他最想除去的人,也是你父亲。
因此,他定然会千方百计地把他们的人,放在你父亲身边……”
俞子涵这时候完全明白了。
他的嗓音不自觉地微颤,道:“所以,父亲才会收下他觉得可能是成王一党的人送给他的女子。
所以,父亲会纳妾的原因,其实……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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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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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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