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看他,“还有事?”
莫焰默了少顷,道:“今日我在刑场,看到大将军夫人了。”
沈归舟喝酒的动作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声音如常,“怎么了?”
莫焰低下视线,夜色掩盖下,他没有在她脸上看出任何的变化,他将想问的那句话咽了下去,“……没怎么。”
沈归舟没有任何的好奇心,他既说了没怎么,她也不多问,“哦。”
莫焰站在她旁边,有话想说,张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他不说话,沈归舟也没有任何想说的。
随着她的这一声‘哦’,周围都安静下来。
莫焰今日不当职,这个时候也已经回不去东宫。他没有话说,也没有走,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天边的月亮。
沈归舟见他没事,本来想让他回去,话到了嘴边,又没说了。
两人就这样一人站着望月,一人躺着喝酒,共同沉默,互不干涉。
酒本就没有多少了,没喝几口便见了底。
沈归舟倒着晃了几下酒壶,确认了里面的确没有酒了,立马又从旁边摸了一瓶新的出来。
莫焰撇过视线,想起范庸医刚才的劝告,“……”
他想劝她少喝点,努力了几次,都没发出声。
他握着剑的手收紧了力道,终于发出声时,嘴里的话自己变了,“你会死吗?”
他声音有点小,今夜又有风,沈归舟没听清,仰头问道:“什么?”
莫焰和她短暂对望,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会死吗?”
这次沈归舟听清了。
她抬着的手在半空停了一息,睫毛上下动了一下,笑着回答:“只要是人,都会死的。”
莫焰抱肘的手在胳膊上抓了一下。
她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揭破她的答非所问,“你拒绝范明惟的诊治,是不是,你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了?”
他语气中听着像是漠不关心,一句话却断了两次。
黑暗之下,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沈归舟眼神不变,面色依旧,俄顷,像是不经意地将视线挪开了。
她喝了口酒,觉得他这个想法很是荒诞,有些好笑,“不是,你想多了。”
莫焰追问:“那是为什么?”
沈归舟撇头,见他执着,大方回答了他,“我自己就会医术,为何要看别的大夫,那不是多此一举。”
这个理由听上去很有道理。
既是如此,殿下为何一直让范明惟过来。
没有人比他更信任她。
“真的?”
沈归舟眼神诚挚,“真的。”
莫焰望着她,没再说话。
沈归舟不惧他的质疑,神色不曾有丝毫变化,举止亦是如常。
她看上去真的不像是在说谎。
几息之后,她以为莫焰相信了,他却开口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讨厌你?”
这话题跳得有点远,沈归舟还是思索了一下。
“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
他要讨厌她,那她有什么办法。
莫焰安静未语。
沈归舟有了一点自知之明,“我……亵渎了你们殿下?”
这孩子一看就是十分崇拜敬重陈穆愉,忍不了一点别人对他的不尊敬和糟蹋。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虚伪市侩,粗鄙不堪。”
沈归舟眨了半圈眼睛,有吗?
“再次见面,你嘴里没一句真话。”
再见是什么情景来着,沈归舟好像忘记了。
莫焰还没说完,“在那之后,你依旧如此,一直都是满嘴谎言。”
就云泽那种脑子一根筋的,看不出一点,被她卖了,还天天念着她的好。
沈归舟听出来了,他是真地有讨厌她。
“直至今日……依旧是。”
沈归舟睫毛煽动,目光微微落下去了一点。
周围气氛刹时变得有些怪异,俩人都没再出声。
良久之后,沈归舟睫毛重新向上,伸出手拍了拍旁边,邀请他,“坐坐?”
莫焰不想坐,傲娇地挪开了目光。
沈归舟坐了起来,并不生气,“既然不急着走,就陪我坐坐。”
莫焰心里冷哼,他又不是殿下,她这招对他没用。
可她一直仰着脖子等着他。
莫焰和她僵持了短时,心里不愿意,动作却有点不受控。
他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沈归舟看着这样的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小孩,一时没忍住,伸手去摸他的头。
莫焰很是警惕,立马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沈归舟的手僵在半空中,移时,又将手收了回去,嘴角起了一点弧度,“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怎么也不愿意让我摸你头。”
莫焰感受到了她的尴尬。
他……只是不喜欢别人碰他,习惯性的想要避开。
“我不是小孩子了。”
沈归舟凝视着他,的确,他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
“是,你长大了。”她声音低了下去,“很好!”
后面两个字小到她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不知为何,两人间的气氛一时有点奇怪。
莫焰看着她这样,试图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沈归舟很快转开视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喝了口酒,将酒壶递给他,“喝吗?”
莫焰不喝酒,无声拒绝。
沈归舟不强迫他,收回去自己喝。
莫焰看着她这般,以为她让自己坐在这里是让他陪着她喝酒的。
这事要换以前,他早起身走人了,对沈归舟的印象也会又差上几分。
今日……她不说话,他没有生出这个想法,默默地陪着她坐着。
他们就这样坐了一刻钟左右,沈归舟忽然喊他。
“阿焰。”
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喊他的时候,莫焰很反感。
不知何时,他的那种反感慢慢变淡。
他偏过头,望向她。
她凝视着黑夜,道:“明年巳祗节的时候,回北疆去看看你哥哥他们。”
莫焰不知她怎么突然就说起了这个。
沈归舟目光不移,缓声叮嘱,“去的时候,记得给你哥哥带上一壶露上白。”
莫焰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不去吗?”
沈归舟眼神微滞,回答慢了下来。
就这一瞬,莫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我就不去了。”
莫焰倏然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心口上,很是不舒服。
“……为什么?”
沈归舟没有回答,只道:“到时候,顺便帮我给他们上炷香。”
莫焰已经确定了心中的猜疑,没有应声。
他盯着她的侧脸许久,很是不喜欢这里的夜。
他扭过头,冷声道:“我不会帮你的,你要上香就自己去。”
沈归舟侧过视线,这次变成了她看他。
莫焰冷着脸,像是和她较着劲,没有妥协,也没有心软。
沈归舟先败下阵来,“那就算了。”
既然他不愿意,她也不强求。
反正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去看过他们,他们要怪,就怪吧。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也不差这一次了。
莫焰睫毛微微一颤,闭口不言。
嘱咐完这件事后,沈归舟继续慢悠悠地喝着她的酒。
莫焰在旁边坐着,没有打扰她,仍旧没说离开。
手里的酒再次被喝完时,沈归舟还不死心地倒着酒壶甩了两下。hτTΡδ://WωW.sndswx.com/
确认没有了,她也没有放下酒瓶。
她拿着酒瓶把玩了几下,再次开口,“你可还记得李家的那两个大哥哥?”
莫焰望着她手里的酒瓶,醒过神来。
李家?
李离之和李景之。
见莫焰没回话,沈归舟又自己回答,“那个时候你还小,想来你是不记得他们了。”
的确如此。
对于这两个人,莫焰并没有什么印象。他了解的他们,都是之后从别人嘴里听说的。
沈归舟给他补充记忆,“你幼时,他们经常给你买零嘴,教你习字练剑,都对你很好的。”
莫焰没有怀疑她的话,可无法接上这个话题。
幸好她也没有多说这个事情,说了这一句便不出声了。
她盯着天边的明月发了一会呆,才将之前的话题续了下去,“离之哥哥和景之哥哥都葬在宣城城外,他们的中间,还有一块小小的空地。”
“阿焰。”她又一次唤着他的名字,声音轻和平缓,“若有一天,我死了。”
莫焰瞳孔一缩,神色僵住。
沈归舟的眼神里却有了几分向往,“若是不麻烦,你就将我的骨灰放在那里。”
她随意又认真地做着安排,“不用给我立碑,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景之哥哥会不会又嫌她太闹腾。
如果他嫌,以后她在他面前一定少说话。
莫焰没有回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他试图在她脸上找出她只是在和他开玩笑的证据,她只是说着玩得,可他找了很久,什么都没找到。
这让他情绪莫名的有些暴躁,比起以前的她,他更讨厌她现在一本正经的样子。
他不想和她再在这里坐下去了。
他觉得刚才去而复返就是个错误。
他站了起来,冷着声音道:“我看你是真地有病。”
他没去看沈归舟的表情,不等她说什么,就掉头走了。
他脚下的速度比来时要快得多,不过眨眼的时间,人已经到了别人家的屋顶上。
这晚,沈归舟叮嘱他的三件事,有两件他都没有答应。
他觉得,只要他没答应,就是不存在,也不会发生。
沈归舟望着他走远,没有阻拦他。
刚才她还有一句话没来得及说。
她对着夜空轻声道:“若是麻烦,那也算了。”
耳边回响着他慌张起身骂自己的那句话,看着他的背影在黑夜里消失,她轻笑了一声。
举起酒壶还想喝酒,才记起酒被喝完了。
她对着额头吹了口气,将酒瓶放下,又躺了下去,神色恢复如初。
头顶的明月洒下的清辉,一如当年。
这晚的对话是莫焰和沈归舟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这一晚他一直不曾睡着。
范庸医看说话算话,第二日天一黑就收拾了东西准备莫焰来。
莫焰比先前两次来得还早些,人一到二话不说就将他拎走了。
范庸医抗议,他武功虽然不行,轻功还是可以的,他能不能不要每次一上来就这么粗鲁的对他,他可以自己走。
莫焰直接将他的抗议无视。
范庸医听不到他的回答,想起了他真扔他的时候,立马一怂,闭上了嘴。
想起昨晚沈归舟的态度,他盘算起正事来。
凭他这聪明的脑袋和友好的态度,用不了多久,一定可以说服她,让她做自己的病人的。
甚至……说不定,今晚她就改变主意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满怀期待,也不在意莫焰的不友好了。
过了一炷香左右,他们到了地方。
今晚,沈归舟不在屋顶上。
她房里的窗户……也关了。
两人停在对面的屋顶上,范庸医看着已经熄灯的房间,范庸医感觉自己的热情被不知道哪里的一盆冷水给浇了。
“……嫂子这是休息了?”
他看了眼天色,是他们来得时间不合适?
大晚上的,好像是挺不合适的。
幸好是师兄让他们来的,不然这要是被人看见他们还说得清楚。
不过,前两次他们来得比现在还晚,她都没有休息。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休息了。
不管什么原因,既然人已休息了,他们再去打扰肯定是不合适的。
他问莫焰,“……我们现在回去吗?”
莫焰也望着窗户,没作声。
少时,他朝客栈的前面走去。
范庸医赶忙跟了上去。
京都此时并无宵禁,今日也不算太晚,平日里这个时候,客栈还在开门迎客,今日却打烊了。
莫焰见左右没什么人,上前敲门。
没有人回应。
范庸医失落,“看来今晚我们只能先回去了。”
莫焰在原地站了一会,只能转身。
客栈斜对面的大榕树上,沈归舟翘着腿躺在上面,看着俩人走远,长腿晃了晃。
可是也不知道是陈穆愉这个人执着,还是这俩人自己性子倔。
两人吃了闭门羹,也不放弃,隔天晚上又来了。
当然,沈归舟房里的那扇窗户还是关着的,整个客栈也是早早打了烊。
第三晚,他们又来……
连续来了几日,一连几日吃了闭门羹,几个人心里都是有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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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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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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