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向玄关的镜子,身边的李安歌从头到脚倒是都湿了个够,不光是淋了雨,还摔了一身的脏水,着实狼狈。
“浴室在那儿,”迟俊扬看到了李安歌在偷偷发着抖,给他指了浴室的方向,“把衣服脱了,冲个澡去。”
李安歌不动窝,“给我条毛巾就好。”
“……非逼我动手是不是?”迟俊扬弯下腰拉起李安歌的手臂搭到自己肩上。
李安歌闪躲着挣开他,无奈地转动轮椅,“……知道了。”
迟俊扬一路跟在李安歌身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像个小跟班一样跟着,但离他远了,迟俊扬心里就是不踏实。
“嗯……浴巾在那儿。”迟俊扬站在门边刚指过去,估摸着李安歌也够不着,就走进去把架子上的浴巾拿下来递给他,“等我去给你找几件衣服。”
这是客卫,只有些基本的洗浴用品。李安歌看淋浴间他这是进不去了,好在浴缸还算有个可供转移的平台。这浴室比他们那个出租屋的强多了,可这澡竟然只能是勉强能洗。
“号不知道你合不合适,待会儿穿上试试。”迟俊扬拿来了一件T恤和一条休闲裤,外加一条内裤,他特地向李安歌声明:“这是新的啊,我没穿过。”
“……谢谢。”李安歌再次道谢。
“需要帮忙么?”迟俊扬终于考虑到了李安歌是否方便的问题。
李安歌摇了摇头。
“别锁门,有事叫我,我就在外头。”迟俊扬关上了门。
李安歌先将自己移上马桶,最近商务楼的无障碍卫生间不能用,他在普通男卫换纸尿裤也不方便,李安歌索性也就不穿了,无非是带个瓶子多去几次厕所。虽然上厕所次数要多上不少,但这几天也没闹过什么尴尬。
他轻叩小腹,果然没排出什么,想必刚才摔那一跤的时候早就和着雨水湿了一身,李安歌说不上这值不值得庆幸。他胡乱把脏衣服脱下去,这下半副毫无美感的身体才显露出来。
肚脐附近的感觉平面以下活动能力全部丧失,双腿无力瘫软,其实生病后没多久,下半身肌肉就已经萎缩,虽然并不能算是枯瘦,可看起来还是和正常人的腿有本质上的区别。
李安歌清楚,平时没有轮椅,的确是有人会误以为他是健全人。但若是看到他现在的身体,“残疾”只会是最柔和委婉的形容。
听着浴室里花洒出水的声音,迟俊扬放下了一半的心。这下他终于有空去好好思考一个问题:李安歌非要冒雨给他来送伞是为了什么?
倒不是猜不到原因,就是不敢相信。他不想把话说得太白,到时候万一猜错误会了,自己白白出了柜不说,还要落人话柄成了笑话。
就算是让他猜中了,难不成他还真要跟残疾人谈恋爱?
家里已经有季焰远一个残废了,表姐沈愿宁也被一个残废小白脸骗得团团转,难道现在他还要在助残献爱心之路再添砖加瓦?外人怎么想?老迟家这是想搞残联还是开善堂?
可是……那个人是李安歌,他长得像连歌,板起脸来像连歌,笑起来更像连歌,是一个可以看得见抓得着的替代品。迟俊扬那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早在见到李安歌的那一天就找到了寄托。
说一千道一万,问题就在于李安歌的残疾。这事儿无解,除非什么时候出个特效药,能把这小子治好,一切都不愁了。
迟俊扬向来容易被这些取舍绕进去,绕到最后踌躇不前什么也没干成。但这回他知道不行,有些界限越过去,就再也不好回头了。
浴室的门打开,李安歌穿着迟俊扬的衣服坐在轮椅上,腿上搭着用过的浴巾和脏衣服。
“拿哪儿去?”迟俊扬站起来问他。
“拿回宿舍洗。”李安歌给迟俊扬比划了一下这堆东西,“有没有袋子可以装?”
“就放这儿,明天上午有阿姨来,一起洗。”迟俊扬叹了口气,指着浴室门口说,“你别拿回去,让别人看见以为我这儿连个洗衣机都没有。”
李安歌轻笑,顺了迟俊扬的意思放下了脏衣物,“那就麻烦了,过几天我来取,顺便把身上的洗干净还给你。”
他朝大门方向转动轮椅,李安歌想逃。
卑微狼狈的自己与那些脏衣服一样,是他不想被迟俊扬看见的耻辱。
“……雨还没停。”迟俊扬看了一眼窗外,“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李安歌回避了迟俊扬的视线,“我可以打车回去。”
他要走也正常,本来就是自己逼着他上楼洗澡的。迟俊扬觉得不正常的是自己,分明做了决定,却还想挽留李安歌。
就再留他一分钟。
三分钟也行,十分钟最好。
“……先回来。”见他的下巴和手背上还有着几处深浅不一的擦伤,迟俊扬叫住李安歌,在斗柜的抽屉里找出一个药箱,“给你上点儿药膏。”
“店里有。”李安歌婉拒。
迟俊扬听着就来气,故意捏了一下李安歌的下巴。
“嗳——!”李安歌疼得直叫,赶紧掐住了迟俊扬的手腕。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还知道疼啊?”迟俊扬松了手,扯着轮椅侧边扶手把李安歌拖到了沙发边。
李安歌手背上有几处挫伤,是摔下去时靠手顶着缓冲蹭伤的。迟俊扬面对着李安歌坐在沙发上,从药箱里拿了几根碘酒棉签来,李安歌朝他伸了伸手,“我自己来吧。”
迟俊扬拆开包装递过棉签,看着李安歌在伤口上小心点蘸。
雨点敲打着玻璃提醒他冷静,迟俊扬却难以将思绪从李安歌身上移开。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吃饭?”迟俊扬问。
李安歌顿了顿,“……听见乔哥跟你打电话了。”
“然后就要给我送伞?”
“天气冷,你淋雨回来肯定着凉。”李安歌没抬头,“你做过肝移植,感冒了很危险。”
迟俊扬没想到,李安歌是为他的身体考虑。他忍不住笑李安歌幼稚,可又为他的担心而感到高兴,“……不至于,就算感冒了的话,正常吃药就行,不是要命的事儿。”
“……”李安歌若有所思,手里的棉签在伤口上用力杵了杵,“那就好。”
“你没看见又流血了?这么使劲儿干嘛?又不是越使劲儿越管用。”迟俊扬自己拿了根棉签,拉着李安歌的手给他擦拭伤口。
李安歌不说话,伤口被蹭得疼了,他的手指不自觉轻轻收拢,又在握到迟俊扬的手时立即松开。
迟俊扬暗骂自己没出息,好好地做了半天心理建设,一看见李安歌就全翻车。
他略显粗鲁地扒拉着李安歌的脑袋把他拉近了些,拿棉签蹭了蹭他下巴的伤口,“啊……你说你也是,何必呢?给我送个伞摔成这样,一会儿还要淋雨回去……我是你什么人啊,图什么?就怕我着凉……?”
听到他这么问,李安歌低头笑了一声。
他突然看向迟俊扬,两人四目相对,“……小迟总,你这是想问什么?”
迟俊扬愣住了,脸霎时臊得通红,他感觉到李安歌猜出了他试探的用意。
就好像他已将半只脚踩上那条危险线,李安歌在提醒他越线了。
“没什么,就好奇,随便问问。咱俩也没那么熟,你这专门下雨给我送个伞,我想知道为什么不是也挺正常么……”迟俊扬一紧张就话多,他慌了神,手里也不知轻重地在李安歌下巴上胡乱涂抹。
李安歌吃痛地忍着,似乎这样也足够让他清醒一些。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李安歌轻声说。
「连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以前,迟俊扬总能看得出连歌心情不好,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问上一句。
连歌也总会用这句话回他:「这事儿……你不知道反而更好。」
那是因为,连歌过去与父母打电话时,每每提及性取向,便一定会遭到他们狂风暴雨般的羞辱与反对,他父母很早就发现了连歌的性取向,一直以强烈地手段打压纠正。
当然,正如连歌所说,这些事情他以前从没告诉过迟俊扬——这都是后来季焰远告诉他的。
迟俊扬适才刚从脑海中那条危险线退了回去,听到李安歌说完那句话,危险线就已不复存在。他顾不得脑海中警钟大作,只是捧着李安歌的脸拉到面前轻轻吻了上去。
不管李安歌为什么像连歌一样逃避,迟俊扬都给出了他的挽留。如果当初他能早一点儿和连歌共担那份他父母口中所谓的罪孽,也许连歌就不会选择离开。
李安歌静静屏息,他的手在腿上紧握着拳不敢松开半分,因为一旦松开,他拼命保持的理智也要溃散崩塌。
迟俊扬这个吻是挽留,也是试探。但李安歌没给出回答,迟俊扬看着他疏离克制的脸和紧攥的拳头,顿时为自己的冲动感到一阵羞赧与后悔。
原来他猜错了,在迟俊扬看来最糟的结果。
“你别误会,我刚才……我刚才就是脑子不太正常了……”迟俊扬举起手挡在两人之间,他别过脸躲避着李安歌的注视,努力缓解此时的尴尬气氛,“你如果觉得恶心可以说,我现在帮你叫个车,这事儿就翻篇儿了,你跟谁也别提。”
该翻过去,就此各怀心事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可理智真是一盘散沙,握得太紧,反而失得越多。
李安歌一直觉得,迟俊扬不善于伪装、不屑于算计,是那种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很好的人。
也是李安歌一直向往和想保护的人。
看着迟俊扬失望而窘迫的脸,李安歌那些理智也都在指缝间悄悄流失。
怎么舍得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呢?就随了他吧,其实不也是随了自己?
放纵的占有欲重新占了上风。
“……小迟总,我没有女朋友。”李安歌的手按着沙发,把迟俊扬围在双臂之间,他眼眉低垂,缓缓俯身向前对迟俊扬勾勾嘴角,“你呢?”
迟俊扬呆住了,他怔怔地摇了摇头,他们俩谁都没问出那个直白的问题,但又全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李安歌收拢手臂圈住迟俊扬,深邃的眼眸中只剩下温柔。他低头合上双眼,将嘴唇覆上迟俊扬的唇,有些话不用说,仅在体温相接的瞬间便都能悉数传递过去。
全身每一处神经都兴奋起来,迟俊扬沦陷在李安歌的鼻息之间,这个总在惹他生气的小子此时以无形的荷尔蒙向迟俊扬宣示着自己的成熟。
他无法压抑也不想压抑那份冲动。
*李安歌成年了,干那事儿不犯法了,但我发出来就犯法了。*
李安歌把头埋在迟俊扬脖颈之间,用脸颊蹭了蹭迟俊扬的头发。
迟俊扬动情地环住他的腰,情不自禁地不住呢喃道:“……连歌、连歌……”
听见迟俊扬在叫他的名字,李安歌笑笑,垂眸在他耳边轻吻着小声回应:“……我喜欢你。”
迟俊扬如梦初醒,他一直知道自己在连歌面前就是季焰远的替代品。
他此时是不是也把李安歌当做了替代品?
不管是不是,他都恍惚听见了连歌在对他说“我喜欢你”。
“……我想你。”湿了眼角的迟俊扬喃喃自语。
李安歌收拢手臂拥着他,“我就在这儿。”
闭上眼睛抱住了李安歌,迟俊扬沉浸在往事与现实交错的其中,释放出压抑许久的欲望。
客厅灯光暗了,身上多了条盖毯,迟俊扬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李安歌不在。
“李安歌?”他坐起来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该不会发生的那些都是做梦?
迟俊扬记得两个人在那段欢愉缱绻之后就在沙发上聊了天,李安歌还说起他姑姑因为肝硬化也换过肝,最后因为一场感冒过世的事情,再后来他搂着李安歌睡着了,再醒来李安歌就不见了。
适才那份虚实难分的温柔像现在窗外已经停了的雨。迟俊扬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连十二点都不到,看来自己也没睡多久。
他拨通了李安歌的电话,竟是秒接。
“嗯?”李安歌接通时的声音里带着笑。
这让迟俊扬意识到之前发生的都不是梦。
“你回去了?”他把手机调成扬声器模式,从冰箱拿了瓶水拧开。
“得回来上班。”李安歌向他解释。
但即使不为工作,他也得早些赶回来。
“怎么不叫醒我啊?我送你回来多好。”
“看你睡得香。”李安歌这倒不是瞎说,他想起身的时候迟俊扬的腿压在他腿上,着实是费了好一番力才搬开的,那么折腾了一大圈,迟俊扬都没醒。
迟俊扬接着问:“正上班呢?”
“嗯,接了一个新活儿,赶工呢。”李安歌那边有点击鼠标的声音。
“那个……明天我得去公司,你不是休息么?等我完事儿了一起吃个饭?”迟俊扬犹豫着问出来。
“嗯,不过明天下午我要去客户家里一趟,之前的灯装得不对,我要亲自去看一下。”李安歌算了一下时间,“顺利的话四点之后就结束,到时候我去找你,好吗?”
“不用,我接你去。”迟俊扬自顾自替李安歌做了决定,说完又觉得不踏实,还要再问他一遍,“……没反悔吧?”
李安歌偷笑,明知故问道:“你说的反悔是指什么?”
“就……”迟俊扬在电话里反而说不出口,“就明天约着吃饭的事儿。”
“嗯,”这下李安歌终于笑出了声,“……都不反悔。”
迟俊扬举着瓶子愣了愣,怎么这小子总能猜到他心事?
“唔,那你明天把地址发我。先挂了,我睡去了啊。”迟俊扬故作镇定地喝了口水。
“好,晚安。”李安歌还是带着笑意跟他道了别。
实际上,害怕反悔的人应该是自己。李安歌早就看出了迟俊扬的心思,只是他没想到迟俊扬真的会愿意接受他这样的人。迟俊扬不反悔就是万幸,他哪来的资格反悔?
李安歌回过神来,重新把精神集中在电脑屏幕上,却听见未挂断的电话那边传来了“嘿嘿嘿”的傻笑声。
迟俊扬竟然自己一个人在傻笑。
“小迟总,电话还没挂。”李安歌提醒他。
电话那边是一阵尴尬的沉默,然后才传来迟俊扬的训斥:“好好上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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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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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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