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手上拎着锤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童谣,循着血迹不紧不慢地追踪着。
“爸爸爸爸,每天晚回家,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为了咱的家
爸爸爸爸,多么辛苦呀
我有一个小心愿
说给你听吧
给我一点点
给我一点点时间
你和我一起玩耍
你陪我聊聊天
给我一点点
给我一点点时间
你和我一起做游戏
我心比蜜还甜……”
旋律童稚,歌词单纯,少年声音稍有些沙哑,唱了一遍又一遍。
歌声在死寂的墓园里回荡,伴着雨声,仿佛有无数逝者的魂灵在低低和声。
兰志平无数次摔倒,然后在儿子阴魂不散的催命歌声中,不得不再爬起来继续奔跑。
奔跑,活下去至少不死在亲生儿子的手里。
在兰志平筋疲力尽的时候,突然看到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人影,正向他跑过来。
“救命啊!”他声嘶力竭地向来人求救:“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身后,阿泽的歌声已经非常接近。
“阿泽不冲动!”男人大喊:“你再给我五钟!”
哦,原来是阮长风啊。
兰志平觉得命运真是荒谬。
没想到自己还有求他救命的那天。
“她在哪里?告诉我她在哪里!”阮长风脚下打滑,不慎摔倒,眼看跑不过来,用尽全力大叫:“兰志平你们到底她藏到哪去了?”
太迟了。
“我她藏在……”
后脖颈被钝物袭击,兰志平失去平衡,踉跄倒地。
胜负已分。
站的阿泽是唯一的赢家。
阮长风歪歪扭扭地跑过来,揪起兰志平的衣领,失控地大叫:“不不不不死……我等你七年了,七年啊!”
七年光阴,等一个问题的回答。
你们把她藏在哪里了。
这个答案全世界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兰志平,另一个人待在堡垒似的孟家大宅里,生活在二十小时严密周全、无微不至的保护下。
等了整整七年才等到兰志平出狱,可以回答这个问题,阮长风只需五钟,五钟就够问出答案了。
一锤子下去,全没了。
让一个成年男性精神崩溃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只要一锤子,就可以摧毁他对未来生活的全部希望。
阿泽松手锤子扔到地上。
“这种感觉不好受对吧希望在眼前被活生生粉碎的感觉?”阿泽抬起阮长风的脸,和他彻底失神的目光对视:“想想你是怎么对我妈妈的。”
“想想……在楼上看到你电脑交给兰志平的时候,她该有多绝望。”
阮长风跪倒在地,浑身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一两个破碎的音节,想哭都哭不出来。
地上的兰志平突然动了动,临死的回光返照让他脸上被奇异的光彩笼罩:“阿泽……尹瑶不是我这辈子最完美的作品……你是。”
他他训练得和自己一模一样了。
“所以……阿泽,你找到你的宠物了吗?”他阅读着儿子脸上的表情:“告诉我,她美不美?”
阿泽没有回应他,但兰志平读懂了:“……看来是很美了。”
“不选太美的……天生的美女太骄傲了不听话,最选你妈妈那样底子好的普通人……然后整容就好了,这种比较好控制。”
“别把我想得和你们一样。”阿泽嫌恶地说:“我不会变成你们这样。”
“啧。”兰志平轻轻啧了一声:“最后都一样。”
他的视线最后停滞在了层层叠叠的墓碑上,好巧,兰家的先祖都葬在这一块。
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他的曾祖父……
他们兰家的男人,无处可逃的宿命终将在阿泽身上传承下去。
这是他们这个家族的诅咒,深情又扭曲,变态又疯狂,必将延续到家族的血脉断绝。
确认兰志平的心跳停止后,阿泽缓缓站起身。
宁州的雨真是太冷了。
连骨头都寒透了。
阿泽举起小刀,在手腕上竖长长的深深的划了一道。
动脉血立刻喷涌了出来。
阮长风目光一瞬不瞬地看他,仍是空茫失焦。
阿泽席地而坐:“别这样看我,我不想坐牢,不代表我不想死。”
“我突然就是觉得……”他仰头看天,发现阴云在散去,星光逐渐闪烁:“人活真的挺没意思的。”
“阮长风,”他对跪倒在地的男人说:“我终于把我爸爸妈妈都杀了。”
兰志平看人真的很准,至少对儿子和妻子都足够了解。
尹瑶是绝对不舍得丢下他一个人去死的。
她只会选择带他一起死。
许多年后,在季安知拿到人生中第一座重量级影后奖杯的那个夜晚,阿泽会很突兀、很不合时宜地向她讲述他母亲死亡前的二十钟。
他推开阳台的门,妈妈让他给她拿一件衣服穿。
等他拿来了衣服,妈妈又让他去衣柜底层拿那个木头盒子过来。
妈妈看了看和妹妹的合影,终于按下了手机拨号键。
“其实想想看……我一直欠她一声对不起。”尹瑶侧耳倾听电话里的振铃声:“当时真的误会她了,我是气坏了,真的没想那么用力推她的。”
铃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过了这么久了,”她擦擦眼睛:“你小姨不会再生气了吧?”
阿泽笃定地点点头:“小姨一定很想接到妈妈的电话。”
“是啊,姐妹哪有隔夜的仇?”尹瑶又按下了重播键:“她肯定是洗澡去了,她一向洗澡很慢的。”
尹瑶又打了母亲的电话:“我让妈妈催催她。”
母亲的电话样无人接听。
尹瑶最后拨通的父亲的电话,这次总算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老迈而虚弱:“瑶瑶,你终于打过来了……”
尹瑶用轻快地语气说:“爸爸,妹妹在干嘛,你让她快接电话呀。”
电话那头只有长久的沉默。
“妈妈的电话怎么也不接了?”尹瑶又问:“爸爸,你怎么不说话?”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爸爸轻声说:“瑶瑶你忘了,她们早就不在了。”
尹瑶挂了电话,终于想起来了。
哦,原来妹妹已经不在了。
在那场争吵中,被她在盛怒下推倒,后脑勺磕在了花坛上。
妈妈也被她气死了。
就为了这个男人,她的家全毁了。
而她曾经的那些上下钻营、疑心暗鬼,最后又换来了什么?
尹瑶再次笑出了声。
阿泽觉得那样的笑声太刺耳尖锐了,捂住耳朵,往楼下看去。
“爸爸真的在楼下哦,还有阮叔叔。”
尹瑶问:“帮妈妈看看,他在做什么?”
阿泽努力看向楼下的两个男人:“阮叔叔把一个东西给了爸爸。”
“什么东西呢?”
阿泽眯着眼睛使劲看:“白色的,长方形的……啊,爸爸把那个东西摔坏了。”
尹瑶眼睛里最后一抹微光熄灭了。
“阿泽,”她从身后抱住儿子幼小的身体:“陪妈妈去死好不好?”
“会不会很疼?”
“会疼一下下,然后就再也不用害怕了。”尹瑶向他描述死后的世界:“你会变得很轻很轻,是真正的自由,想去哪里去哪里……而且我会一直陪着你。”
“阿泽……世界这么残酷,我怎么舍得留你一个人忍受?”
阿泽亲了亲尹瑶冰冷柔软的脸颊:“好啊。”
尹瑶给彼此整理好衣服和头发:“阿泽,我看上去怎么样?”
有点憔悴,阿泽想了想:“我给妈妈涂口红吧。”
“好啊,我也想漂漂亮亮地去死呢。”
那是阿泽最后一次给妈妈涂口红,他在尹瑶的梳妆台上选了他最喜欢的一支,最正的红,质感绵如丝绢,他涂得均匀完美,一下子点亮了尹瑶苍白的气色。
“妈妈是最美的。”
“是整容整出来的哦。”
“那也最美。”
尹瑶笑亲了亲阿泽的额头:“准备好了吗?”
阿泽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妈妈抱着他翻过了栏杆。
夜风呼啸,她闭了闭眼睛,深呼吸,向这个混蛋的世界道别。
阿泽往下看了一眼,好高啊。
几乎是本能地害怕起来。
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吧?
不能画画,不能吃东西,不能看动画片。
凭什么呢?明明是爸爸的错。
为什么死得是妈妈和自己?
尹瑶抱着他,松开了栏杆,缓缓向下倒去。
阿泽突然发现他不想死了。
他伸手死死抓住栏杆,想要挣脱母亲那双箍住他身体的手臂。
“阿泽?”
混乱中,阿泽记得他推了尹瑶一。
然后,母亲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他半边身子都吊在栏杆外,哭得声嘶力竭,却直到体力透支都没有松手。
直到兰志平把他拽回来。
阿泽感觉自己在摇晃。
不是失血过多而造成的头晕恶心,而是被人背在背上行走。
阿泽掀起一边的眼皮,看到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被包起来了,血没有流得那么快了。
“为什么救我?”他问阮长风:“你应该恨我吧。”
阮长风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对付脚下湿滑的路面:“小子,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保安室了。”
“为什么救我?”阿泽追问:“你想找季唯是不是?孟家的少夫人?”
阮长风没有说话,咬牙看路。
“现在你再也找不到她了。”阿泽说:“我在孟家待这么久,就像没这个人似的。”
阮长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未必。”
阿泽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我真的觉得我死掉比较好。”
没有人能够双手沾满父母的血,轻松活下去。
“活着本来就不轻松。”阮长风气喘吁吁地说:“相比下,死太容易了,所以要到真正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死。”
“你应该恨我。”阿泽沉沉地说:“我故意让他死在你眼前。”
阮长风脚步顿了顿,仰头,星光在他眼角闪烁:“我原谅你。”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没办法改变。说到底失去自由的是她不是我,她现在不在这里,所以我就替她决定了我决定替她原谅你。”阮长风在心底很用力很用力地想了她一会:“如果她在这里,知道因后果的话,一定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不随便替别人原谅啊……”
“是她就没问题的。”阮长风提了提嘴角,笑容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无奈:“她谁都可以原谅的。”
阿泽说:“等我搞完这些事情,也会在孟家帮你找找季唯的。”
“嗨,你不用找她。”
阿泽自顾自地说:“我就是想看看,世上真有这样的圣人不成?”
保安室的灯光就在眼前了。
阿泽突然轻声说:“我不知道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我的宿命啊……逃不掉的。”
“去他妈的宿命。”阮长风骂了一句脏话。
“我们家族的基因太差劲了……”阿泽喃喃道:“我以后可能会向兰志平对待我妈妈那样,去对待季安知哦。”
“有我在,”阮长风回眸,平淡无奇地瞅了他一眼:“你大可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本单元完
这一单元虐完老板虐阿泽,真是写得心好累好无奈啊
为什么这本书里女婿总是和老丈人相爱相杀呢并不是阿泽已经稳了的意思,其实我私心里还是稍稍更偏向单纯可人的小高同学
事已至此,本书主线算是很清晰了,就三个字
救!媳!妇!
请围绕此主题自由脑补前因后果
而我绞尽脑汁、遮遮掩掩,就是为了最后揭晓真相的时候让大家大吃一惊,发现,哎?猜错了……
嗯,悬疑小说作者真拧巴
9月29日,明天上午十点,会有一章小原和煦哥的番外,作为中秋特辑
看清楚了,是原煦!原煦!原煦!不是煦原,而且口味略有点重,确定能接受再买!
而且……一般我给这种准点的预告,都是因为里面存在某些……嗯,你懂得的内容
所以尽量早点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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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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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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