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自己运气一向不算太好,但是从嚎叫海角到自由区的这一段漫长旅程,仍然让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窗外望去,那一片乌蓝蓝的、一成不变的海,已经叫她看厌了。几天以前,飞船从森林一样的岩石丛、高高低低的火山群,以及大片大片暗红色的红鹦鹉螺空壳上空飞过——从那以后,就是无边无际的海了。
这几天感觉如此漫长,大概也是因为她必须时时刻刻紧盯着灵魂女王。
出乎意料地,它在过去几天里特别安静,毫无反抗,甚至都没有试图用幻象迷惑张华碧或者船长马隆——但越是这样,林三酒脑子里的弦绷得就越紧。
跟刚上船的时候相比,AYU的肚子已经小得多了,看来里头的灵魂也在慢慢恢复原始状态。只不过毕竟它穿的是一张人皮,被撑大了的皮肤没了支撑,松垮垮地堆在腹部,反而叫人更加不敢多看:每一次马隆进来送食水的时候,目光总是保持在众人的头顶上。
根据灵魂女王的说法,在脱离了外壳以后,灵魂一族都会回复成初生时的大小;只不过原本的体积越大,恢复的时间也就越长。当初红鹦鹉螺被人类击沉以后,它们不得不在海底蛰伏了许多年,这才终于再一次上了岸——算算日子,大概正好是林三酒传送前的一两个月。
对于灵魂来说,这个时间点真是称得上倒霉了。
“难道你们就跟个肉虫似的,从海里一路爬进城市里?”林三酒饶有兴致地问道,“来,从头说说。”
灵魂女王沉默了半秒,隔着人皮也看不出来它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当然不是。在贴近海面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向空气中释放化学激素了,基本上来说,一般的碳基生物都会对这种激素产生反应的,最常见的就是昏迷。”
说到这儿,它忍不住看了一眼张华碧,又扫向了林三酒。
其实早在礁崖上失手的时候,灵魂女王就已经暗暗冲她们喷放过一次这种化学激素了——这种激素从分泌到累积也要花不少时间,它喷出来的已经是过去一个月里所积存下来的量了;但没想到林三酒的口鼻就像摆设一样,毫无所觉,依然一点儿也没受影响地将它的下半身给剁了下来。
与张华碧不同,林三酒没有特殊物品防身,但是她毕竟以前吃过一次亏,长了教训,所以在与灵魂打交道的时候,她早就开启了【防护力场】,将自己的头脸“包”住了。
经过如月车站一役,如今她的操控能力大涨不说,意识力也由于成长型体质而每天都在缓慢地增加,眼下早已充沛得惊人——实际上,自从进入了飞船以后,她的【防护力场】就再没有关闭过。
只不过从马隆的反应来看,灵魂女王似乎也没再做什么小动作。
“你继续说。”
明明是用不着呼吸的生物,但灵魂女王闻言仍然张了张嘴——透过口腔,才能隐约看见一些不属于人类的东西,从”沃德“的喉咙深处一闪而过。
“运气不好吸入了激素的人,自然就被我们穿上了……像AYU这样的携带者,是最先一批穿上人皮的。由它们将更多的同胞送进城市里后,再找来更多的人穿上,从此活动在人类的居住地里,筑造巢穴,搜集物资……”
“你们一千多只灵魂,都在赛博区吗?”
“不……携带者数量太少了,只有七个,靠近海岸线的地方人烟也很少……所以我们只能分成许多批次进入;有些在赛博区,但大部分的同胞,目前仍然在海底。”
“我曾经见过你们的一个肉腔……里面装满了昏迷的人,那又是为了什么?”
女王顿了顿,好像很不愿意继续往下说了似的。但是林三酒之所以不辞辛苦地带上了AYU和另外一群灵魂,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拿它们互相要挟——如果灵魂女王不肯开口,就剖开AYU,杀一只灵魂;若说的不尽不实、或者前后对不上,就再杀一只灵魂。
果然,它还是开了口:“……那都是为了后来的同胞而做的准备。我们能力就是再大,也有限制,不能随随便便在街道上就迷昏人类……那儿是我们的储备仓。你身上就带有我们储备仓的气味,这也是为什么AYU会跟上你的原因。”
林三酒忍不住闻了闻自己,但什么味道也没发现。她皱眉问道:“储备仓?我看里面的不少人,已经因为长期昏迷都快不成人样了,你们还怎么用?”
灵魂女王平静地说:“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算了,反正总有新的人类送到储备仓的。”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么羊蹄人、中山装青年他们,很可能会仅仅以一个“备用消耗品”的身份死去……林三酒努力没有泄露出内心的情绪,尽量面无表情地问道:“在昏迷的时候,人类会陷入幻象里?”
灵魂女王点了点头。
“那么……我是什么时候昏迷过去的?”
女王能够知道一切灵魂的状态,那么想来也应该清楚萨杰的行动——果不其然,它动了动身子说:“你跟灵魂单独打过交道,染上了我们的气味却没有被迷昏,所以刚一从那条小道里走出来,就被另一个同胞注意上了……萨杰正是负责运送你的灵魂之一。”
林三酒一愣——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从那么早的时候起她就陷入了幻象——她还记得自己打算回到商业区里找找那个引路的少年,可没想到,甚至连地下市场都没能走到,她就已经被迷昏了!
女王的话还没有说完。
“在进入地底裂缝以前,你曾被叫醒过一次;然后萨杰用幻象引领着你,让你自己一步步走进了裂缝下的储备仓里。”
……这样一来,许多地方反倒说得通了。
羊蹄人等人并不是跟她一块儿行动的,从他们的身体状况来看,早就在林三酒之前好几个月,就被扔进了肉腔里。而她之所以能够在幻象中见到肉腔里的“邻居”,甚至看见了萨杰这个“领路人”,都是因为她的意识力正在极力地提醒她,身边的一切都已经不对劲了。
林三酒忽然有点儿不寒而栗——自打在如月车站里死过一次以后,她已经鲜少有过这种感觉了。
张华碧静静地坐在一旁,神情有些愣愣的。很多事她并不知情,因此听得也是稀里糊涂,只是林三酒并不打算把所有事儿都告诉她,因此一时间,飞船陷入了奇异的宁静里。
这短暂的宁静随即被一声“吱呀”给打断了。
马隆探进头,正好对上了四双眼睛。他忙咳了一声,用肩膀推开了门,露出了手里的一个托盘:一小壶清水旁边放着两个杯子,以及一小碟肉干和几块饼。
作为船上唯一的工作人员,这位船长什么都得干。
虽然林三酒额外给了船长不少红晶作为食水的费用,但是马隆进来的次数也未免太频繁了些;今天还没过半,他已经来了两次了,上次拿来的是一些干果子。
看了这个中年男人一眼,林三酒想说点儿什么,又觉得大概是她多心了;刚朝水壶伸出手,马隆忙一连说了几句“我来,我来”,就殷勤地给她倒好了一杯水。
玻璃杯里的水波清透无暇,看起来就沁人心脾地凉。
对面的两只灵魂面无表情地坐着,对食水连看也没看上一眼;从刚才起,张华碧就一直在看着窗外,好像兴致不高。想了想,林三酒抿了一口水。
尝起来,就是平平常常的清水,略微带了一点儿铁锈味,轻快地滑入了她的喉咙。
静静等了半晌,并没有什么异样。
看来的确是她多心了——林三酒呼了一口气,从水中抽回了自己的意识力。
“这个饼不错的,您尝尝?”马隆这次呆的略微久了点儿,笑着说道:“这是经过底比萨斯时带上的,是那儿的特产,传送时的人都爱带上它……”
不知怎么地,林三酒发现自己一句“先不用了”竟然很难说出口。
顿了顿,她终于还是将饼拿了起来——蛋黄色的饼看起来酥酥焦焦的,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怪香气,倒是叫人挺有胃口,只是一块饼比人头还大,不太好拿。
一边用手撕下了一个角,林三酒一边转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视野忽然模糊了。
氤氲的暗灰色烟雾不知从哪儿蒸腾而起,看起来似乎慢腾腾地,然而却在眨眼之间铺满了整个空间——林三酒一惊之下,才刚刚跳起身,就发现她的视野里只剩下了一片深深浅浅、大雾一般的烟灰色。
这雾浓极了,当她低头的时候,甚至连自己的胸口都看不见了;还是把手举到了眼前,她才发现从饼的缺口里正在不断地朝外喷涌着汹汹雾气。
随着烟雾在眼前沉沉浮浮,她甚至还能看见其中的小小颗粒;才呼吸了两口气,她已经觉得鼻腔里火烧火燎地难受了。
【雾霾精】
物如其名,这件特殊物品是从多年来收集的厚重雾霾中,所提取的精华;它除了能遮挡视线、制造严重的健康问题之外,还能够被储藏于各种物品当中,在释放的时候力求一个不注意就甩你一脸的戏剧性效果。
马隆好端端地不会突然朝自己下手,这绝对又是两只灵魂的手笔——林三酒刚暗骂了一句,立刻只觉自己眼睛一疼,像被什么给挠了似的,不住地冒眼泪。雾霾精的效果立竿见影,不过两秒的时间,她的鼻腔、嘴巴、眼睛,都难受得像是被人埋进了沙子里。
就在她忍不住合上眼睛的前一瞬间,一个黑影从身侧猛地刺了过来——在她汗毛一乍的同时,【意识力扫描】骤然打开,林三酒险险地一拧身,避过了马隆手里的一根骑士长矛。
“张华碧!”稳住脚,她忍不住低吼了一句。“看住它们!”
浓雾里没有半点回应。
张华碧的影子,像是被浓雾吞食了一样;她好像一点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居然仍旧安安静静地坐着——要是林三酒瞧得见的话,她会发现这个胖姑娘刚刚打了个百无聊赖的呵欠。
骑士长矛像蛇似的从侧方探出了头,林三酒的骨翼微微一动,立刻像活物似的应了上去,架住了长矛。
其实从战力来讲,马隆真的不比灵魂一族强多少。稍微一动脑子,她就能想出至少五六种剥夺他行动力的办法;然而真正叫林三酒束手束脚的,既不是正在高空中航行的飞船,也不是顾虑潜伏在暗处的两只灵魂——
而是她没办法对马隆下手。
【日久生情】
听说有一种心理学现象,是对一张脸见得越多,就越觉得这张脸好看——或许日久生情的理论基础就是这个吧?多亏了人的这种心理,好多单身狗才有救了。
一位没有什么钱也没有什么魅力的中年男人,不得已之下发展出了这个能力;本来以为从此可以娶上媳妇儿了,没想到却作用在了自己的敌人身上。
使用方式:一定要让目标多瞧见自己几次。次数越多,对方心中对你产生的好感就越浓,也就越发不会对你展开攻击。
为了施展出这个能力,马隆显然已经准备了好几天——林三酒在过去几天里,平均每天都要看见他两三回,因此一中招,效果顿时很明显:一旦她浮起一个反击的念头,她的双手就像被抽掉了骨头似的,立刻垂了下去,毫无斗志。
浓雾中,从两只灵魂所在的方向上,传来了低低的一阵窸窸窣窣声。林三酒心一提,只听“当”的一声,长矛再一次撞上了她的骨翼——与此同时,一声极轻极轻的“吧嗒”,迅速被她的耳朵捕捉着了。
几乎是在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那是黑皮绳从灵魂女王身上滑落的声音。
两只灵魂本来就没有指望马隆能击败她,这一切都是为了制造出一个它们可以利用的混乱——【女奴的捆缚绳】本来就是林三酒从伊甸园里抢出来的东西,其实并不知道它的正确用法,也没有配套的工具;能够捆缚住灵魂女王这么长时间,已经有些出乎意料了。
看来,不用那个是不行了……林三酒有点儿舍不得地想道。随即她一咬牙,手里刚多了一张薄薄的影子,立即反手向地面上重重一拍。
“住手吧!”
由于这一个行动对马隆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因此【灵魂女王的现实】成功地从【诺查丹玛斯之卡】里被释放了出来,迅速吞没了骑士长矛的主人。
这是林三酒头一次用灵魂一族的能力,她提着一颗心等了几秒,终于发现身边烟灰色的烟雾逐渐消散了——在浓雾的背后,马隆苍白着一张脸,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样的“现实”,大喘着气,慢慢顺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长矛“当啷”一声砸了下去。
再一次挣得自由的灵魂女王,此时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由于没有了双腿,它“站”起来的模样,诡异得叫人头皮发麻——不过林三酒的目光只在它身上停顿了半秒,就扫向了女王身边的AYU。
AYU正站在一个窗户旁边,窗外,是茫茫的天空与大海。
林三酒缓缓吐了口气。
她不知道这艘飞船的运行原理,也不知道它的航速与高度;但是从她在末日以前了解到的常识来看,这扇窗户一旦破了,恐怕能活下来的只有灵魂了。
在灵魂紧紧的盯视下,她笑了笑,随即拉过了刚才被她撞翻的单人沙发,静静地坐了下来。蜀南文学
随着灵魂女王显而易见地一怔,身后的AYU立刻放下了手。
“你们……波折了这么多年,主要是为了找到繁衍下一代的身体吧?”林三酒有意将语气放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在明知故问。
“然而不管换了多少地方,你们始终找不到一个能让你们繁衍的身体。”她点了点灵魂女王,说道:“而你之所以看上了我,是因为我与常人不同,拥有可改造基因……并且,我也成功地改造了自己的身体。”
当灵魂女王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骨翼上时,林三酒几乎确信自己看见了一闪而过的亮光。
“但是你们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改造自己的吗?”她歪着头,轻轻地问道。
这个问题果然令灵魂女王开口了。
“……你做了什么?”
“因为我认识一个人。”林三酒的笑容不变,“她亲手创造出了一种这世上从来没有存在过的智慧生物——并且,这种生物还可以交配繁衍。”
“先贤”们到底能不能繁衍,只有鬼知道——但是这不妨碍她继续说道:“出于友情,她也为我改造了身体……你也看见了我的骨翼,威力不错吧?”
这世上愿意相信女娲为敌人制造了武器的人,大概还没有出生——灵魂女王也不例外,它盯着骨翼的眼神直直地没动,半晌才终于说话了。
“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说的,其实很明白。”林三酒的声音清清凉凉:“第一个选择是,你们继续站在那儿,然后在你们打破窗户之前被我杀掉;第二个选择是,你们乖乖回来,坐在这张沙发上,好好想想在见到我的朋友之后应该提出什么要求。你说呢?”
……当自由区遥遥在望的时候,灵魂女王正坐在单人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望着船外的人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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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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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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