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偷龙血,也是死罪一条。
但好过这般折磨。
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胸腔里那颗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她感受到自己修炼百年才勉强凝出来的神识正在消散,很快就会和被埋在寒雪下的野草般消亡,谁见了也说轻贱。
她快要维持不了人形了,勉强逃回雪融山,已经耗费了她所有力气。她踩着雪融山经年不消的雪,脚印忽深忽浅,跌跌撞撞地,终是找到了当年那棵梨花树。
走的那年,梨花甚美,比雪更白,比雪更香。
再回来时,这树竟也枯败。
阿缠睁着枯涩的眼,情不自禁地伸出指尖,微微地触碰干枯的树枝,却突然抽噎了一声,紧接着就是第二声、等三声……
树没了。
雁疏也不见了。
她……也快死了。
阿缠止不住眼泪,她总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被关在水牢三百年,她哭得够多了,眼泪早就该流干了。
可是她还是爱哭。她骨子里就是一条爱哭的小蛇,没修成人形之前,洞府里的妖精们都宠她,修成人形后,雁疏也宠她。
现在没有人再宠她了,她爱哭的脾气依然没改掉。
阿缠死死咬牙,却感到一阵阵无力。她的皮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满皱纹,干黄如秋后落叶,发丝如银雪,凌乱地落在她肩头。
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
她在死之前,只有一件事情要做。
阿缠来不及为自己准备一个温暖的墓穴,她只想把她自己埋在梨花树下,抱着她曾经在那里埋下两个泥塑小人和雁疏送给她的木簪子一起入眠。
那个簪子是雁疏亲手刻的,尾端雕刻着一条细长的小蛇。
雁疏话不多,脾气不好,总是冷着脸。阿缠不怕他,他一摆脸,阿缠也摆脸,还会动手打他的脑袋。雁疏也没骂过她,只是又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
后来阿缠才知道凡间的女子对夫君都是百依百顺的,她这样打雁疏,其实是不符合规矩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雁疏是雁疏,雁疏是阿缠的夫君,雁疏说过要对阿缠好,一辈子都好。
阿缠打雁疏,也是天经地义的。
如果雁疏永远就只是雁疏就好了。
如果她当初没有做错事就好了。
如果……
没有那没多如果。
阿缠垂下眼,跪在梨花树下,用双手在雪堆里挖。她没有力气,雪把她冻得失去知觉,可她还是麻木地在往下挖。
不知挖了多久,她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阿缠露出一个缥缈的笑,她的最后一丝神识,也叫嚣着要离开她了。
故事有很多很多开端,可以是报恩也可以是蓄意接近,可以是嫁错郎也可以是恶作剧,可是说是误会也可以说是罪恶,但故事的结局只有一个,做了坏事的小蛇死掉,被陷害的龙神回归仙位,而那个凡人雁疏,早已消失在天道中,无迹可觅。
好可惜,等了这么久,还是没等到雁疏。
阿缠还是在笑。
她已经回到家了。
起码没有那么遗憾了。
她变回了原形,是一条只有一指宽的赤色小蛇。她钻进自己挖的那个雪洞里,紧紧泥塑小人和木簪子,静静地等待死亡。
寒意侵蚀了她的意识,只剩下漫天飞舞的大雪,又温柔又无情地掩盖了那个洞穴,最终回归平静。连着她留下的那些深深浅浅的脚印,也在这场大雪中,一一掩去。
天上的神明那么多,没有一个愿意听一条小蛇的祈祷。
地下的冥君那么多,没有一个愿意把她的雁疏还回来。
闭上眼前,阿缠恍惚地想,如果真的有来世,就做一条小蛇就够了。
不求化人,不求仙缘,也不求……雁疏。
2
“”百年前。
村口卖烧饼的雁疏要成亲了。
娶的媳妇儿名水字凌波,乃是水庄最小的女儿,传闻有沉鱼落雁之资,闭月羞花之貌,生下来嘴里就含着金汤勺,享尽万千宠爱,性情矜傲,提亲的人都快把水庄门槛踏破了,她也没一个看得上眼。
而那雁疏是什么身份?
一个瞎眼老母卧病在床,一间漏雨的破竹屋和几只鸡便是全部家产。非要挑点好的,那便是这雁疏长得够俊俏,来买烧饼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冲他脸来的,但是肯嫁给他的女孩子却没有。
毕竟脸好看是一回事,能不能有金银细软又是一回事。
可邪门的事情就出现了,这水凌波跟这雁疏素不相识,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突然就决定成亲了。
据说是那水姑娘,跟父母大吵大闹,此生除了雁疏,谁也不嫁。她父母哪乐意啊?谁能容忍自己的闺女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颓废男青年?这水凌波也是性子烈,父母不乐意,她就作天作地要寻死,今天跳井明天上吊,把她父母吓得够呛,只能咬牙把她嫁出去了。
嫁出去的同时,水家丢够了脸,一怒之下,也没给她什么嫁妆,想着等她吃够了苦日子,自己就知道回家了。
雁疏娶她过门那天,没有足够的排面。他甚至给不了水凌波一身好看的婚袍,两个人牵着手,拜了山川便算婚约。
在旁人看来是一场闹剧的婚约,他们却这样清贫地走过了三年。
水凌波不仅没有因为没钱就乖乖滚回家,她还是过得很好,雁疏宠她,即使没钱也不舍得让她吃苦。
而水凌波此时跟着雁疏去赶集,她喜欢红色衣裙,眼看要到年关,家里依然穷得揭不开锅,也只能看着那些好看的衣服咂咂嘴不做声。
雁疏见状,沉默片刻,伸手拉住她的手。
他生的好看,只是最普通的青衫白布穿他身上也如谪仙。如鸦羽般的眼睫毛微微颤抖,本是略微凌厉的眉眼,在面对她时却总是显得柔和。
水凌波回扣住他的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笑眯眯的,也看不出有沮丧不满的意思。
她陪着雁疏卖了一天的烧饼,把那少的可怜的几文钱数了又数,最后说,“趁着布庄没打烊,买一匹新布,给娘亲制一身新衣。剩下的存起来,日后你上京还要呢。”
雁疏去看她。
明明是那么娇生惯养的女孩,嫁给他以后,怎么就变得那么懂事?
他握着水凌波的手,说,“多买一匹吧。你也该添新衣服了。”
水凌波坚决的摇头,“才不要呢。你没有我就要没有,你有我就有,我才不要一个人享福呢。”
“你这什么话?”雁疏失笑,却也更紧的握住她手,两个人慢慢往家里走去。
到了家,雁疏去备膳食,而水凌波就跟在他身后,像是小尾巴一样叫起来,“雁疏!我走了一天!脚疼!给我揉!”
雁疏头也没回,依然在洗菜,“娇气。”
“我腰也疼!”水凌波又大声叫起来,“你昨天晚上太过分了!”
雁疏耳尖刷的一下就红了,他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水凌波,这人脸不红,心不跳,哪有半点害臊的意思?
“那等会儿给你揉好不好?”雁疏服软。
“不行!就要现在!”水凌波抢过他手里的菜,一把扔回水里,霸道地扑进他怀里,使劲儿蹭了蹭,还颇有点不满的意思,委屈巴巴道:“谁定的规矩,凭什么在大街上就不准我们小夫妻恩爱了!想让你亲一亲我都必须回家,烦死了!”
雁疏哭笑不得,他真不知道这大小姐哪里学得规矩,真是琴棋书画不会,洗衣做饭嫌累,嫁过来后就恨不得时时刻刻黏他身上,最后把她揣进包里,走去哪里都带上。至于那些寻常儿女惯有的羞涩,她更是半点也无。
“雁疏!亲亲我!”她又下达了新指令。雁疏低头,轻轻在她唇上蹭了蹭就迅速分开,想到娘亲还未入睡,只得忍耐道,“乖……晚点回房再……”
“胆小鬼!”水凌波自己踮脚凑上去又亲了一口,才从他怀里钻出来,吊儿郎当地坐到木桌旁等着用膳。
她分明知道雁疏在顾忌什么,可她就喜欢这样调戏雁疏,看他那幅忍耐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玩。
雁疏拿她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被调戏了一番,雁疏也没怎么生气,他早就习惯了水凌波突如其来的作,如果哪天水凌波不作了,他才觉得难受。就像今天白日里,水凌波懂事的不要新衣服,他就很难受。
如果他有点出息,也不至于……
想到这里,雁疏眸色深沉几分,刚刚还微红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水凌波有个怪癖,她只吃素食,不吃腥辣油腻之物。自从她嫁过来后,雁疏的口味也被迫改变了许多,两个人活像是寺庙里的和尚,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比起素食,她偶尔也会饮露水,吃野果。雁疏一门心思全在她身上,尽管她有掩饰,可雁疏还是注意到了。
他没有过问,只是一次次强调,喝水必须要烧沸,果子必须要洗,但是水凌波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刚刚答应了转头就忘了。
水凌波趴在桌子上,眼皮直打架。
她好困……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立刻就被人抱紧,落入一个温暖而宽阔的怀抱。水凌波在雁疏怀里像只小猫般蹭,闻着他身上好闻的草木香,心里安稳,把脸埋进他颈窝,眼睛一闭就睡。
雁疏轻轻捏了捏她的腰,哑声道,“不吃晚膳了?”
“唔……不吃…我困,睡觉了,你别弄我!”她说着就要乱打人,不安分地往雁疏脸上招呼了一巴掌。
雁疏叹了口气,认命地把她抱在怀里,声音很低,“困就睡一会儿,我抱你回房。”
“不要……”水凌波又折腾起来,“要沐浴……好臭。”
“等下我给你擦身?”雁疏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把她抱回房里,轻轻放在床榻之上。刚想抽身离去,就被一把抓住衣袖,水凌波顽强地睁开眼,急得快要哭的样子,“你干嘛呀!不准走!陪我!”
雁疏只得坐下,叹息道:“你可使劲儿作吧。”
水凌波嘴里说的跟她实际做的总是对不上号,雁疏搂着她纤细的腰,有点困惑地问,“怎么还没有动静……”
水凌波本来快睡着了,听他问,又打起精神回了一句,“什么动静呀?”
“你的肚子。”雁疏的大手落在她平坦的腹部,失落道:“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没有……”
水凌波揉了揉眼,睡的迷糊,说话也含糊不清,“还没到日子呢,五六月才能有……”话没说完,又睡了过去。
两个人之间忽然安静下来。
雁疏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她眉眼,隔了一阵儿,他唤她名,那人却不再回应。
又来了。
雁疏又叹气,把她放在床上,打来水,细细地给她擦拭身体。然后又把自己收拾干净,才爬上床挨着她睡觉。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在她耳边轻吻,很克制的行为。眼神是如月光般止不住的温柔,谁看也了也沉沦。
雁疏挑起她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低声呢喃道:“这次要睡多少天?上次你一觉睡七天,怎么都叫不醒,我以为你……连坟墓都给你挖好了,结果你跟我说你只是睡着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像是自我安慰般说,“罢了,你肯醒过来就好,多少天我也等。”
阿缠醒过来那天,春光明媚。
她伸了个懒腰,感受到身后有人抱着自己,就习惯性地要往那人怀里钻。刚动了一下,那人炙热的呼吸就迫不及待地缠上来,“阿缠?”
应该说她是水凌波。
又或许该说她是阿缠。
自从她冒名顶替水凌波嫁给雁疏以后,她就告诉雁疏,她有个小名叫阿缠。其实那不是小名,她就叫阿缠。
她只是不想雁疏每次唤她的时候,都用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阿缠搂住他脖子,迷糊地去亲他,被人更加热情地回应。亲的快要喘不过气儿,她就不乐意了,一脚给人踹过去,抱怨道,“不知道轻点呀!皮都要给你啃掉!你是小狗成精呀!”
雁疏抓住她脚踝,强制地把她按住,又不管不顾地亲上去。
阿缠刚刚睡醒,被亲懵了,好一阵儿才发现窗外的柳树都吐新芽儿了,两只黄鹂站在柳条上吱吱喳喳,恩爱极了。
她瞬间后背发凉,连要推开在她身上为非作歹的雁疏这件事也忘了。
已经到春天了。
她到底睡了多久?!
难怪把雁疏憋成这幅鬼样子!
阿缠心虚,不敢再踢,有点谄媚地主动回应,刚睡醒就被按着要了几次。完事以后,她被雁疏抱着去洗澡,她闭着眼睛装累,实际上在想,要是雁疏问她是怎么做到一觉睡一个冬天的,她就把脑袋埋进洗澡水里,把自己淹死!
好在雁疏什么也没问,给她洗完澡就抱她出来,擦身,穿衣,神情一如既往地温柔。
阿缠还是心虚,平时吵着闹着要雁疏给她穿鞋袜,自己跟个残废似的没长手。今天自己乖乖穿了袜子,看见雁疏蹲下来给她穿鞋都心虚得很,连连制止,要自己穿。
雁疏疑惑地看她一眼,冷声道,“我还不配给你穿鞋了?”
“……不是。”阿缠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自己来吧。”
雁疏哪里肯听她的,给她穿了鞋,才说,“你可觉得疲倦?”
“不疲倦!不疲倦!”
都睡了一个冬天,哪里敢说疲倦!
阿缠默默地揉着自己的后腰,老泪纵横。
她也没想到这次居然能睡这么久。她刚嫁过来时,害怕被雁疏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该冬眠的时候强撑着不睡,撑不住就喝茶,结果一个冬天都累死蛇了,整条蛇都是傻乎乎的。第二年没忍住睡过去了,但是一直做噩梦,梦见雁疏说她是个怪物,说要请道士来把她捉了,一个激灵就吓醒了,只睡了七天。这次不知怎么的,或许是雁疏对她太好了,她完全没有警觉,在他怀抱里就安稳的进入了冬眠。
鬼知道一觉醒来就春天了!
这该怎么解释?
阿缠那个脑瓜子从来都只想着吃喝玩乐,一下子给她抛这么大个难题,把她急得团团转,越想越委屈,想的脑袋疼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要不是为了雁疏,她才不用违背天性呢!
睡个觉还要提心吊胆的,哪有这么惨的蛇!
她眼圈一红,整个人就委屈的要哭,毫无章法地往雁疏脸上打,一边打一边叫,“都是你!都是你!你最讨厌!要不你我才不会这样!”
雁疏也不躲,挨了好几下打,才沉着声音说:“打我可以,打多了不行。你手会疼。”
说着,他按住阿缠的肩膀,又把下巴搁在她脑袋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夫君在呢,给你揉揉?”
说着,就伸手给她揉着后腰。
阿缠这才明白,原来他以为自己是在骂他刚刚的禽兽行为。
可她是在骂冬眠这件事啊。
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阿缠也只能翘着嘴,娇气地要他给自己揉,假装自己真的是因为他的行为才生气。
闹了会儿,雁疏得出去干活了。
他们家里所有的农活都是雁疏干的,干完以后还得去买烧饼,他舍不得阿缠去干活,他说阿缠只需要待在家里别受伤就行了。
因为什么呢?
阿缠这蛇善良,知恩图报,她想负责膳食。结果差点把自己砍了,膳食也差点多了一道碳烤蛇肉。
雁疏不在家,阿缠偷偷去山上摘了些野果饱腹,她是佛祖养的蛇,虽然道法微薄,却也一心向善,不曾杀生。若是老实修炼,倒也算个小仙。
只是,她犯了错。
一个很大的错。
阿缠有点丧气,又转身去了寺庙。
庙里供奉着言殊菩萨,旁边挂着几副地府普陀的画像。
她一看见言殊的神像就头皮发麻,这是她的主人,养了她近百年,脾气怪得很,没事就拿莲花敲她脑袋。
话虽是这样说,阿缠到底还是跪下来,虔诚地点燃香,磕头,在心里默念,“言殊上神,莫怪莫怪,三年前冒充您假传天意,看在我这三年来都给您烧香的份上就算了吧。”
香烟寥寥升起,阿缠敬了香,又拜了几拜,才恭恭敬敬地离开。
回家路上,阿缠遇到邻居家的小姑娘,又聊了几句家常,才不紧不慢地回了家门。
靠近家门,发现雁疏的母亲不知何时起了床,颤巍巍地扒着门框,目光浑浊,不知在找什么。
他这母亲非生母,今年八十有余,二十年前上山拾木柴,恰逢山雨雾蒙,进一个山洞里躲雨,没曾想却捡到尚在襁褓之中的雁疏。
她一生行善,却家境贫寒,膝下无子,就把雁疏捡了回去,当亲儿子教导。
三年半以前,她生了一场怪病,药石无医,眼看就不行了,阿缠恰好出现,用了点妖精的手段,把她的病给治好了。
雁疏那时候还不知道她是水家小姐,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姑娘,就说要报恩,本来是想许诺千金,谁知阿缠挑起他下颚,一脸轻佻地说,“救命之恩不都是要以身相许吗?”
她以为会被拒绝,可能是雁疏这人实在是孝顺,还真就答应下来,只是一脸忧愁地问她日期可否推迟,待他金榜题名后再娶不迟。
阿缠才不干,她又不是瞧上他钱,她就喜欢这个人,哪管他有没有钱?
她唤了声娘亲,老人脸上的皱褶就挤在一起,露出一个笑,张着没牙的嘴喊,“小水水哦,身子好些了?”
阿缠愣了一愣,不知何意。
好在老人又自顾自地说,“前些日子你卧病不起,可把雁疏那孩子急坏了……”
原来雁疏把她冬眠这件事情,撒谎说成生病吗?
阿缠垂眼,心里又酸又甜,小声道:“已经无碍了,让娘亲担忧了。”
她陪着老人聊了会儿天,雁疏就回家了。阿缠一整天没见他了,想得紧,顾不得老人家在场就扑过去撒娇,雁疏也不敢推开她,只能拿手遮住她的嘴,不让她乱亲,好声好气道:“别闹,娘还看着呢。”
阿缠不高兴,就哼了一声,推开他说:“不亲拉倒!今天不准你亲了!”说罢,又搂着他娘撒娇,哭哭啼啼地说雁疏对她不好了,老人家心软,就瞪雁疏,说他不懂得宠媳妇儿,大有助纣为虐的意思。
阿缠越来越起劲,就快趴在老人身上去了。
雁疏看着眼前两尊大神,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有些冒火地去捉住阿缠,不顾她的挣扎,一把把人扛回房里。
他农活干的多,虽长得斯文,力气却真不小。阿缠被他拦腰抱起,连拖带拽地就被带走了,急得她大喊娘亲救命,老人家装聋作哑,心里嘀咕着雁疏最好今晚上就种个娃出来,剩的阿缠这姑娘一天天精力用不完。
阿缠见老人不救,又张牙舞爪地去打雁疏,雁疏在火头上,也不惯着她,眼睛微微眯起,鼻尖抵上她的,咬牙道:“你这人撒娇就是不分场合。”
“你放开我!”阿缠手脚并用,可惜力量悬殊太大,压根儿打不过,打不过她能怎么办呢?只能哭呗?
她立刻就哭唧唧地说,“你把我手抓的好痛,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疼死了,我腰也疼,腿也疼,你还凶我!我就是跟娘亲三年你也管,你干脆把我关在屋子里憋死得了!”
“……”
雁疏手上力气不由自主地松了,小声问,“哪疼呢?给我看看。”
阿缠眼泪汪汪地把手腕给他看,他手劲儿大,把她手腕抓出一道红印子,“你看!都弄红了!疼死我了!”
要说一道红印能有多疼?
更何况阿缠这人细皮嫩肉,稍微碰一下都是青一片紫一片,这点红印真算不上什么。可惜她就抓着不放,哭得比谁都起劲儿,“我都快疼死了你还凶我!我不嫁给你了,我要回家!”
她一哭,就把雁疏搞得手足无措,低下头去吻她眼泪,心都快碎了,“不哭了……这事怪我,我不该凶你……给你打回来了行不?我不还手,保证不躲。”
他刚一松手,阿缠腰上用力,两脚一蹬,迅速把他骑在身下,笑得活像是偷了鸡的黄鼠狼,“嘿嘿!不准动!”
雁疏不动声色地扶住她腰,生怕这祖宗自己又摔下去了,免不得哭整晚。
阿缠说,“今天不准你亲,不给碰。我生气了。”
雁疏一挑眉,“那怎么样才消气?”
阿缠说,“明天给我做糖葫芦。”
“好。”雁疏应下,眼里含笑,“那我要亲你了?”
没等阿缠回应,他已经贴上她的身子,吻如细密的春雨落在她颈侧。阿缠吸吸鼻子,又怕痒,又念着明天的糖葫芦,含糊地说,“你不准再凶我了……”
完事后,雁疏抱起阿缠准备去沐浴,阿缠色胆包天,又作死地去摸他好看的腹肌,一下子就摸出火来了,被压着又来了一次。等她精疲力尽昏昏欲睡时,雁疏咬着她耳朵,半是威胁半是玩笑地说,“不准跟别人撒娇……娘亲也不行。”
“嗯嗯!”阿缠压根儿没听进去,只想快点被他抱在怀里睡懒觉,细胳膊缠上雁疏的脖子,脑袋使劲儿往他怀里钻。
雁疏看她那副困死鬼投胎的模样就知道她没听进去,捏了几把着她小巧的鼻子,笑道,“真是没良心的东西。”
等阿缠睡过去,他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坐到桌边,借着烛火看书。
这世道无非两条路,求仕途或修仙道。
阿缠不让他修仙,她不喜欢那些装神弄鬼的道士,只准雁疏读书。
雁疏这人聪明,学东西学得快,可惜前几年为了给娘亲治病,把家里那点微薄的钱财用了个精光,根本就抽不出半点钱给他读书。
今年仍然过得苦,却不至于连果腹也困难了。
雁疏想,他得给阿缠最好的。
水家小姐,弃了荣华富贵嫁给他,他定然不会让她吃苦。
待到后半夜,他才吹了蜡烛,把阿缠抱在怀里,感受到怀中人无意识的亲近,嘴角忍不住上扬。
日上三竿,阿缠忽然惊醒。
她感受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杀气。
这个镇子很偏远,从来没用猎妖的人来过,如今突然出现,恐怕是冲着她来的!
阿缠迅速翻身起床,惊慌的要去找雁疏,她怕死,她才刚刚嫁给雁疏,还没给他生个崽子,她不想就这样死掉。
她慌不择路,赤着脚就往外跑,刚一出房门就猝不及防地撞进雁疏的胸膛,鼻子撞得生疼
雁疏见她慌成这样,眉头一拧,“出什么事了?”说罢弯下腰,把她抱起来,训斥道,“鞋也不穿,着凉了如何是好?”
阿缠胆战心惊地抱着他脖子,在他身上也闻到一股很凌厉的杀气,嘴唇发白,“你今天去见什么人了?”
“没见什么人。”雁疏皱眉,“早上去市集买了半斤包子,路上遇到了个乞丐,送了他两个。”
雁疏见她脸色苍白,就猜到出事了,立刻严肃地问,“怎么了?跟我说,别藏着。”
可是阿缠不敢说。
她低着头,要哭不哭的,小声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丢下我好不好?雁疏,没你我会死的,你不要丢下我……”
雁疏一听就来气,把她抱回床榻上,检查了一下,见她没受伤,就压着火气问,“你先告诉我出什么事了?你又闯祸了?你告诉我,剩下的我给你收拾。”
阿缠眼眶红红的,翘着嘴,“没闯祸……”
“那你哭什么?”雁疏给她擦着眼泪,“我跟你说过,发生了什么事,都跟我说,天塌下来我跟你一起扛,别哭,告诉我怎么了。”
“我……我做个噩梦,梦见一个老头来找你,说要把你带走,他给你找了个好漂亮的女人当媳妇儿,你就把我休了!”阿缠胡编乱造,说着说着她自己又来气,在雁疏身子上乱抓,又哭又闹,“你怎么这么坏呀!叫你跟他走你就跟他走!还娶新媳妇!”
雁疏一听,原来是做了个梦,舒了口气,又蹙起眉头,没好气道,“阿缠,你那脑子里到底装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会不要你,我除了你谁也不会娶,更不可能跟个老头跑了,明白吗?”
“你还凶我!”阿缠又打他,在他脸上抓出一道红痕。
雁疏低头去亲她眼角,压着脾气哄,“行了,不会不要你,我雁疏此生唯你一人,不哭了。”
阿缠缩在他怀里,心里那点恐慌还未散去,小声说,“那说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不要我……骗人天打雷劈。”
雁疏点头,“天打雷劈。”
两个人又亲了会儿,才黏黏糊糊地走出房门。
雁疏该去卖烧饼了,阿缠心里不安,吵着也要去。雁疏拧不过她,只好带她一同出去。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把阿缠带出去,阿缠长得动人,不似常人女儿那般羞涩,胜在灵动娇俏,一笑起来,就狡黠得像只小狐狸。他总觉得阿缠一出门就被很多人盯着,他讨厌别人看着阿缠。
如果可以,雁疏是真的想把她关在家里一辈子,除了自己,谁也不见。
只是阿缠好动,关在家里,很容易憋出毛病。雁疏没说过自己的念头,但每次带她出去都不情不愿,要阿缠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才肯松口。
阿缠跟着他出去,只见他手脚利落地打理摊子,排队买烧饼的姑娘家都红了脸,怯怯的、含羞的偷看他。
翩翩君子高发束,眉眼如墨衣襟淌,他不怎么爱笑,哪怕只是穿素衣,置身闹市中,也与周围嘈杂的人群格格不入。
雁疏长相比较凌厉,他若是不笑,就像个冷面阎王。
阿缠帮他摊饼,隔了会儿就嫌累,要他抱要他亲,当着一群黄花大闺女的面动手动脚,雁疏烦她,就让她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话一说完,阿缠就闹,气鼓鼓地跑了。
雁疏只能放下手里的活去追她,阿缠就一屁股坐到路边的野草上,撒泼道:“你就去跟那些女人玩好了呀!还理我干什么呀!”
“……”
雁疏蹲下来,脸色很冷,“你是不是欠收拾了?嗯?”
阿缠一看他脸色,就知道这是真生气了,不敢闹得太凶,又不肯认错,硬着头皮说,“你还说你不变心,骗子骗子!”
“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祖宗。”
雁疏低低地叹息,又说,“我手上脏,就不抱你了。你要是嫌累,先回家休息行不?晚点回家给你做糖葫芦,这事就过去了行不行?”
“你把我骗回去,你就跟那些狐狸精玩是不是?”
“……都没你好看,你回家去吧。”
“我不走!”阿缠气鼓鼓地说,站起身,使劲儿往雁疏脸上亲了两口,“我今天就在这里陪你!”
她说完就回到烧饼摊,冷着一张脸,活脱脱一副债主样。
雁疏向来是宠她的,只要她不出事,那么在雁疏那里她就没有底线。
“烧饼多少一个?”
阿缠冷冰冰道:“一两银子。”
来者笑了一声,还真就拍了一两银子出来,说,“来一个。”
雁疏把银子推回去,淡声道,“她在打趣,两文钱一个。”
来的人不是他们镇的人,是个生面孔。明明浑身上下衣服破烂不堪,脑袋光秃秃的,还能随手拿出一两银子。雁疏心里有了算计,只要这人不做过分之事,他便当无事发生。
哪像这人却一下子凑近,皮笑肉不笑道,“我给你十两黄金,买你身后那小娘子可好?”
雁疏懒懒的掀起眼皮,问,“认真的?”
这秃驴从衣袖里摸出一把银票,乱糟糟的,揉成一团,随手就扔到雁疏怀里,笑眯眯道,“一般女子也就买个十两银子,我给你十两黄金,倒是给你让利了。”
雁疏总算舍得正眼看他,一下子把滚烫的烧饼甩他脸上,面无表情地说,“滚一边去。烧饼赏狗,拿去。”
那秃驴被甩了一脸,却不气,还真就拿起烧饼咬了一口,笑问,“这个价位还不够高?你要多少?”
阿缠定定地看着他,后背一凉,那股若有似无的杀气,正是眼前这人发出来的!
这个人……是捕妖者。
那人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阿缠,又甩出几叠银票,“这些够了吗?”
阿缠看着那些银票,眼睛都直了。
原来她值这么多钱吗?
雁疏不是爱找事的人,但也不是怕事的人。
他沉默着把那些银票叠好,像是扔垃圾一样狠狠塞进那秃驴的衣襟.。
那人愣了一愣,脸上的笑意也维持不住。
雁疏眼里已经冷得能结出冰霜,一字一句,一字一顿地说:“千、金、不、换。”
阿缠是他的媳妇,他不可能为了一点钱,把阿缠卖了。
乱七八糟的大纲,不要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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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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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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