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洵似是没觉察到旅队众人间的暗潮涌动,他侧耳倾听悠扬喜庆的乐声,表情既有怅惘又有忧郁。
“萍萍,我的萍萍啊。”
这一刻就连感知敏锐如苗芳菲也觉察不出阿诚有任何异样,就是个沉耽于爱河,因心上人出嫁而忧郁的小伙子。除了王澎湃以外,没人注意到阿诚那一抹极短暂的,挑衅般的笑容。
唯有王澎湃看到,丙九远比想象中更加棘手。他却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沉心静气,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眼神更锐几分。
“也不知道萍萍有没有看到我的离娘鸡,知道我的心意。”
丙九仍在非常敬业的表演,王澎湃他娘的觉得这人不去当演员实在可惜。
“我没能找到婚契,要想私奔的话,必须得在第三哭前才行。”
“婚契在哪里?为什么要在第三哭前?”
形势紧急,苗芳菲冲王澎湃使了个眼色,两方人到底又聚集到一起。
“婚契被村长收着,可是我没找到。”
卫洵难过摇头,叹息道:“第三哭后就是出嫁,没能销毁婚契,就要在出嫁前离开切壁村才行,否则萍萍还算是嫁给阿龙。”
阿龙葬在切壁村后山族坟,只要离开切壁村够远,萍萍和阿龙的婚契自然就不生效了。
苗芳菲望向赵宏图,赵宏图脸色难看摇了摇头。他刚才和王澎湃也没有在村长家里找到婚契。
“阿诚兄弟暂且放心,许阿婆肯定会把你的离娘鸡送给萍萍的。”
苗芳菲冲侯飞虎使了个眼色,侯飞虎微点头,向赵宏图一摆头。两人脚步匆匆向许晨他们那边走去,一是要告诉许晨郁和安林曦三人最新情报,二是侯飞虎将王澎湃疑点告知赵宏图,两人再沟通村长家发生的事情。
“阿诚,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苗芳菲好言劝道,实则是想趁现在功夫和王澎湃掰扯清楚,省的一会真混乱危机起来大家还得互相提防,互相内耗。
但阿诚却摇头,痴痴望向萍萍屋子。
“不,苗阿嫂,我不走,我要等个结果出来才行。”
苗芳菲一想也是发愁,很可能第二哭时萍萍和阿诚就得商量私奔时间,阿诚要留下来还真确实非常必要。尤其阿诚还十分信赖地望向苗芳菲,期期艾艾道:“苗阿姐,感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实在是看到你,我才安心。”
得,阿诚的意思很明显,苗芳菲也得跟他一起等才行。
“苗队,要么我……”
石涛迟疑,苗芳菲却摇了摇头,直视王澎湃,轻声道:“王嫂一起等吧。”
苗芳菲不愿怀疑队友,但过了这么多次旅程,她也知人心不可信。苗芳菲没在排行榜上见过王澎湃这号人,但谁知他是不是隐藏了身份。王澎湃表现出的意识与大局观确实远超出这个等级旅客应有水准,无论背后原因为何,苗芳菲都不希望她和石涛再搅进去。
那些旅客旅队里的水都深得很,不是他们这些连固定旅队都没有的散人旅客能掺和的。
要是丙导在就好了,苗芳菲忍不住思念丙九。要是导游在,情况也不会乱到如此地步。但这毕竟是情景重现类的项目。往常这类的项目也大多是旅客单独体验,而导游则在景点出口等待,不会参与到项目中。
因此对丙九消失这事,苗芳菲也只觉得他同样是在出口等待。
苗芳菲对王澎湃的言语中多了分客气,少了些亲近信任,王澎湃都看在眼里,仍一如往常笑眯眯应道:
“行,听苗队的。”
“我和宏图在村长家里找到了非常重要的东西,苗队你看。”
苗芳菲先犹豫看了眼阿诚,搜刮村长家这种事让阿诚知道真的没问题吗?
但看阿诚没有反应,仍专注望着萍萍家的方向,苗芳菲便也不再犹豫,从王澎湃手里接过东西来看。这一看饶是冷静如她也愕然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阿龙的飞狐雕像,阿龙和萍萍的婚契。”
苗芳菲立刻抓住重点,可惜王澎湃摇了摇头:“我和赵宏图都没有找到。”
转而他向阿诚发问:“阿诚,你去村长家一趟,有没有找到这两样东西?这关系到你和萍萍的终身幸福。“
“没,没有啊,有村长在,我哪里敢乱翻他的东西。”
阿诚道,神情却有些惊慌,似是想隐藏什么。苗芳菲眼神一厉,觉出不对,不动声色逼问道:“阿诚,你要知道,萍萍的婚礼本来是村子的大事,按理说我们不该帮你和萍萍私奔的。”
苗芳菲轻叹一声:“这么看来,还是该按村长说的,萍萍和阿龙才是……”
“不!”
阿诚反应很激动:“村,村长他……”
但说到这,阿诚又犹豫起来,直到苗芳菲再次逼问,他才咬牙低声道:“村长他,他是僵尸了。”
话音落后,阿诚哭丧着脸,急急低声道:“苗阿嫂,我,我对村长发过誓,不把他变僵尸的事情往外说。我,我只告诉你,你别再告诉别人啊。”
原来阿诚之前眼神惊慌是为了这事。
苗芳菲望了眼王澎湃,见他点头,便知阿诚所言切壁村村长变为僵尸一事是真的。
再看阿诚时,她缓和了语气:“放心,我不会再告诉别人的。”
虽然这种我只告诉你一个,你别告诉别人的秘密,通常用不了多久,所有人就全都会知道。
转过神来,苗芳菲忧心不已,切壁村村长变为僵尸这事其中肯定有蹊跷,但目前最要紧的,还是阿龙的飞狐雕像,阿龙和萍萍的婚契这二者都没有找到,这实在是让萍萍焦虑,决定找机会再去探一次村长家。
王澎湃冷眼旁观丙九与苗芳菲这次交流,在基本确认阿诚就是丙九后,王澎湃每一次再看他,心里都能有新体悟。
单看这次,苗芳菲虽然对他王澎湃冷淡了些,但到底还是目标一致的队友。但阿诚与苗芳菲之间却没有这种天然的联系。王澎湃把雕像与日记给苗芳菲看,凭苗芳菲的聪明,天然就能想到另外两件物品的重要性。
除了王澎湃和赵宏图外,目前来看去村长家找过东西的只有阿诚。
只要意识到这点,苗芳菲天然就会对阿诚起疑心,在加上王澎湃之前上的眼药,以后就算丙九再想借阿诚的身份来驱使苗芳菲他们,也会多费功夫。
但丙九却先一步,自己用犹豫的语气,闪动的眼神,把苗芳菲的疑心给激发出来,而且在几次逼问后,说出了村长是僵尸这个重要消息,这恰好是又重要,又是王澎湃和赵宏图还没来得及告诉苗芳菲的消息。
所以苗芳菲向王澎湃取证,王澎湃只能点头。丙九再表示,这是他向村长发誓,不能告诉旁人的秘密,我只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
如何让人最快信任你,对你产生亲近感?
那当然是成为共犯,共同保守同一个秘密了。
人的思维是有惯性的,丙九说村长变成僵尸是真话,而且还有王澎湃赵宏图作证,确实为真,那苗芳菲潜意识就会认为,和村长有关的事,例如丙九之前说的他没找到婚契也是真话。
仅凭这简短对话,丙九就暂时度过了苗芳菲怀疑的危机,而他透露出的村长是僵尸的消息,也是苗芳菲肯定会从王澎湃他们那里得知的消息。
这个人对人心的拿捏很准,时机也把握的非常好。
等接下来从第二哭到第三哭之间,苗芳菲他们势必会为萍萍与阿诚的私奔忙碌,以他们的实力,想要在危险中活下来都无比困难,更没工夫再去想这些事。
屠夫流导游,丙九。
王澎湃陷入沉思。
在一时被耍的怒气过后,王澎湃没有直接控制丙九,而是暂且按下不动,不仅是因为他拥有阿诚的特殊身份,还因为王澎湃想更多观察下丙九。
这个人着实不简单,颠覆了他们之前对丙九的认知。
要是按过去,王澎湃扪心自问,自己恐怕早就会开始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丙九。
但当他实力还被封印的时候,王澎湃从来没想过这点。而现在实力解封一层后,王澎湃偶尔会感到疑惑,但每次心里生出怀疑时,都没有引起他足够的注意。
就像现在,每当王澎湃想起丙九到底是不是丙九时,潜意识都会告诉他这就是丙九,而且这个认知很难改变。
算了,不纠结。不管他究竟是李逵还是李鬼,等到时候带回去让队长一看就知道。
“许阿婆他们出来了。”
这一小会的功夫,苗芳菲王澎湃他们各有各的心思,唯独阿诚一直翘首以盼,第一个发现一行人正向这里走来。
“十二点。”
苗芳菲心提了起来,哭嫁第二哭终于开始,而如今在许晨他们身上的担子,比之前苗芳菲他们更重!
许晨端着煮好的鸡,目不斜视走进萍萍的闺房,只在进入前与苗芳菲对了个眼神。他们吸取苗芳菲一组煮猪肝时遇到的事,测试了这次的鸡肉,好在没有发现毒。但许晨心里却更担忧。
苗芳菲他们总共有找猪肝,对抗阿桑阿文,将银镯交给萍萍三个难点,而每次哭嫁的难度都该是递增的。那就说明在进入萍萍闺房后,他们组将会遇到更多的困难。
许晨打头,林曦提着离娘鸡在第二位,第三是与他们同住的切壁村村民阿湘,郁和安断尾,四人走进了萍萍的闺房。
“外婆呀”
正如苗芳菲所言,一进萍萍屋的门后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那些热热闹闹的唢呐乐声基本全都听不到了。明明现在还算暑期,但屋里的凉意却格外重,像是进到了冰库里。许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萍萍,她一身黑白相间的精致民族服装,下裙处枝枝蔓蔓暗红色的花是唯一点缀。
许晨嗅到淡淡的血腥味,细看那花纹却更像不规则的色块,大小错落有致,连成一片,好像是……
好像是飞溅上的血。
“阿婆,你为何盯着我的裙子看呀。”
冷不丁的,萍萍忽然开口问道,漆黑双眼凝望许晨。霎时间许晨有股被猛鬼标记的惊悚恐惧感,他们眼前的萍萍是货真价实的厉鬼,而他们正是与厉鬼独处一室!
“外婆心疼你啊。”
郁和安给许晨捏了把汗,而林曦早怕的两眼发直,浑身打颤,帮不上任何忙。危机关头许晨很快却从厉鬼的压迫下清醒过来,急智下接上了唱词:
“恭喜外孙女,有了好着落。如今灯笼火把送出阁。唯愿你称心如意,样样顺利,做千年媳妇,做万年婆婆。”
自然不是所有人都向苗芳菲那般会唱甚至会现场编词的,许晨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念,他感到阿湘似是瞥来疑惑不满的一眼,但许晨注意力全在萍萍那里。只见她目光落到林曦手里提的鸡笼上,美眸笼着层雾气般朦胧。
“林阿婆,让我看看离娘鸡。”
林曦本以为自己会吓得无法动弹,浑身僵硬,但萍萍这话一出,他却不由自主向萍萍走去,如控的僵尸。这就是厉鬼的实力吗?
林曦怕的脸色惨白,他一步步走到萍萍面前,如她说的般提起手里鸡笼,给萍萍看。
“抬头望见离娘鸡,眼泪汪汪胸前滴。”
萍萍虚抚鸡笼,忧愁低声轻唱:“起五更,睡半夜,外婆养我废了天大力。”
“外婆啊,这离娘鸡是父亲他……”
“不是。”
林曦感觉自己完全被牵着走,他想管住嘴,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此时此刻竟不知道是身前的萍萍更恐怖,还是背后阿湘幽幽目光更吓人。
许晨注意到林曦的异样,与郁和安一前一后将脸色惨白的林曦保护了起来,紧接着只听林曦颤声道:
“是,是阿诚送你的离娘鸡。”
嗖!
利刃破空的锐风微不可闻,却惊出人一身冷汗,飞刺来的纸刀千钧一发之际被厚牛皮挡住,是郁和安早发觉情况不对时便拿出了牛皮,快速披到了林曦身上,正好截住了阿湘的纸刀!但不知是不是牛皮在之前几次战斗中破了许多口子的缘故,它没有完全遮挡住林曦的气息。
阿湘一击未得手立刻展开接下来的攻击,纸刀攻来的轨迹奇诡刁钻难防,阿湘如轻薄纸人般穿梭于许晨三人之间,身体柔软轻薄至极,任何攻击都无法伤到它!
狭窄房屋里正适合纸人偷袭,三个大男人却无法展开手脚,还得护着林曦,很快他们身上就都负了伤。混乱中竹篓里的鸡崽吓得扑棱棱猛冲猛撞,力量大的很。
“快护着我,你们快护着我啊!”
林曦语无伦次惊叫着见阿湘再次冲到他面前,浓妆艳抹的纸人脸阴森恐怖,他险之又险一个后仰躲过飞来的纸刀,从小腹到胸前却被稍碰到的刀锋开了道猩红血口。要是林曦倒得再慢些,恐怕就是他整个人被劈成两半!疼痛与恐惧让林曦失了重心,慌乱挥着手倒下,鸡笼脱手而出。
下一刻本要给林曦致命一击的阿湘却转移目标,扑向了鸡笼。
“她的目标是离娘鸡!”
许晨豁然开朗,此刻飞扑去护住鸡笼以来不及,许晨一个滑铲,脚尖挑起鸡笼踢到郁和安的怀里:“接住!”
果然阿湘再次转移目标,扑向手忙脚乱抱住鸡笼的郁和安。眼看纸片似的薄人飞速飘来郁和安吓得连忙想跑,但这闺房里本就空间不大,他冲向门口,却发现这门像被焊死了似的完全无法撞开。眼看阿湘纸刀就要刺向郁和安,许晨大叫道:
“把鸡笼扔给我!”
就像传球似的,郁和安连忙再把鸡笼抛给许晨,眼下他们俩人一人站在门边,一人站在对角线的窗前,纸人扑过来对付不了时便将鸡笼抛给对方,一时间竟拖延起来。但这不是解决办法!鸡崽毕竟是活物,这几次下来几乎摔懵了,竹编的鸡笼也快要破掉。
“萍,萍萍,你,阿湘。”
林曦快急疯了,他正处在郁和安和许晨两人中间,每次纸人飞扑时都是从他身上飘过。碰触到的身体冷的近乎冻结,林曦想后退,但他这一后退就退到了萍萍婚床上。两腿一软,林曦差点没能站稳坐上去。面对萍萍冰冷目光,他大脑一片空白,磕磕巴巴。
怎么会是这样,和苗芳菲他们说的不一样啊!
萍萍怎么没出手杀了阿湘??没有给他们看记忆碎片之类的?
就这样旁观?
“外婆,结冥婚如何能过的和和美美,快乐幸福?”
萍萍幽幽道,目光从林曦身上移开,落到正在许晨手里,快被抛来抛去玩死的离娘鸡身上:“阿诚送给我的离娘鸡啊……”
“离开娘的鸡崽,真能活下去吗?”
萍萍望向窗边,似是透过窗户,看到了那些看似庆贺,实则包围困守她的切壁村人。
电光火石间许晨想通了什么,她说鸡崽,其实更在说自己。就算是私奔了,她和阿诚能在切壁村人的追踪下逃脱吗?真逃走了,他们又能在深山老林里活下来吗?
阿湘纸人已扑到他面前,许晨本该故技重施把鸡笼抛给郁和安,但他却迟疑没动,急的郁和安大喊:“许晨,鸡笼,鸡笼!”
“噗呲!”
纸刀比真正的刀更锋利,直接捅穿了许晨的左臂。鲜血飞溅,剧烈的痛苦令许晨闷哼出声,但他却硬生生忍着痛,弯起左臂,用手臂骨肉卡住了纸刀!然后他趁机掉转过身,向窗边撞去。
砰!
这一撞许晨用尽了浑身力气,撞得他头破血流,头晕目眩,但却把纸糊木窗从中撞出来了个大洞!
“把,离娘鸡送出去。”
许晨艰难道,剧痛让他浑身脱力,无法再将窗上缺口扩大。但是第二哭完成的关键要点许晨已经明白了。
“快!”
“好,好!”
郁和安一个激灵冲上去,顺手拉了把林曦。林曦看着趴在许晨背上触目惊心,几乎将他完全覆盖的灰白色纸人,恐慌到了极致。但他也知道眼下到了最危急的时候,抬手拿刀就去割许晨身上的纸人,却只听铿地一声脆响,纸人毫发无损,反倒林曦的刀刃发灰发暗,被阴气腐蚀,一碰即碎。
这纸人竟如此厉害,林曦不敢想象被纸人扑身的许晨是何等惨状,大脑里唯有把鸡送出去这句话,抬头就看郁和安已从许晨手里抢过鸡笼,火急火燎就要往窗户那里塞。
窗棱纸已经被许晨撞破,像碎布片似的挂在木窗上。当郁和安动作时似是屋外有风吹过,破碎灰白色窗纸浮动,向郁和安手里鸡笼贴去。
灰白窗棱纸,灰白纸人,纸人,窗棱纸。
“郁和安住手!”
危机感骤然降临,还没理顺思路的林曦下意识喊道,郁和安差点就要把鸡笼硬塞过去。但他手极稳反应极快,林曦声音刚出他便停了动作,鸡笼正停在窗前!而他动作停下后,仍往鸡笼飘去的灰白窗棱纸就显得格外显眼。
郁和安下意识后退,差点被窗棱纸圈住手腕。
“纸人,窗棱纸!”
许晨没了声息,混乱中来不及多想,林曦只能把这两点喊出,寄希望于郁和安能反应过来。而从小在出马仙世家长大的郁和安即使没有天赋,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也没想出纸人和窗棱纸间有什么关系,但不妨碍他飞快摸出打火机。
咔嚓一声轻响,橘红火苗燎向窗棱纸,瞬间将伸向郁和安手腕的纸碎燃成灰烬。似乎有尖锐凄厉的啸鸣声响起,灰白窗棱纸上隐约现出张恐怖鬼脸,森冷寒风差点将火苗压灭。但郁和安反手一燎,火烧伤了老牛皮。火苗瞬间蔓延开来,燃上牛皮的火焰不再是浅淡橘红,而是种璀璨如金的金黄火焰。
牛皮有毛的表面燃起来了,内里却仍旧冰凉柔软。森然冷意从身后逼近,郁和安不敢回头去看,他咬牙飞快将鸡笼用牛皮包裹,然后将它从窗纸破洞处推了出去,阴气浓重的窗纸还想将牛皮包裹,却被上面燃烧的金黄火焰全部焚烧殆尽。
“这是什么?!”
焦急守在屋外的苗芳菲等人只见一个火球从窗里飞出,赵宏图差点一箭射上去,多亏那张皮如活物般散开在地上滚动,扑灭了火焰,散开同时也露出了包裹在里面的东西。
“离娘鸡?!”
一瞬间苗芳菲心都是凉的,心乱如麻的她扑到窗边,没来得及捡鸡笼,就看到一人灰头土脸卡在窗框处,正奋力往外爬,见她过来忙急切惊喜道:“苗队拉我一把!”
“林曦?!”
苗芳菲又惊又喜,连忙抓住林曦的手。王澎湃也帮忙,一下就把林曦拽了出来。不等往里看,又有个人影出现在窗边,却是郁和安扛着昏迷不醒,身上糊了层白纸的许晨。
“苗队王哥,快看看许大哥!”
郁和安焦急道,他浑身又是汗又是血,脸色惨白,显然情况也不是很好。但却仍坚定咬牙先把许晨送了出去,然后自己才借侯飞虎他们的帮忙,从窗户爬了出来。
“郁老哥情况这么样?”
赵宏图焦急问道,在旁边搭了把手,托了下郁和安的背。但这一下却摸到满手冰冷黏腻,痛的郁和安倒吸口冷气。赵宏图一看这自己满手猩红,郁和安后背更有个寸长血口,仍在向外不停渗血。
“郁老哥!”
即使早料到第二哭的难度会高于第一哭,却也没想会到这般地步,林曦脱力,许晨昏迷,郁和安重伤,连牛皮都烧黑暂时无法使用。而现在大家关心的除了几人伤势外,最重要的还是这次项目到底有没有完成!
为什么离娘鸡会被送出来,难道萍萍她没接受阿诚的离娘鸡?那许晨他们,岂不是
“先离开这里。”
侯飞虎背上郁和安,搀着腿脚发软走不动路的林曦,神情凝重。他们这边动静太大,已有不少切壁村人向这边走来,越是靠近萍萍的屋子,他们越像纸人,眉眼弯弯似是在笑,却让人背后只冒凉气。
纸人的战斗力苗芳菲他们都感受过了,再迟疑下去恐怕会被包围。
“好。”
苗芳菲只得道了声好,从侯飞虎手里接过林曦,那边王澎湃抱起昏迷不醒的许晨,八人飞速撤退。等退离纸人包围圈后苗芳菲不甘回看一眼,纸人接近太快,许晨他们受伤太重,苗芳菲他们没来得及捡回郁和安的牛皮,也没空去看离娘鸡究竟如何。
苗芳菲这一眼,却正看到阿诚抱起鸡笼,站在萍萍窗口,下一刻他的身影就被众多纸人挡住。
“阿诚还在那里!”
苗芳菲心里一悚,当即就要转身,阿诚至关重要,决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苗队别急,阿诚不会有事。”
心知阿诚是丙九的王澎湃自然明白丙九不会有事,但苗芳菲不知道。她已对王澎湃不再如初信任,心里权衡下还是决定自己去看看情况。
“苗队没事,我,我们这第二哭,应该是过关了。”
就在这时,重伤虚弱的郁和安开口:“许老弟的伤不对劲,你,你看看吧。”
苗芳菲迟疑一瞬,就这一会切壁村民已经将萍萍小屋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再想往里面冲也没机会了。而且还不断有切壁村人往这边赶来,路过他们时目光沉沉不善。众人不敢再耽搁,回到了苗芳菲石涛分配到的小屋。阿桑阿文已死,这里暂时还算安全。
等看过几人伤势后,苗芳菲觉得棘手。这三人里受伤最重的是许晨,他像是发了高烧,浑身滚烫昏迷不醒,左臂完全像纸糊的一样,背后还黏着一层肮脏白纸。苗芳菲尝试撕下白纸,但白纸揭开一角后却是血淋淋的肉,仿佛这白纸取代了许晨原本皮肤似的。
“这是纸活里的化纸。”hτTΡδ://WωW.sndswx.com/
郁和安喝下了止血剂,撑着伤躯过来看,神情凝重:“邪性的很,大家伤口别碰到这纸。”
“到底发生了什么?”
苗芳菲焦急担忧问道,她虽然身上有伤,却也没把许晨放下。而是避开自己的伤口,坐在床边,让许晨枕在自己膝上,给昏迷的他喂了点水。同时观察许晨的情况。
只见这白纸将许晨后背全部包裹,甚至以蔓延到身前,从背后来看许晨和那些纸人完全没有两样,双耳也被白纸覆盖,灰白色的纸屑看起来肮脏又邪恶。
“我们被困在那间屋子里。”
郁和安不擅长分析,只是朴实把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但即便如此其中凶险也听得众人心惊肉跳。等郁和说道许晨想把鸡笼送出窗户,却被纸人扑住,郁和安他接受鸡笼,在林曦提示下烧到窗纸后,苗芳菲惊叹道:“林曦,你是怎么想到的?”
林曦喝了几口能量饮料缓过气来,浑身还在间歇性发抖。他当时想什么了?其实什么也没怎么想,就是许晨后背上灰白色的脏纸给他留下心理阴影太重,林曦再看向窗棱纸时条件反射觉得不对,反倒误打误撞,窗棱纸果然有问题。
如果不是他及时喊停,窗棱纸包住鸡笼,恐怕他们这次项目就要失败。
“其实到现在俺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把离娘鸡送出去。”
郁和安不解道。
许晨昏迷前这么说,他也就这样做了,现在想想,幸好许晨告诉了他们最关键要点,否则光凭郁和安和林曦,混乱中能不能想清楚都不一定。
“萍萍问外婆,结冥婚如何能过的和和美美,快乐幸福,其实已经有了和阿诚私奔的念头。”
苗芳菲按自己的思路解释道:“她内心犹豫,私奔在那个年代是要浸猪笼的,更何况萍萍身上背负着父亲的期望,村里的使命,这些责任像锁链般束缚着她。更何况切壁村在莽莽大山深处,她和阿诚私奔后,难道真终生要在山林中生活,做一对野人夫妻吗。”
“但萍萍应该已经是觉察到了父亲与村民们态度的异样,所以她说离娘的鸡崽,真能活下来吗?,所以你们的任务就是向她证明,离娘的鸡崽,是能活下来的。”
“鸡笼里是柔弱无力的小鸡,鸡笼外是危险的切壁村人阿湘。”
王澎湃补充道:“萍萍要私奔的过程,其实就跟送出鸡崽的过程一样。要躲避切壁村人的追击,要突破村子的束缚。完全封闭的房间可能就代表在她心中如铜墙铁壁般的切壁村。”
“郁老哥你说屋门是紧锁的,无法打开,而看似脆弱的窗棱纸,其实也隐藏着危险,可见在萍萍心中,私奔的危险性与难度有多大。”
“你们最终在纸人阿湘的追杀下,烧毁窗棱纸,将鸡笼成功送出来……送到阿诚的手里。其实就是在说服萍萍私奔。”
“原来是这样。”
郁和安恍然大悟,苗芳菲却仍眉头紧锁,沉思道:“现在第二哭结束,阿诚与萍萍该是都被困在屋中,外面有无数切壁村纸人围困,正像郁和安他们在第二哭时做的一样,咱们得带着阿诚和萍萍这对鸡崽安全突破切壁村人的包围,送出切壁村才行。”
“要在晚上八点前。”
赵宏图站起身来:“苗队,王哥,我想再去探探村长家。”
没能找到萍萍和阿龙的婚契,还有阿龙的尸化飞狐雕像,实在是太让他们被动。
“你,你说的婚契,是这个吗?”
就在这时,郁和安忽然开口,抖着手拿出来了一张皱巴巴的红纸,放在桌上。
“这,这是?!”
苗芳菲惊愕,最近的赵宏图一把抓住红纸,在听到旅社提示的您得到萍萍与阿龙的婚契后,惊得倒吸一口冷气:“真是萍萍与阿龙的婚契!你从哪里得到的?”
“我把鸡笼推出去后得到的。”
郁和安低声道,搓了搓衣角。他这小动作被王澎湃注意到,王澎湃双眼微眯,若有所思。其他人却没觉出异样,纷纷高兴围到桌边,挨个摸了把红纸,确认它真是婚契。
“呼,找到婚契就好。”
赵宏图松了口气:“我就怕阿龙也变了厉鬼,到时候咱们烧了这婚契,应该就不怕他立刻追上来了。”
私奔时间变得充裕多了,这让神经紧绷的众人都略放松了些,开始讨论接下来的计划。王澎湃也加入了讨论实则是在一心二用。
丙九该是趁第二哭的工夫,和郁和安联系上了。
王澎湃早预料到阿龙的飞狐雕像和婚契都在丙九手里,却想不出丙九借此机会,把婚契给郁和安,让他带出来的用意。
真为了旅队完成任务?
眼下旅队差不多已经到了景点的最终关头,最后项目困难,但必将也有许多削减难度的关键物品。找到婚契并烧掉,阿龙和萍萍没了联系,就不会在萍萍私奔时立刻找过来。发现切壁村村长变成僵尸的秘密,就能提前防备。而找到阿龙的两个雕像,更相当于绝杀。
按这旅队原本的实力,他们估计连婚契都找不到,还被哭嫁项目牵制,很难在最终私奔环节时凑齐所有物品。
但现在有丙九和王澎湃在,他们竟然基本已经将全部的物品都凑齐了!
王澎湃不相信丙九是为了旅队,才将婚契交出。他的目的是什么?
“从第二哭才开始奖励东西,这也太难了。”
王澎湃听赵宏图抱怨,忽然灵光一闪。
他明白了!
“这样一来,他们会以为飞狐雕像也是项目完成后的奖励。”
萍萍的闺房里,卫洵靠墙而立,捂着心口,呼吸略显断续。
赵宏图和王澎湃去村长家搜刮,却没找到阿龙的飞狐雕像和婚契。这样一来惯性思维,他们要么认为这两样东西还藏在村长家,要么觉得这两样东西,已经被阿诚搜刮走了。
而阿诚带走这两样东西,却没告诉旅客们,就会让大家对他本能提防,升起疑心。
卫洵借此机会与郁和安对上话,将婚契转交给他,正是转变旅客们思路,让他们以为婚契和飞狐雕像,都是项目完成后得到的奖励。就会暂且减缓对飞狐雕像这件物品的追寻,转而认真去准备项目。
卫洵是绝不可能将这件雕像交出去,毕竟他自己体内正寄生着孵化中的飞狐。而萍萍此时本该有的尸化飞狐王,自始至终卫洵从未见到过。
“萍萍你说,它是不是在这?”
卫洵轻笑着,苍白修长的五指张开,食指划了个圈,指向自己的心口。
他指甲发乌,凌晨三点的时候,卫洵san值又掉了十点。即使是在场景重现里,以阿诚的身份存在,san值掉落导致的异化,仍旧越来越明显。
尤其是随着孵化倒计时的减少,san值正掉的越来越快!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恢复加更,么么哒!七万营养液了,好家伙小天使们好强!
后天完结这个副本,比心心
呜呜小天使们一定要注意身体!感谢大家关心,在喝中药调养了,中药味道就很怪,明明不苦,是酸甜的,但还挺难喝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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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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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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