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这里有一个后门?”他压低嗓子,朝那个一直在擦拭杯子的侍者问道。
侍者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指了一个方向。
“谢了,”地莫点点头,转身要走时,脚步却被身后一句话给拽住了。
“你认识那个堕落种吧?”
他回过身,看了一眼那个侍者。在灯光下,他只能看见对方的鬈发上亮着一道道弯曲的棕红光弧,因为那侍者仍然在低着头清理杯具。
“怎么你也……”地产经纪人刚吐出几个字,又将后半句吞了回去,化作脸上一个苦笑:“真有那么明显吗?我刚刚已经因为这个遭过一回罪了。”
他的肩膀上,至今仍然残留着被林三酒一只手攥出来的隐隐痛意。看得出来,她只是为了逼他开口,甚至还没有动真格的……这些进化人身体里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才会产生这种力道?
“是啊,很明显。”他正走神时,只听那侍者回答道:“你不太适合干这一行,会死得很快。”
地莫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又像自嘲又像提防似的,不由自主抹了一下脸。
“我虽然没进化,也不是一块软泥,想捏就能捏。”他哑着嗓子说,“我好歹也做了几年,积攒下来了一些经验和道具。要抓我,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容易。”
侍者不置可否地背过身,将几只玻璃杯都摆回了架子上。造型各种各样、标签千奇百怪的酒瓶,在灯光下闪烁着昏暗的光。
地莫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全息影像比我预想的短。”
侍者似乎“嗯”了一声,又好像没有。酒吧里正放着一首柔软颓靡的曲子,一个女性沙哑地用气息哼唱着,叫他不敢确定自己到底听见没听见。
地莫等了一会儿,见对方始终没再理会他,紧了紧自己外衣,走向酒吧后门。
今天天气有些阴,天空中沉沉地缀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乌云,像是旧被子里窜出来的团团棉芯。地莫推开门,小心地打量了一圈,这才踏进了淡青色的停车场里。
这是末日以前的停车场,经过七十年,早就看不出原本模样了。能在碧落黄泉中拥有交通工具的人,也不会来这么一个简陋破旧的酒吧,因此它早已荒了用途,此刻堆满了各种杂物和垃圾。
清理垃圾和打扫的工作,都是从街道一头开始的;这处停车场正好处于巷尾,往往要等到正午时分才会被清扫干净。
他走在一包包塑料袋中间,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指南针似的小圆盘。
看来侍者刚才那一番话到底是叫他有点心神不宁了,地莫叹了口气,按下了小圆盘边缘上一个红钮;漆黑盘面上顿时亮起了一根银针,迅速转起圈来,一轮又一轮地晃成了一道白色虚影。
几十秒后,盘面上的银针顿时停了,一片漆黑中亮起了几个点。
中央一个蓝点,代表地莫自己;在蓝点不远处——也就是他身后酒吧的位置上,显示出了两个红点——说明那个侍者终于有了一个客人。
虽然【人形生物雷达】能够探测到的范围不大,却十分灵敏,自从他花了大价钱买下它以后,它还没有表现出过一次失误。
他一边走,一边时不时掏出圆盘来瞧一眼。一路上除了不知哪里传来的遥远鸟叫,就只剩下了他自己的脚步声。走出停车场,地莫转了个方向;在经过一辆轰轰作响的垃圾清扫车时,他思考起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尽快催促林三酒买下圆环——尽管那段全息影像很短,她当时还是双眼止不住地发亮;只是却没有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开始询问办手续的事儿。
地莫低头看了一眼,见圆盘上一个蓝点慢慢走过一个红点,将它塞回了裤袋。
当他听见背后那一阵风声的时候,他已经根本来不及反应了;地莫只觉脑后重重一痛,眼前登时全黑了,不由自主地朝地上栽倒下去。
在脑海里强烈的嗡嗡响声中,他的头又一次砸在了水泥路面上,敲起了一片疯狂旋转的金星;地莫吓得浑身冰凉,双腿不住踢蹬着要往后爬——在一片头晕眼花里,他扭过头,终于看清了袭击他的人。
一张口罩也遮不住的嘴角,慢慢从两侧裂了开来;一口又一口的粗重气息,将口罩吹得不住鼓起,吹开了它额头上的细碎头发。那双泛着冷光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仿佛一只爬行动物。
“你好,”长足在口罩下喃喃地说,含糊得叫人差点听不清楚:“真是好久不见了。”
地莫手足并用地想爬远一点,而他后脑骨却不住地往意识里送来一阵一阵的疼痛和晕眩,叫他没法让手脚听使唤;他实在无法让自己的目光从对方的手臂上挪开——在那儿,衣袖被撕开了,露出了它闪烁着刀锋光芒的臂骨。“你……你要干什么?你的主人不会允许你这么干的,你知道吧?”
“你忘了,”它迈出一步,已经挡住了地莫的去路。那辆不知从哪个打扫卫生的堕落种手上借来的垃圾车,依然在他身边轰轰地响;垃圾车的臭味和阴影一齐笼住了他,挡住了外面大路上行人的目光。“你是一个普通人。我杀了进化者的话,或许会遭到惩罚;可是哪个进化者会关心一个普通人——还是地产经纪——的死活呢?”
地莫只觉浑身上下的血都涌进了脑子里,一时之间什么也说不出口;他能做的好像只剩下不断挣扎着向后爬。然而他也清楚,对方只是还没有开始下手罢了——身为一个普通人,他在面对堕落种的时候没有半点优势。
他明明已经特地在酒吧里消磨了很长一段时间,怎么还会遇上这样的结果?
地莫拼命忍住自己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希冀能够因此听见外面大路上的脚步声。一旦有人经过,也许就是他呼救的唯一机会;他知道,在碧落黄泉中,所有进化者都对“堕落种杀人了!”这一句话极度敏感。
“你、你究竟为什么要杀我……?”他结结巴巴地问,希望能够拖延一点时间。
“你知道呀,”裂口女猛然挥舞了几下手臂,空气被“呼呼”地撕碎了。“我忍不住……凭什么呢,凭什么是我不是你?”
这句话令地莫面色一白,像是已经被刀扎进了皮肤里一样。
“……堕落种,真的果然只是一个人的黑暗面吗?”他仰起头,声音微微颤抖起来。他盯着长足的眼睛,带着几分哀求,低声问道:“你想杀我,只是因为我没有变成堕落种?”
“对,”长足理所当然地耸了耸肩,眼睛里渐渐泛起了一层惊人的血红。“就是这样。”
在它的这句话后,地莫就没有机会再开口了——他没有等到外面街道上的行人步伐声,只等来了长足骤然挥舞起来的刀影。他不由自主缩起身体,心脏仿佛一下子停止了跳动,冰凉冰凉地等待着他漫长而痛苦的死亡。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却反而是“啪”地轻轻一响,伴随着一阵风,叫地莫愣了一愣。他慢慢睁开眼,随即张大了嘴。
在他肩膀上留下了几个指印的那个高个儿女人,此时正站在长足身边,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裂口女的手腕。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睫毛阴影中清透极了,面上神情像是刚刚被一阵凉风吹过——她静静地望着裂口女刀锋上的冷光,看起来既不生气,也不吃惊。
“是你?”长足蓦然叫了一声,嗓音尖利得刺耳,“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看全息影像之前就察觉了,”林三酒轻声说道,“你原名叫梅裴裴?”
即使戴着一张口罩,但地莫在这一刻依旧能察觉到长足骤然扭曲起来的表情——他喉咙里发出半声呜咽,慌慌忙忙地朝后爬去,撑着地面站起了身;裂口女即使一只手臂已经被林三酒制住了,仍然曲起身体,像一只张口要撕咬猎物的猛兽般冲他厉声吼道:“你一定要死!”
“别这么激动,”林三酒反手将它的胳膊拧到背后,避开了它犹如刀锋般的臂骨。“不怕触发身上的东西吗?”
口罩一起一伏鼓得更加剧烈了,低沉的怒吼声像雷一样从长足喉咙里滚了过去;它额头上皮肤全部深深地、扭曲地皱了起来,身体不断颤抖着,似乎即将被爆发与压制两种情绪撕扯成两半了。
“我在看全息影像的时候问过他,他告诉我,你们两个从小就认识了。”林三酒似乎也不大敢随意按住长足的身体,毕竟谁也不知道它身上到底佩戴了些什么控制装置:“你要找的人就是他吗?”
“不是!”长足一伸脖子,狼嚎一般尖利地咆哮了一声。
“那你们无冤无仇,是不是?”
“是,是,”长足喘息着答道,还是理智稍稍占据了一点上风。只是它的眼睛依然呈现出可怕的血红色:“是又怎么样!我不能让他活着!我要吸他分泌出来的恐惧,我要听他痛得断断续续的叫!”
地莫愣愣地望着它。他大概知道自己现在性命无虞了,刚才的惊恐渐渐褪去,脸上只剩下了浓浓的伤感——那双永远包围在黑眼圈中的眼睛,此时像是陷进了深潭里一样,渐渐泛起一点光。
“你为什么要杀他?”
裂口女哈地笑了一声,扭过头死死盯着林三酒。
“我不能杀进化人,我还不能杀没进化的人吗?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堕落种没有善这个概念,我就是要杀他,他早就该死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它也知道时机已去,再没有杀死地莫的机会了。一向以“性情温和”著称的裂口女,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只有口罩仍然被吹得不住鼓起。
林三酒想了想,看了地莫一眼。
这个地产经纪人颓唐地倚在垃圾车上,低垂着面孔,竟然没有趁机逃跑。
“那你想找的人是谁?”她低声问道。
裂口女静了一会儿,一点点地扭过了脖子,如同一条毒蛇转过身体。它的颈骨与人类显然有所不同,直扭了接近一百八十度,几乎与林三酒四目相对了。
然而回答她的人却不是长足,是地莫。
他蹲下来,摸摸索索地掏出了一支皱巴巴的烟,手指发颤,打了几次火也打不着。
“是梅和,”他低低地说,“它找的人叫梅和。只不过遇见我的时候,它也会试图来杀我……上一次,好像还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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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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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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