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欧阳戎的臆想。而是小师妹证明了的。
江右顶级门阀陈郡谢氏,是否子弟皆芝兰、风流满南朝,欧阳戎不确定,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乌衣巷谢家的伙食不是一般的好。
你若说寒门出不了贵子,欧阳戎或许还会轻笑辩一辩血统出身论,可你要说寒门出不了小师妹这样的女郎,那他是一百个赞同,毫不质疑。
因为寒门的营养哪里跟得上小师妹的发育速度啊。
欧阳戎承认,刚刚谢令姜蓦然转身去迎接老师他们,他被晃了一大眼。
前一日贴近他的半细,和这个根本没法比,这把才是上了强度的高端局……而且若没记错,小师妹才十六七岁啊。
“檀郎怎么这么慢呀,是不是让人家小师妹等你半天了?”
甄氏含笑,进门就责问欧阳戎,可后者却知道,婶娘眼角肯定在悄悄瞥着谢氏女郎,说不得,心里满意的要命。
谢旬朝欧阳戎道:“船今早到的彭郎渡,你叔母接我们上的山,刚入寺得礼佛,本来是要等良翰你一起的,你叔母却说不用,也确实不便再拖,我就让婠婠留下来等你了,去一趟诵经殿烧了九柱香。你们应该认识了吧。”
何止是认识,都要差点“打”成一片了。腰还有点疼的某人心道。
谢令姜似要道歉:“阿父,女儿刚刚错把……”
欧阳戎却是抢答:“认识了,刚刚看见令姜师妹……还挺意外的,这两年,经常在信里看到老师提起,今日一见,果不如然,小师妹确实是柳絮才媛,又好问好学,刚刚还来与学生切磋了下佛典。”
谢令姜看了这位“大师兄”一眼,后者目不转睛的回答着阿父的问题。
“那就好。婠婠去白鹿洞读书那会儿,你刚好出发去洛下赶考,后来又是中进士,又是丁母忧,又是赴任的……都好久没见了,婠婠在书院可是听了不少关于你这大师兄的事迹,后来有一日,她还与我说,桃李二十前有三愿,一愿读尽家藏书,二愿一见真良翰。”
“不敢当。”欧阳戎笑了下,虚名似乎还是有那么一点用的,什么用?骗骗青涩文艺的小姑凉。
“阿父……”谢令姜低头呼了声,似是有些脸皮薄。
欧阳戎其实还想听下“凶猛”小师妹的第三愿,可是谢旬含笑抚须,已不再说了。
“原来还有这段佳话,令媛是仰慕师兄的事迹?”旁听的甄氏眼底一亮,立马过去拉着谢令姜的手亲热寒暄,还不忘回过头替人家埋怨下某人:“欸,檀郎啊,你说你,平日里不知道多给小师妹写些信,天天给净给些无关紧要之人写干嘛,冷落了自己人。”
“……”欧阳戎。
他现在很怕婶娘说漏嘴,把她心里的“自家人”、“自家媳妇”这些话说出来……
谢旬等人礼佛后,要去后山塔林那边拜一座佛塔,东林寺主持亲自接待引路,不过善导大师眼下还没来,于是一众人在三慧院暂歇一会儿。
甄氏继续把谢令姜拉到一边拉家常,问问学业呀、闺事啊、可有心上人啊什么的。
不过这位出身乌衣巷嫡系的谢氏才女,似乎有些抗拒被妇人拉着手喋喋不休,不过还是一问一答的,保持礼貌从容,期间不时瞥一眼石桌那儿正叙旧的阿父与师兄。
另一边,欧阳戎并不知道谢令姜在想什么,他眼下略微紧张。
欧阳戎其实是有些怕这位恩师的,而这一份“怕”更多是愧疚引起的。
谢旬出身陈郡谢氏嫡系之一的金陵房。陈郡谢氏是大周的五姓七望之一,与琅琊王氏合称王谢,实打实的六朝望族。
在南北朝时,衣冠南渡后,王谢前人们与南方皇室共治天下,权倾朝野,荣贵至极,连帝王都默认只娶王谢女。也就后来,北朝一系胜出,天下大一统,随乾王朝先后建立,北升南贬,王谢式微,堪堪留在五姓七望之末,这些年更是听说有不少王谢嫡房相续迁回关中,靠近帝国的权力中心。
但是在江南道,陈郡谢氏依旧是令人敬慕的江左士族最高门之一。
陈郡谢氏是偏向儒学、玄学世家,谢旬便是以儒术显,曾官至国子祭酒,是士林盛誉的“硕儒”,只是后来卫昭称帝,改乾为周,谢旬辞官而去,不任周官,回了白鹿洞书院教书,听说卫氏子弟曾亲自登门封官许愿,却都被婉拒。
不过谢旬却并不阻碍弟子们入朝为官,当初欧阳戎初入长安,顺风顺水,就是因为他是谢旬弟子,这一层保护伞,甚至欧阳戎怀疑女帝给其赐官,也有千金买马骨之意。
另外欧阳戎隐隐知道些,这位恩师其实并没有勘破红尘、安心归隐,他书房那枚牌匾上书“饮冰”二字,看来依旧是血热难消。
至于离氏与卫氏之争站在哪边,自然是一目了然。
可是欧阳戎之前死谏,却是狠狠得罪了隶属保离派的长乐公主,后来好像也是恩师谢旬的私下人情,托洛阳贵人保住了他这“高徒”的命,只是外派到这水患严重的龙城县而已。
所以眼下,他如何不“怕”恩师问责?
“老师过来,为何没有写信通知声。”
“你叔母没和你说?”
“没……嗯,可能提过吧,我那会儿还卧床养病,脑子经常晕晕的,听岔了。”
“你伤势可还有碍。”
“没事了。”
“好。
“好了就立马下山履职,不可耽误。”
“是。”
师徒之间沉默了会儿,不过这也是记忆中的相处方式。
谢旬属于那种平时挺好说话,可一涉及正事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声色震厉的学者,而欧阳戎以前的性子也敏行讷言。
师徒之间即使是表达关心,也是像刚刚那样的一问一答,言简意赅,说没事了那就是没事了,不再管之前伤有多重,已经过去了,只看眼前事。不像甄氏那样的妇人之怜。
谢旬沉默了会儿。
“你师母生前信佛,我为她在东林寺立了一座石雕佛塔,每年梅雨季的这个时候,都会过来替她拜一拜,今年也不例外,带了婠婠一起过来。
“本来是不准备通知你的,你是刚刚上任龙城,肯定事忙。
“可是在江洲水陆换乘的时候,遇到了你的叔母,以前她们去书院看望过你时,咱们倒是认识,她急着赶水路,匆匆经过,不过却告知了老夫你溺水受伤的事……所以今日还是带婠婠来了,希望没耽误你正事。不过我明日就走,倒也无碍。”
欧阳戎默然。
先生与学生二人,一时无言,一起坐在石凳上,头上是浅灰的云层,身后竹林被山风偶尔猛摇,一时间他们耳边全是竹叶的沙沙喧闹,可怎么也震不散二人间的沉默。
直到,竹林歇了,乌云顿了,欧阳戎转头:“老师,洛阳的事……”
“主持应该忙完了,咱们走吧,到后山塔林再等他。”谢旬抖了抖袍摆,像是没听见,笑着起身,去招呼谢令姜与甄氏。
欧阳戎看着老师背影,把话吞了回去。
一行人前往塔林,路上恰好碰到又在驻足给女施主解签释梦的善导大师,稍等了片刻,大师事了,带着众人一起赶到了后山谢旬捐赠建造的石雕佛塔处。
此塔九层高,四面饶青竹。
礼拜时,谢旬仰头看了会儿塔尖,欧阳戎陪在身后。
“以前总笑她迷信。后来才知道,人有时候确实需要立那么一座‘塔’,这塔中可以寄放任何东西,这样哪怕远隔千山万水,但知道那儿有它,便也心安。”
“老师节哀。”
来到这佛塔旁,谢旬似乎话多了起来,欧阳戎选择做个安静的听众。
烟雾缭绕在塔脚下,
在某次佛礼的间隙,袅袅青烟里,谢旬突然转头对他道:“其实,你做的没有错……良翰,能有你这样的弟子,老师很高兴。”
欧阳戎哑然。
……
礼毕,众人陆续掉头离开石林,谢旬一行人会在寺里住一晚,明日吃了早斋便走。
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甄氏和谢旬一起走在了最前面聊天,把欧阳戎与谢令姜丢在后面。
师兄妹二人并肩而行,不过胳膊间距离倒是有点远。
但欧阳戎却是觉得倒也正常,因为也不知道是小师妹害羞悄悄束胸裹压的过扁,还是胳膊太纤细,万一走路靠太近碰到了,他真不知道是先碰到胸呢还是先碰到胳膊……
“良翰兄刚刚为何撒谎?”
“没大没小,要喊师兄。”
谢令姜烟眉微蹙,目视前方,“不喊,本也没差个几岁,咱们平等论道,以兄台相称更好。”
欧阳戎发现,小师妹有些习惯性的小撅嘴,这放在女子身上本有些可爱的动作,却因为她一本正经盯着前方的严肃表情,而显得……更可爱了。
“良翰兄以为小谎便无关大碍吗。”
“不知道。不过师妹说的都对。”
“良翰兄因为我小,迁就我?”
“不是。”
“那是为何?”
“因为师妹最大。”
“不是一个意思?”
“不是一个意思。”
“就一个意思!”
“那就一个意思吧。”
“……”
谢令姜突然觉得师兄被误踹一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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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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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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