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四百石上等木炭送入洛阳,甚至连北市都没有进,按照三文钱每斤的价格直接送入了太子詹事黄子游的府中。
为了方便交易,他们直接给了韩殿臣现银一百二十两。
如今白银矿稀少,银子那是真当钱花的,肯给现银就证明他们对这桩生意很满意。
而这一百二十两银子,韩殿臣也没有含糊,直接去西市套现,又买了十辆驴车,将运输队伍翻了一番。
从三文起,韩殿臣便再没有涨过价格,只是一来二去将原本的十辆驴车变成了四十辆,但每日仍以十辆驴车送碳。
黄子游也好奇地问起过韩殿臣为何要购置这么多车架,韩殿臣只道:“每日木炭仅能产四百石上下,其余车马不是用于运输木炭的。”
“开春之际亦是疫起之时,届时河洛世家必以石灰水对佃户进行春沐。我欲将石灰卖与他们,彼时,临时增加车马赶不及,只能提前筹备。”
对于这个回答,早见识过防疫简章的黄子游深以为然,便也没有再深咎。
时至小雪,天气更为寒冷,出门在外之时已经冻得手指头发麻,洛阳的碳价也涨到了九文钱一斤,百姓逐渐负担不起。
并不是因为韩殿臣的供应有所减少,只是在这个基础上又涨了一文钱,毕竟他的货量大品质好,只要求了涨价部分的四分之一,已经算是良心商家了。
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上好木炭送往洛阳,都是囤积在詹事府中,不管送进去多少,都是石沉大海。
得益于他的识时务,近一段时间,韩殿臣的名声甚至还有所回升,坊间皆有传闻,是韩殿臣开山烧炭,才稳住了洛阳的碳价,不然早就要涨到二十文钱了。
皇帝司马景平也听说了坊间传闻,便带着鱼泰吉,悄悄摸摸地来到了韩殿臣所建设的农庄之中。
快到荥阳的时候,司马景平眯着眼,指着东北方向一座黑乎乎的东西,问道:“鱼泰吉,黄河边上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一座黑山头?”
鱼泰吉也有些犹疑不定:“这...只怕又是小韩掌令的杰作吧?”
“我跟你们说,这铜火锅,绝对是人族美食历史上最杰出的发明!”
韩殿臣抱着瓶冰镇的葡萄酒,有些醉醺醺地和崔白、司马微言、赵卷尔吹着牛,
“你们看,这锅子只要取来纯净水,往里先涮牛羊肉,吃一个鲜味,等水变成了肉汤,再涮这些野菜吃,沾上安息茴香面儿、胡椒面儿、茱萸粉,嗝~等来年开了春再种点儿芝麻,磨成芝麻酱、芝麻油,把你们的牙一个个都给香~嗝~香掉!”
外面冰天雪地,屋里支着火锅唱着歌儿,这就叫生活的情调。
冰镇过后的葡萄酒很容易上头,忙于政事小半年的崔白摇摇晃晃地抱来自己的琴,重新展露出狂生的模样,与韩殿臣二人胡乱唱着难听的调子,一旁喝得有些酒意的赵卷尔和司马微言嘎嘎傻笑。
四个人吃火锅,竟是吃得像是一群鸭子一样吵闹。
崔白醉醺醺地说道:“要说讲究,还得是你这个掏粪的最讲究。朝里的士大夫都说你,嗝~肮脏不堪,不上台面,又有谁~嗝~知道,嗝~~~你韩殿臣吃涮肉,都要用水里蒸出来的水精呢?”
韩殿臣狂笑道:“桀桀桀桀桀,也就是现在穷,不然,嗝~老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讲究!”
“哦?什么叫真讲究?也让朕见识见识啊。”
司马景平阴沉着脸踹开木门,一阵寒风将众人的酒意吹散一半。
司马景平闻着屋里香喷喷的肉味,脸色更加阴沉:“一个皇子,一个七品官,一个五品官,你们竟然敢私下吃牛肉。以为朕的宝剑不利乎?”
崔白抱着琴,散乱着头发说道:“陛下容禀,这牛是我家的。”
司马景平怒视崔白道:“是你崔家的,难道你博陵崔氏就能无视国法,私自杀牛吗?”
崔白嚎啕大哭:“启奏陛下!此牛,此牛与我同岁,生下来便在我崔氏劳作,直今年,已近二十载光阴。今日天气骤寒,它又老迈,便不堪风寒,老死在牛棚中了!”
他本就生的俊俏,还穿着白衣,又图喝酒方便没有束发,这一哭起来还真有种楚楚可怜的韵味。
“臣悲恸不已,便带着酒来寻殿臣,想要借酒浇愁!”
司马景平头上青筋直跳:“你借酒浇愁,为什么要吃牛......”
崔白道:“此牛我自幼疼惜它,如今骤死,实在不忍以黄土将其掩埋,故而与友人分食之。”
一旁的韩殿臣悄悄在心里给崔白比了个大拇指——好小子,你真行啊,这种理由都能编出来,比我这个穿越者都不要脸。hτTΡδ://WωW.sndswx.com/
崔家离这边儿一千四百多里地,韩殿臣上次去送匾额的时候都快跑吐了,还折进去二十多名禁军。
他刚点完赞,只见崔白更为悲恸欲绝地哀求道:“臣斗胆,请陛下亦食之。”
司马景平手微微颤抖,气得有些语无伦次:“崔白!你好大的狗胆!若今日不分说清楚,寡人免了你的洛阳府尹!”
崔白声泪俱下:“臣隐居时颇好谈玄,听佛家说这辈子轮入畜生道的,是因为上辈子造了孽,所以才要变成畜生来人间受苦。我这老牛,力也出了,罪也受了,此生也算是功德圆满,若能被陛下食之,定能为它增添福德,让它下辈子投胎托生一个好人家。”
司马景平愣在原地。
魏晋士族谈玄算基本功,但谈得都是经义仙法,像崔白这样谈玄把牛谈到饭桌上来的,倒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本就被屋里香气勾得食指大动的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忘记了生气,一口答应了崔白的请求:“既然如此,朕就赏光,陪你们一道用膳吧。”
说着,还剜了一眼司马微言:“臭小子,回去再收拾你。”
皇帝入座,一群人自然也就拘谨了许多,看不惯司马家皇帝的赵卷尔索性一闪身消失在屋里。
司马微言笨手笨脚地给他皇帝老子倒酒夹菜拌调料,活像一只舔狗。
皇帝司马景平一边吃着肉,一边冷着脸说道:“洛阳都快炸锅了,你们几个在这儿倒是安逸得很呐?”
韩殿臣道:“臣等有罪...不知陛下指的是什么快要炸锅了?”
司马景平诘问道:“那木炭,是你卖的吧?”
韩殿臣道:“启禀陛下,是臣所售。”
司马景平冷笑:“好哇,你承认就好。看来你这农庄,金银财宝已经堆积如山了吧?”
韩殿臣说道:“金银财宝没有,倒是有不少木炭。”
司马景平将筷子恶狠狠地拍在桌上,怒斥道:“韩殿臣,你好大的狗胆!竟敢趁着下雪偷偷给碳涨价,你想让洛阳城里的百姓都冻死吗?”
韩殿臣义正言辞地说道:“回陛下,臣卖的碳,一直到今天才涨到四文钱。”
司马景平冷笑:“哦?这么说,坊间传闻你制碳售碳,倒是冤枉你了?朕冤枉你了,天下人也冤枉你了?”
“洛阳可是有传闻呢,有碳可烧全赖小韩掌令的恩德,你可以啊韩殿臣。”
封建时代,尽管这个皇帝没什么权力,用“恩德”两个字也实在是僭越了。
韩殿臣说道:“启奏陛下,洛阳城的碳的确是臣在供,可出售却是太子詹事黄子游在出售,臣的碳全都被他低价收走了。”
“所谓恩德,实太子之恩德,非臣所敢僭越。”
太子,乃是司徒王符的亲外甥,王谢集团的利益核心,在某种意义上说,太子的权重比司马景平这个皇帝还要高出一头。
说是太子在操纵碳价,其实就是说朝廷的王谢集团在操纵碳价从中牟利,而韩殿臣也是个受害者。
司马景平脸色阴晴不定:“这个畜生...如此麻木不仁,将来若是朕百年,让他来继承皇位,只怕又要回到兄弟相残的乱局之中。”
但毕竟是自家儿子,司马景平和这两个半大小子言说废立之事,更不愿意让淳厚的司马微言参与到其中,便扯开话题道:“这碳价虽与你无关,可朕观你这里木炭堆积成山,足够整个洛阳取用,为何不运碳过去救市,反而放任自流?”
韩殿臣道:“此时天还不是最寒的时候,价格也没涨到头,此时轻动,只怕会害了太子殿下的仁德。”
黄子游屯的碳还不够多,如果骤然把碳价降下来,打得他不够疼。
如果不能一次性打疼他,等这群人积蓄实力卷土重来的时候,只怕洛阳的碳价就不是九文这么简单了。
司马景平见韩殿臣和崔白都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呵斥:“如果洛阳乱了,我要你的狗头。”
韩殿臣心里颇为不爽,这老东西,自家儿子搞事情倒要反过来要老子的头,迟早反了特娘的。
崔白在一旁打岔道:“陛下,即使要平定碳价,也不是今日就能完成的,外面天寒,不如先吃点儿火锅暖暖身子。”
鱼泰吉学着韩殿臣和崔白的样子,将切得薄薄的肉片简单在汤锅里涮了两下,沾上各种调料,专门放到司马景平的盘子里。
司马景平夹起肉来放到口中,入口即化,各种香料层层叠叠的复杂香味混合着肉本身的油脂浓香瞬间在口中爆开:“这肉...竟能如此鲜美?不就是普通的羊肉而已?”
“韩殿臣、崔白,你们两个也太奢靡了!”
韩殿臣却道:“启奏陛下,子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如今民生凋敝,食物短缺,但臣以为,即使处于逆境之中,也当屈身守分,经营好当下,如此才能图远,故而在吃上多花了些心思。”
“这肉就是普通的羊肉而已,香料也是微臣攒了数年才略微攒下的积蓄,如今农庄步入正轨,臣心中欢喜,才拿出来与好友分享美味,实非奢靡。”
司马景平哑口无言,毕竟吃人嘴短,只是闷闷说道:“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了,若是洛阳出了乱子,朕唯你是问!”
在这样的基调下,聚餐就变得不那么愉快了起来。
三个半大小子陪着皇帝老子磨磨蹭蹭吃完一顿火锅,便把这瘟神给送了回去。
一直到皇宫,司马景平还咬着牙打着嗝愤恨地骂道:“这个韩殿臣,怎么就这么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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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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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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