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原掐着腰摇头:“一年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姜煦听懂了,笑道:“去年这时候……我还是醉太平歌,你还是解红。”
“去年除夕的那天,你身上披了两层马甲,我也不知道你是谁……”赵原深深喘了口气:“但我还是喜欢上你了。”
“我三生有幸。”姜煦微笑着和他十指紧扣。
“我觉得我太迟钝了。”赵原却摇头道:“我既没有发现醉太平歌是你,也没有发现你离开……否则我们早就重逢了。”
“这属于思维盲点,一般人都是想不到的。”姜煦俯下身去亲吻他的额角:“别着急男孩,我们还有一辈子。”
赵原苦恼地皱起眉头:“我一直后悔这件事情,是不是因为我不够爱你……才没有认出你来?过去这些年里面我错过了你多少次?”
“小原,”姜煦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轻按住他瘦削倔强的肩膀:“这几天我开车去了很多地方。”
我们上学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都去过了……高考光荣榜上还能看到你的名字呢。
我还去网戒中心看过,那里现在已经改成服装厂了,医务室和食堂都不在了,但宿舍还在……改成服装厂的宿舍,还有很多普工在住。
网戒中心后山的树已经长得非常高了,路都被草遮住了,现在应该很难上去。
我找到了挺多人,那些当年伤害我们人,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没出狱,出狱的也过得挺惨的……嗯,包括李成阳,棚户区已经拆掉了,那一片的老居民说他们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然后我就想,小原真是了不起啊,居然可以一个人做成这么多事情。
你以身为饵把网戒中心的罪恶翻到阳光下,你去考我想考的大学,你废了李成阳,为此坐了三年牢……
该后悔的是我才对,我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后面这些年你背负着这些是怎么过的呢?
我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你为了十四岁的那几个月赔上一辈子,可你简直是为了一个姜煦把以后的几辈子都押上了。
“小原,”姜煦的眼眸中波涛汹涌:“我的父亲说爱我,可他每次喝醉酒都会打我;我的母亲说爱我,可她连夜带我搬家转学,把我送去电击……他们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从没有好好找过我,不到一年就生了弟弟。”
“我去法院查了当时的庭审记录……开庭的时候他们甚至没出庭。”
“小原,我姜煦……何德何能?连我的父母都不曾如你这般爱我。”
赵原瘦弱单薄的身体在他手掌下微微颤抖,一言不发地忍了许久,终于低低呜咽了一声,在姜煦怀里嘶哑地痛哭起来。
那是委屈与伤痛混合的悲鸣哭喊,又带着终于被理解的喜悦和欣慰,姜煦紧紧拥抱着他,任他放肆大哭一场。
“煦,煦哥……”仿佛有什么一直以来的心结被解开了,他断断续续地说出从来不敢讲的话:“你怎么就把我丢下了呢?”
姜煦眼中泪水落在赵原头发上,倏忽不见。
最坚定的决意是不必说出口的,他只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只有死别,绝无生离。
赵原走进病房,看到床边除了母亲外,还有一个打扮朴素女护工。
“老头不是快出院了?这时候请护工干嘛?”
母亲拉着护工小姐的手,向赵原介绍:“这是小悦,你张阿姨的侄女,今年三十二岁……”
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后,又向女孩介绍道:“这是我儿子赵原,宁州大学毕业的,今年刚好三十岁,在宁州一个事务所上班……”
这要是看不出来什么意思,赵原的眼睛就可以捐出去了。
“我是肄业,没拿到毕业证。”他先纠正母亲的错误,庆幸自己的恐女症不会把亲妈包括在内。
“能考上宁大也很厉害了……我才中专。”女人低着头小声说:“我……挺想去宁州的。”
这个年龄在老家这种十八线小城已经算大龄剩女了,赵原见她相貌平平,不知道是怎么进入自己老娘的法眼的,大概是看着温顺老实吧。
更重要的原因是以自己这个条件,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媳妇,再拖下去就得考虑二婚带小孩的了。
“我妈有没有告诉你,我为啥没拿到毕业证?”赵原挑眉。
她轻轻摇头。
母亲狠狠掐了他一把,赵原疼得龇牙咧嘴,继续说:“因为我差点打死了人。”
小悦怪叫一声,抬头惊讶地看他。
赵原最近被爱情滋润地精神饱满,眼神黑亮,眉目间又透出少年般的飞扬锐气。看上去明明就是个苍白瘦弱的眼睛宅男,此时笑容带上三分邪气猖狂,竟然显出格外危险的魅惑和吸引力来。
她的脸慢慢红了,小声道:“你肯定有理由的。”
赵原叹了口气:“我不喜欢女生,喜欢男孩子”
“赵原!”母亲尖叫着打断他。
他自顾自说完:“这事当时闹得动静挺大的,我周围人都知道,无论谁想把你介绍给我,那都是在把你往火坑里推呢。”
小悦愕然,结结巴巴地说:“可,可不可以治好?”
赵原还没来及开口,母亲抢白道:“当然可以治!那是他小时候不懂事瞎闹呢,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犯病了……”
赵原脸上扬起冷笑:“把人打死,或者电成白痴,自然就不会犯病了。”
“姑娘,我运气好,没被电死,”他看着相亲对象说:“只是不小心成了……阳痿,而已。”
小悦忍无可忍,拎起包冲了出去。
母亲从椅子上跳起来,给了赵原一记响亮的耳光:“你就用这个来惩罚我!”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就无论如何不肯原谅我们是不是?非要闹这一出啊!啊?”
赵原看着母亲脸上气恼悔恨的表情,叹了口气:“我没必要气你们,我是真的有性功能障碍,对女人硬不起来。”
“就因为一个姜煦、你连为人子女基本的责任都不顾了是吗?!”
“骂我随便,别牵扯煦哥。”赵原也气急了,开始口不择言:“我干嘛要原谅送我去死的人?”
母子俩吵了半天,才发现病床上悄无声息,暴脾气的老爹已经气得昏迷了。
又是一顿鸡飞狗跳,家人间再顾不上争吵。
这天一直折腾到深夜,赵原筋疲力尽地坐在走廊长椅上,给姜煦发信息:煦哥,这个世界真是太讨厌了。
无能为力的自己,也太讨厌了。
姜煦没有回复,赵原估计他睡了,默默撤回了信息。
深夜矫情罢了,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生活又哪能从此都是坦途,现在这些小小的波折难道会比当初在网戒中心更难?
谁知十几分钟后,走廊上传来略显匆忙的脚步声,是姜煦。
“煦哥?你怎么来了?”赵原惊喜地坐直身体。
“怕你出事啊。”他小声说:“阿姨在吗?”
“在里面。”赵原指指病房紧闭的门,也压低声音:“他俩都睡了。”
姜煦在他身边坐下:“心情不好吗?”
赵原摇头:“我没事,你快回去吧,别让我妈看见了。”
姜煦没有动,反而握住他的手:“看见又怎样呢?”
赵原急了:“那你爸妈也就知道你没死了,肯定要来找你啊。”
“他们要是知道了……就知道呗,总不能让我再去死一次。”姜煦说:“我不能老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
姜煦轻轻扳过赵原沉重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小原,我们两个人一起,对付这个世界总够了吧。”
夜半,赵原的母亲因为起夜而推开病房的门,睡眼惺忪地看到门外长椅上端坐的人差点以为自己做梦还没醒。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了的人。
亲眼看着长大的邻家小孩。
她的骨肉一生中最大的劫。
儿子还枕在人家腿上,熟睡的姿态安详甜美如婴儿。
怪不得赵原这次回家整个人状态都变了。
姜煦看到惊愕的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抬起左手,竖起一根食指,放到唇边。
嘘,他睡了。
赵原的母亲默默回到病房,片刻后出来,手里多了一张毯子。
走到近前时,女人突然用力攥住姜煦的手腕,力道之大,像是要活活抠出一个洞了。
对视无声,一切已不言而喻。
照顾好他。
得到姜煦坚定地点头回复后,她两眼含泪地给赵原盖上毛毯,然后回到房间去,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没想到赵原这次在家真的待到了正月十五,中间好几次闹翻,气得他即刻要打包走人,还是被姜煦劝下。
倒成了他成年后在家待地最久的一次。
拖到父亲出院回家休养,姜煦的游戏即将上线,这次是不得不走了。
赵原在家收拾东西,他自己的行李倒是不多,但就像天下所有返乡的游子一样,两手空空回家去,离开时必定会拖着一个塞爆的行李箱。
姜煦把车停在家附近的路边,因为迟迟等不到赵原下楼,就下车在街角的小花园里溜达一下。
这里以前是个长满杂草的小土坡,他和赵原小时候会在这抓蚂蚱。
如今架了些简易的健身器械,地面也铺了砖块,又是新一代孩童的乐园。
姜煦站在单杠底下,抬头看了看,突然一时兴起,跳起来抓住单杠,开始做引体向上。
做了十五个后微微见喘,但自我感觉还算满意,年纪渐渐大了,体能总算没有下降太多。
继续吊在上面,姜煦一低头,看到了单杠下站着的男孩。
熟悉到让人心生恐惧的五官,漆黑清澈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姜煦手一松,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大哥哥你吊单杠好厉害。”男孩对他说:“能教教我吗。”
姜煦只觉得心中情绪翻滚,微微哽咽,很久说不出话来。
“你好,”他俯下身去和男孩握手“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姜阳,生姜的姜,阳光的阳。”
“姜阳你好,我叫……”他顿了顿:“我叫言衡。”
他轻轻托住男孩的腋下,把他举起来,让姜阳伸手抓住单杠。
“抓紧了吗?”
“抓紧了。”
“接下来我会松手,但是不要怕,”姜煦眼角闪烁着细碎的晶莹泪光:“我会保护你的。”
“谢谢你,”姜阳背对着姜煦,看不见彼此的表情,只有低微的声音传来:“哥哥。”
赵原抱着一个大号保温桶,完成了他的最后一趟搬运工作。
“这什么呀?”姜煦艰难地合上后备箱。
“一整只老鸭你敢信?”赵原打开盖子给他看:“里面居然还有汤,我得一路抱回去。”
姜煦瞄了一眼,怪道:“这是一只鸭?怎么会有四条腿?”
“可能我妈额外又多加了两条吧。”赵原随口说:“正好你喜欢吃鸭腿。”
姜煦轻轻敲了敲方向盘,发动了汽车。
“是啊,”他低声道:“小时候在你家蹭了不晓得多少顿饭。”
车子上了高速,赵原抱着热乎乎的保温桶,看着窗外萧瑟的冬日景色,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
“这一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解决啊,还连累你跟着折腾一大圈。”
“小原,”姜煦说:“我知道有很多事情,我们现在仍然没办法很妥善地处理好。改变别人的想法是非常困难的,为人子女也很难真正去怨恨父母,和家庭决裂的。”
“那我们不妨先放一放,不要急着一口气把所有事情都搞定。”
十多年前如过街老鼠般仓皇逃离故乡的时候,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与他重逢。可因缘际会,即使在虚拟世界里,彼此都扮演着别人的角色,心之所向处,仍会悄悄靠近。
“把问题交给时间,再等等,或许就会有新的转机。”
赵原用力点点头,把车窗开了一条缝。
“小心风很冷哦。”姜煦提醒他。
赵原把两根手指伸出窗外,感受着飞速掠过之间的风,眯起眼睛,笑道:“很快就不冷了。”
一路向南,就是宁州。
他们的家里已经春暖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单元最后能写这么长真是出乎意料啊……而且前期的网游部分我超不擅长、大家也不爱看,但还是硬着头皮写完了,真是感谢各位读者小天使的包容啦
在这个单元连载的过程中,外面的世界风起云涌不太平,把我困在小小的书斋里闷头写作。即使这样也发生了签约、入v、改名等一系列大事,新人写手磕磕碰碰摸黑前进,如今每三千字大概能稳定赚个十块钱虽然改名后收藏量就基本没涨过了o╥﹏╥o,生日愿望是今年收藏过万果然只是个愿望啊ΗtτPS://Www.sndswx.com/
但人还是要知足嘛,这个开局算是很不错啦,估计到本文完结都是一千多个收藏了。这阵子每天凌晨发出来一章之后,早上睁开眼看大家的评论,实在是我起床应付实习的动力
再次感谢屏幕那一头的你
那么,准备好进入下一个单元了吗?
糖已经发完了,现在手里只剩下刀了。
算是主线故事,老规矩给您预警一下
下一篇比较短,但黑化值大概相当于三个洪晓妆,全篇一个好人都没有
所以心情好的时候就别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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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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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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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南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阮长风宋兰心更新,第 83 章 番外——煦原【归乡】(下)免费阅读。https://www.sndsw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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