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山青抬起了一条跟他半个身子同长的手臂,朝另一边的镜子点了点。
“你来了是一件好事。”他嗓音温润地说道,在某一个侧脸时看起来应该更像是一个清秀的女孩儿:“我建议,不妨我们联手合作,你看如何?”
“怎么合作?”林三酒左右看了看两侧的镜子。
之前的镜屋压根就说不上来是什么形状,唯独这一个不同,是一个特别标准的三角形——即使不掏出绳子来,她也能感觉到两侧镜墙的角度是完全相等的。
“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哪一面镜子才是沿着建筑外侧的边缘线走的,”有过一面之交,二人之间也好说话得多了,季山青态度自然地说道:“既然有了人手,不妨我们一人选择一边的镜子,你看怎么样?”
即使是从同一面镜子里落出来的,但林三酒却和他不同,被变成了一个大鸭梨的形状;目光从自己粗粗胖胖的腿上划过,落在左边的镜面上,她皱起了眉头:“……然后呢?总有一个人是可能迷路的。”
“你应该和我一样,这一路上都留下了记号吧?”季山青歪头一笑,犹如清风抚过云朵:“出去以后,我们先留个记号,在记住接下来几个镜屋的形状后,再返回这个三角形屋里,把我们二人遇见的镜屋形状画出来。”
这又是做什么?林三酒一时没有想明白,迷惑地皱起了眉头。
“你看,”大概是觉得光靠说的,还不能明确表达自己的意思,季山青的长外衣下一阵鼓动,随即不知从哪儿掏出了纸笔来——“我们目前所在地,是已知的等腰三角形。那么从最靠近夹角的两块镜子中离开,我们就会分别落在三角形两边的镜屋里。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走过一次右边的镜墙了,从那里出发的下一个镜屋,是一个这样的形状……”
他弯下腰,两条猿猴一样的长臂就轻松地按在了地板上,用笔在纸上画了一个七边形——实在要说像什么的话,倒隐约像是一个横过来放的鸡心形状。
“我是从这儿掉出去的,正对面就在这里。”季山青在不标准的鸡心两条“腰”上,各点了一个点。“那么如果我从这儿出发的话,就可以把这个鸡心屋的下一个镜屋形状也画出来了……”
林三酒恍然大悟地应道:“——你是想把这个附近的镜屋地图整理出来!”
“对,”季山青点点头,柔亮的短发从耳边滑了下来:“你看,如果我们能把三角形两边的镜屋地图都画出来的话,那么将它们拼在一起,就能够推测出哪里是边缘线了。”
不仅是边缘线——林三酒隐隐振奋了起来,如果有了这一处小地图作为开端,那么摸清整个镜屋建筑的内部结构,或许也不再是难事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仔细考虑了一会儿,她向季山青提了出来:“……这个三角形的尖角后面,你能确定没有镜屋吗?毕竟从角度上来说,这个尖角是最有可能在边缘线上的。”
“这个我虽然不能肯定,不过我有一个猜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听听看。”季山青温和有礼地朝她一笑,“……这些镜屋的形状不规则,而且每一个也都不同,不管怎么摆放,都没有办法做到贴合一致地排列,中间肯定会有空隙。那么在我们从镜子中穿越出去的时候,又必须对应到下一个镜屋——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每个镜屋的镜子数量都相同的原因了;比方说,你从这个镜屋里的5号镜子出去,就从下一个镜屋的5号镜子走出来。至于中间有多大的空隙,并不影响我们的前进。”
“而这个三角形镜屋的尖角,是由两块镜子夹成的角度,而不是镜子本身,所以不能穿过去;也就是说,没有对应的镜子。如果尖角后面还有一个镜屋的话,那么那个镜屋一定是对应了这儿其他的镜子才对——或者是下一个镜屋的某块镜子。”
林三酒一边在心里描摹着图形,一边弄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不由暗暗佩服了一下对方敏捷的思维。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同时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季山青能在遇见等腰三角形镜屋后没多久就想出这个计划来,可见他心思不慢;而他现在才刚和自己一样顺着外缘线开始走,那么就说明他大概是跟她同一时间进来的——就算有误差,想来也不会差得太远。
而林三酒在进入钻石建筑前,压根就没在终点见过、也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那么可想而知,季山青也是来自于另一个末日世界的了。
这个念头叫她没来由地心慌了一阵。
来自不同末日世界的人却都能够进入这个钻石建筑,说明这个钻石建筑远远不止自己看见的那么简单,甚至跨越了时空也有可能。那依照它的位置和外缘而制定的前进计划,真的能有用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眼下除了这个办法,林三酒也再无别法可想了。
到底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在定下了计划以后,二人不免又互相客气了几句,这才分头各自穿越了镜子。由于季山青已经走过了右边的镜子,这一次就由他来走左边的镜子,林三酒去探索右边第二个镜屋。
“这家伙的心思也是够慎密的,”在从右边的镜屋里落出来时,她喃喃地说了一句。
之所以会来这么一个互换,大概是季山青对她还不完全放心,打算亲自看过一遍两边的镜屋吧。
……这一个镜屋的形状正如季山青所画的那样,是一个横放的鸡心形。林三酒一扫之下找出了出口对应的镜子,回头做好了记号,便摇晃着自己如同汽油桶一样的身子,朝正对面走去。
这个镜屋的形状虽然不刁钻,但面积却狭窄得出奇,几乎叫人感觉连转个身都困难。
正对面的镜子,与旁边另一面镜子互成夹角;林三酒刚要伸手出去摸,忽然眼皮一跳,顿住了动作。
从两面镜子之中的夹缝里,此时正缓缓地滑下来了一点什么东西——眯起眼睛凑近了仔细一看,林三酒发现那东西又湿又滑,呈现出稀烂的肉粉色,看起来……似乎竟像是一片大脑组织的碎块。
大概是被她的脚步所震动了,大脑碎块很快顺着夹缝落在了地面的镜子上,发出了细微的一声“吧嗒”。
……有人曾经死在了这个镜屋里吗?
犹豫地盯了它一瞬,林三酒还是心怀疑虑地穿过了镜子。
走了这么多个镜屋,她几乎还没有遇见过什么实质上的危险;想来那个大脑碎块的主人,是被卷入了一场进化者之间的争斗吧?
接下来的几个镜屋,也都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在用纸笔记下了一连五个镜屋的形状和面积之后,林三酒觉得自己差不多也该打道回府了——她毕竟没有画过这样的房间内部图,生怕自己画错了,所以每一个镜屋都反复检查了几遍才离开的,因此花了不少时间;说不定,季山青已经早回到那个三角形镜屋里等着她了。
她最后核对了一下自己所处镜屋的图形,刚刚收好了纸笔,正要转身回去时,“纯触”状态只觉气流微微一动,随即“砰”地一声,从身后传来了一个物体落在地面上的声响。
林三酒一个激灵,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了一个男人的双眼。
“怎、怎么……”这男人面色黑黄,面容陌生,紧瞪着林三酒的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明明自己从没见过他,对方却好像认识自己似的,结结巴巴地道:“怎么又是你!”
“你见过我?”林三酒眼睛一眯。这人确实好像不知哪里有些眼熟……
出乎意料的是,这男人根本不回答,反而迅速掉头就朝自己掉出来时的镜子伸出手去。
他离那镜子本就只有一掌之遥,即使林三酒立刻反应了过来,也来不及在他碰到镜子之前抓住他——然而她才刚一动步子,紧接着,一股腥臭血雨便不知从哪儿爆了出来,兜头淋了她一身一脸,顿时将头发、衣服都浇了个透。
连林三酒“呸”一声吐出来的,都是血红色的液体;她顾不得自己挂了一身滑溜溜的内脏碎片,忙抹了一把眼睛抬头望去,随即呆住了。
……刚才那个男人,早就碎成了烂泥也不足以形容的样子。
而直到现在,她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对方的马脸被变回去了以后,还真差点认不出来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呆呆地轻声向意老师问道。
“你等等,让我看看,”后者应了一声,随即消失了——过了一会儿,才又浮出了头。
“……我刚才仔细看了看你通过镜子传导器时的粒子状态,发现这些镜子的设置只有单向的。”
“你说单向……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同一面镜子,出和入你只能选一样。你从哪一个镜子里落出来的,就绝对不能从那面镜子进入了——因为单向设置的原因,你被分解后的粒子不能反向通过它,我猜反而会被当成杂质或者入侵物质对待——也就是说,你不能走回头路。”
林三酒愣了半秒,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糟了,那季山青岂不——诶,不对啊,他明明之前告诉过我,他已经原路返回过一次了……”
“不可能,”意老师一口咬定了,“要么他走错了,要么他在骗你。”
林三酒顿时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觉得连脑子都乱了,忙再次掏出了纸笔,将想法都整理了写了下来。
首先,季山青将鸡心形镜屋的形状准确地描述了出来,这一点她亲眼验证过了,不会有错——但他既不能走回头路,又不像是会连出入口都弄错了的马大哈,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要说三角形两条腰上的镜子都是排列成一排的,的确有可能从右1出去,右2回来——但是下一个镜屋的形状不规则,很可能出口旁边的镜子对应的是空隙中夹起来的另一个镜屋;这么走一个不小心就迷路了,所以这一个假设应该不成立。
呼了一口气,那个鸡心屋里的大脑碎块,忽然毫无来由地浮现在了林三酒眼前。
除非……
除非当季山青走到三角形屋时,正好有另一个人从鸡心屋也走进了三角形屋。
这个人一定是把鸡心屋——不,甚至可能把鸡心屋以后几个镜屋的形状都告诉了季山青;只有这样,他才能把鸡心屋描述得有如亲见。
而他之所以执意要走左边,大概也是因为早就对右边了如指掌了……
那块大脑究竟是不是“另一个人”的?他和季山青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导致季山青发现一走回头路就是一个死?
——虽然不能确认,但是单靠想象力,也能推想出个七七八八了。
“那也不对呀,”意老师也有些迷茫了,“在这种情况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他完全可以邀请你一起走左边的道路,何必非要哄骗你?”んτΤΡS://Www.sndswx.com/
“如果只是要找到外缘线前进的话,”林三酒抿起嘴唇,脸色渐渐地冷了下来:“……他当然不会来害我。季山青和那个马脸家伙不一样,在找到礼包所在的镜屋之前,聪明人都知道合则两益的道理——既然他给我挖了这么一个坑,那么必须得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个,他一定十分确信,右边的道路上没有礼包,信息或许正是那个已死了的人带给他的——仔细想想,说不定那个已死了的人才是季山青真正的合作伙伴呢。第二个,我估计他已经猜到了礼包的位置。他不希望我从左边走,就是不希望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有接近礼包的可能性。”
“……但是光误导你还不够,他还要杀了你。”意老师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我记得那小姑娘长得水水灵灵的,想不到用心这么慎密毒辣。”
“我还以为他是男的呢。”林三酒随口应了一句,算算时间差不多了,随即走向了下一个镜屋。
在下一个镜屋里一睁开眼,她就知道自己现在又有了三分钟的时间。
“刚才的一切都是咱们的推测,”林三酒叹了口气,“想要知道推测有几成真、我接下来又该怎么找到礼包……我看只有一个办法了。”
“喂,你等下,你不会是——”
意老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林三酒低声地启动了【意识力拟态】。
“模拟对象,女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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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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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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