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乾坤殿外许久,才抬步踏了进去。
乾坤殿内只有李舒宁派来的小太监守在李疏云床边,而李疏云则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似乎仍在昏迷。
那小太监一见到李舒宁便要开口行礼,却被李舒宁抬手免了。
“皇上睡了多久?”她轻声问道。
那小太监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有些担忧的说道:“皇上自从早上用了膳食便躺下睡了。”
竟一直睡到现在都没醒。
看来他的情况……是越来越糟糕了。
李舒宁挥了挥手,让小太监出去了,自己则坐在了李疏云的床边,心情复杂的看着他这张熟悉的脸。
她和他是有几分相似的。
毕竟他们二人之间流淌的是共同的血脉。
看着他双眼紧闭的躺在床上的样子,李舒宁一时想了许多。
她想到了小时候和他在一起玩闹的样子,想到了他初登基时,往她身后躲的样子。
还有他笑着叫她“阿姐”的样子,他神色幽深的叫她“皇姐”的样子。
画面一转,又转到了他前不久,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又温和的让她离开大襄的样子。
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李舒宁不由得落下一声叹息。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脸,却发现他的睫毛微微颤抖,——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李疏云初看到眼前之人时,神情有片刻的恍惚,随即便是有些不敢置信。
“阿姐?”他轻声叫了她一声。
李舒宁想到自己在荣明珠寝宫内看到的那一幕,一时不愿回应他,只是有些复杂的从他的床上离开,站在了一旁。
她淡淡的说道:“你睡了一整日,应当觉得饿了,我去传膳吧。”
她转身便出去了,李疏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未离开她身上片刻。
等她回来,他的面上才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阿姐,你来看我了。”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李舒宁为他倒茶水的手停顿了片刻,便不经意的提及道:“明日我便要率军离京了,过来看看你。”
……来看他最后一眼。
李疏云的笑容僵在脸上,缓缓收了起来。
“就不能不去吗?”
他轻声问道。
即便他已经猜到了答案,他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像是还不死心,不想放弃一丝希望似的。
李舒宁端着那杯茶水走到了李疏云身边,将那杯水递到了他的手中。
“不能。”
她不可能不去的。
李疏云动了动唇,眼神明明灭灭的,不知想了些什么,便举起她递过来的杯子一饮而尽。
“阿姐。”他攥紧了水杯,神情看上去有些低落。“这是不是我与阿姐见的最后一面了?”
李舒宁不说话,只是别开了眼,眼眶微微发红。
如今她什么都不跟他计较。
也什么都不说明。
只是因为她知道,今日之后,此世今生,他们应该再也见不到了。
他可能撑不到她回来。
她也不一定回得来。
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李疏云也不再追问,只是笑着对她说道:“阿姐能扶我到桌边吗?”
他现在的身体大概是没有力气了。
李舒宁沉默着走到他的身边,等他起身之后便扶住了他的手臂。
如今他瘦的厉害,即便是倚靠着李舒宁,她也并不觉得重。
他轻轻靠着她,忽然低声笑了:“阿姐,其实……我挺喜欢这样的。”
他们之间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仿佛天底下最寻常的一对姐弟,仿佛他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李舒宁看了他一眼,却并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只是一言不发的将他扶到了桌边坐下。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按时喝药,若是觉得身上哪里疼了,便立即差人去请荣明珠,让她给你施针止痛。”李舒宁侧着头,对他轻声嘱咐道。
她就坐在他的身边,方便自己一会照顾他。
“好。”
李疏云只是笑着应下。
没多久,宫婢们便鱼贯而入,端进来一盘盘饭菜,在桌子上摆放好之后,李舒宁便挥退了所有人。
“有什么想吃的,你可以直接跟陆丕说。”李舒宁一边为他夹菜,一边说道。
陆丕就是她留在李疏云身边的那个小太监。
“陆丕?”李疏云忽然又叫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感兴趣似的笑着问道。“原来他叫陆丕啊,他是陆家人吗?”
他口中的陆家人,当然是京城陆家。
陆昭的陆。
李舒宁愣了片刻,便装作不经意的“嗯”了一声。
“这样啊。”他依旧笑着,安安静静的吃着碗里的饭菜,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李舒宁为他夹了许多肉和菜,自己才开始吃。
李疏云吃着吃着,忽然说道:“阿姐原来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他发现自己碗里的饭菜都是他爱吃的。
他的喜好,李舒宁原来都没忘记。
“我喜欢吃的,你不是也记得吗。”李舒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吃着菜。
乾坤殿的菜单是李疏云一早便定好的,而如今呈在桌上的,分明都是她喜欢的菜式。
他们姐弟二人虽然在饮食偏好上有所重叠,但并不是完全的重合,这满桌子的菜,有些明明就是李疏云不爱吃的。
李疏云听到她这样说,只是又笑了几声。
“我与阿姐的感情真好。”他这声像是感慨,听起来却有些奇怪。
这种话一般都是旁人说的,哪有自己这样感慨的。
李舒宁不由得笑出了声。
“我与阿姐,好像好久都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了。”李疏云一边为她夹菜,一边说道。
自打她出宫开府,她在宫内用膳的次数便很少了,后来二人心生嫌隙之后,她就更不常留在宫里吃饭了。
“记得小时候,我每次用膳一定要找你一起,若是父皇不依,我便会大闹起来,吵得他不得不依从。”李舒宁想起儿时的事情依旧忍俊不禁。
她小时候还挺爱耍无赖的。
李疏云也轻笑一声,声音格外的温和,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因为我常常被太傅留下讲学,总不能按时吃饭,阿姐才这样闹的。”
他的童年枯燥而压抑,幸好有她的阿姐,他才多了那么多的乐趣。
李舒宁愣了愣,想起来之后便觉得自己小时候的确挺爱护李疏云的。
她觉得自己是长姐,就要有个当长姐的样子。
“食不言寝不语,可你我在一起却总是滔滔不绝的讲话,因此每次用膳,你我都要屏退左右。”回忆起儿时,李舒宁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李疏云接话道:“……就像现在这样。”
李舒宁看着他长大后的样子,他如今的面容逐渐和小时候那张稚嫩又青涩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又想到他身上的毒,想到他命不久矣,李舒宁的心中便浮现出一阵又一阵的酸涩。
像如今这样同桌吃饭讲话的情形,今生便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她的眼眶渐渐地便不受控制的红了。
第一次听到他中毒时,她都没有现在这样难过,此时却不知道是怎么了,忍也忍不住似的。
“阿姐不要难过。”李疏云看着她似乎在为自己伤心的样子,唇角是上扬的。
他抬手轻轻擦去了她的眼泪,轻声道:“这于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若是他没有中毒,他们终将兵戎相见。
他们没有站到对立面,没有刀剑相向,他已经觉得知足。
若不是他真的中了毒,他岂会轻而易举的放手皇位,任由她垂帘听政?
即便她是他最爱的阿姐,他也不可能会将手中的权势拱手让给她。
李舒宁忍着眼泪点了点头,心中沉了又沉。
这的确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这一顿饭,他们吃的和谐又愉快,他们并没有聊以后,聊现状,只是不断的聊起以前那些快乐的回忆,时光仿佛倒退回了过去。
好像他和阿姐边吃饭边说话,吃完饭,就又要去太傅那里学策论了似的。
他们两个都吃得极慢,一直到月明星稀,才叫人撤了饭菜和碗筷,将这里收拾了一番。
“淡月,你想回床上歇着,还是去外面坐一会儿?”李舒宁看向他,轻声问道。
他这段时日好像都没有出过门。
虽然她下了禁足令,但去院子里还是可以的。
李疏云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道:“阿姐扶我去外面吧。”
他的神色淡淡,对于去外面转转这件事其实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想和她多待片刻。
李舒宁心知肚明。
她小心地将他扶起,又一把扯过一旁的披风搭在了他的身上。
“晚风凉。”
李疏云拢了拢身前的披风,“嗯”了一声。
她扶着他走到院子里,坐在了一旁的石桌旁。
她不言不语,他却知道她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李疏云忽然说道:“阿姐回去吧,已经不晚了。”
李舒宁忍不住又看向他,只看到了他面上淡淡的笑。
如她印象中那般温柔。
“我,我扶你进去。”她说着便要扶起她,李疏云却按住了她的手。
就在他的手按下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便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到底还是受了那些画的影响。
李疏云和她都微微一愣,他继而便恢复了正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一会让……陆丕,扶我回去就好,就不麻烦阿姐了。”
他叫那小太监的名字时还有些许不适。
这么些天,他从未问过他的名字。
李舒宁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才点了点头。
“好。”
“那我走了?”
她有些不忍。
“阿姐去吧。”
他静静地坐在石凳上,面上带着笑。
李舒宁的眼前忍不住模糊了,她在眼泪要落下来之前转过了身,缓缓离开这里。
而她身后的李疏云,就这样看着她走远。
李舒宁一边流泪一边走,甚至都没有回头。
她也不敢回头。
等拐过了那个弯,又走出去好远,再看不见他的乾坤殿了,她才忍不住扶着墙缓缓蹲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毫无形象的在宫道上放声大哭。
而站在李疏云的视角,看到的则是阿姐不曾回头的背影。
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他静静地坐在石凳上,忽然感觉到有一丝凉意,便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那是阿姐刚才为他披上的披风。
他低垂着头,身前的披风忽然吧嗒吧嗒地被浸湿一片。
他的唇角努力上扬,想露出一个阿姐最喜欢的那种笑,却忍不住呕了一口血,即便刚才他及时的捂住了口,却依然有些落在了他的披风上。
他的血脏污黏腻,将这件披风都弄脏了。
李疏云心中一慌,赶忙拿着袖子去擦,却越擦越花。
从外匆匆赶进来的陆丕慌里慌张的问道:“皇上,皇上将这件披风交给奴才,奴才送去浣衣局洗一洗就干净了……”
“皇上,皇上……”
他怎么会懂。
这不一样的。
根本不一样!
李疏云对陆丕的话置若罔闻,只是边哭边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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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宁哭了多久,她身后的人便站了多久。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那人才靠近了她。
“要回去吗?”陆昭半蹲着,轻声问她。
李舒宁一把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珠,吸了吸鼻子,难得有些别扭的问道:“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陆昭抿了抿唇:“……刚刚。”
其实他站在她身后好久了,她实在太难过,便没有察觉到。
这种时候,她应当是不愿被人打扰,也不愿被人看见她哭的这么狼狈的。
若不是忍不住,她怎么会在这里哭得这样厉害。
陆昭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几分,心中涌现出更多对她的心疼。
“拉我起来。”李舒宁幼稚的伸出手,说道。
陆昭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便再没松开。
他们手牵着手,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虽无言,却彼此皆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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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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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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