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王世贞亲自登门造访,说明老盟主真的发狠了,以至于要“御驾亲征”。
不然的话,王世贞若想与自己对话,凭借嘉靖二十六年进士老前辈、文坛领袖、正三品南京刑部右侍郎等身份,只需派人给自己送一封书信即可。
王之都也不敢保证,明天王世贞来了后,当面向自己施压的话,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而且王之都估计,林泰来这两天会来找自己,如果与老盟主撞上了就更麻烦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王税使收到了预料之中的拜帖,便吩咐差役大开关署中门,以尊贵礼节迎宾。
然后王税使亲自去码头上,把文坛老盟主王世贞迎进了关署。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表面礼数是周到了。
提前到达的江南巡按邢侗收到消息后,也来到了关署当个陪客。
地位和辈分差的太多,王世贞这个客人反而坐在了会客厅的主座上,次子王士骕在背后侍立,而王税使和邢巡按分列两边落座。
王之都明知故问的说:“老前辈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来?”
王世贞很有气势的答道:“特为天下文坛而来!”
但朴实刚健的王之都非常讨厌这种说话腔调,简直太装了!
上一个这样装腔作势对自己说话的,还是林泰来!
但林泰来装完了后,还是有点实在东西的。
比如帮自己润色一下诗稿,还能帮自己想想捞政绩名声的主意,所以也就忍了!
所以王司徒的弟弟王之都不阴不阳的对文坛老盟主回复了一句:
“下官不过是一个河道税使,天下文坛于我何加焉?”
于是老盟主也不装了,直接摊牌说:“听说王税使欲用林泰来,此乃文坛之敌也。
这股黑恶势力屡屡破坏文坛大会,使文坛大会未能如期正常进行。
近期四方有识之士合力围剿文敌,贼子已然穷途末路,却又受到王税使庇护,致使除寇未尽,功败垂成!”
王之都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了句:“林泰来是一把很锋利的剑。”
王世贞咄咄逼人的说:“我太仓王姓的剑,未尝不锋利!”
这里所说的太仓王姓,就是暗指内阁大学士王锡爵了。
因为王世贞和王锡爵并不是一个王氏家族,所以只能说太仓王姓,而不是王氏。
正在这时,有仆役跑到门外禀报:“林泰来求见!”
王之都正寻思,先把林泰来请到其他地方等候,避免与王老盟主直接碰面。
却不料王老盟主先开口道:“来的好!我也正想会会他!”
一语震惊四座,王税使和邢巡按都吃惊的看向王老盟主,老人家你这是老糊涂了?
那林泰来年轻火力壮,就你老人家的身体,经受得起?
第一次牡丹亭之战,老盟主被逼到现身,但最后没有直接交锋也就罢了;
第二次枫桥之战,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楼船甲板上,根本没有面对面,隔空都把老盟主你气晕了。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再说,正常人都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伱老盟主身份何等尊贵,亲自与林泰来这个秀才都不是的小角色撕逼,那完全得不偿失!
别人不好劝,但王士骕俯身道:“父亲慎重!”
“无妨!”王老盟主阻止了儿子继续劝说,又对其他人道:“劳烦诸位见证,如果林泰来对我不敬,就治他一个冒犯官体的罪!”
众人:“.”
老盟主也真能拉的下脸啊,居然要亲自上阵,铁了心用政治手段解决文坛问题了?
这位老盟主可不是那种政坛无所成就的文坛盟主,同时还是刑部侍郎,还有一个当内阁大学士的铁子!
而林泰来只是布衣平民,如果林泰来一时年轻气盛,直接冲撞了高官显宦,说不定真能找到罪名惩治!
虽然老盟主这样做其实并不光彩,但是古今都有成王败寇的案例啊。
没过多久,林泰来就被仆役领进了会客厅,然后也吃了一惊。
他也没想到,会客厅里居然还有王老盟主在场。
本来他还有点奇怪,往常过来找王之都,都是直接去书房说话,怎么今天要到会客厅。
随即林泰来立刻就明白了,王老盟主这是一定要从政治和官场上,斩断自己所有的“保护伞”了!
如果失去了权力的庇护,王老盟主以高官显宦身份对待自己,那自己就只能是个待宰羔羊。
一边想着,一边看向王之都,如今王之都的态度很重要。
王世贞也没有着急应对林泰来,继续刚才的话题,对王之都说:
“听说税关的任期都不长,最多也就一二年,王税使明年也就卸任了吧?
不知可否帮着我,捎带几份书信去京师?”
对原来的吴县冯知县,王老盟主用过这招,如今对王之都再次使出了这招。
并非是老盟主黔驴技穷,而是这招实在太管用了。
毕竟这些书信,可能是给大学士王锡爵的书信!
一般的官场中人,谁不想帮忙给大学士送信?
王税使犹豫了一下,指着江南巡按邢侗说:
“不知老前辈的这些书信,能否让我未来官职的权位压过他?”
邢巡按:“.”
万万没想到,王之都竟然拿自己当说头!
你还踏马的有完没完了!十年多了,都踏马的十年多了,你心里还较劲呢!
王世贞也无语,这王之都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邢侗现在是江南巡按,虽然品级不高,表面只是七品,但流品非常非常高!
大明官场的官职不但要看品级,还要看流品!
而且邢侗也是资深御史了,再加上还有个只差一步入阁的好老师!
所以懂官场规律的都明白,邢侗下一份工作肯定跳级,正五品京官起步!
而你王之都现在是个户部主事兼税使,科名又比邢侗晚了十来年,也不是清流资历,以后拿什么权位压过邢侗?
王锡爵只是个大学士,又不是皇帝,做不到可以完全无视客观规律!
所以老盟主只能说:“王税使真是说笑了!谁能打这个包票!”
王之都却又指了指林泰来,“谁说没有人?林山人就说过,包管我将来权位力压邢侗!
所以老前辈的好意,下官就只能心领了!还是另外请人送信吧!”
一言既出,再次满堂震惊!
威名赫赫的江南巡按登时看向林泰来,双目如电!你小子真这样说过?
他很想知道,王之都和林泰来在私下里,到底是怎么编排自己的!
王之都也递给林泰来一个歉意的眼神:咱也没有更好的说辞,只能这样拒绝老盟主了!
来自三千里外大学士王锡爵的巨大压力,咱帮你抵挡住了!
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于是林泰来愕然发现,厅中所有人都在看自己,难道又要自己承担下所有吗?
王之都这个“大哥”,似乎比前几位大哥好那么一丢丢。
至少没有直接把自己扔出来卖给敌人,也没有反手一刀背刺自己。
对历任“大哥”非常失望的林泰来,现在的要求就是这么低,已经不指望“大哥”能替自己送死了。
王老盟主不知为何,“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但林泰来却从笑声中听出了杀机!
然后就看到王老盟主对王税使说:“你可知道,这林泰来是个何等样的人物?
难道你没听说过,林泰来号称人中吕布,马中的卢?”
王之都问道:“老前辈这是何意?”
王老盟主回答说:“但凡给林泰来当过主公的人,或者使唤过林泰来的人,大都是没有什么好结局的!
堂主、粮书、知县概莫例外!帮衬过他的冯时可,与他决裂了!与他交好的张幼于,结果被绿了三次!”
王之都仍然说:“那与我何干?”
王老盟主又答道:“说明林泰来此人天生反骨,桀骜不驯,习惯克上克主,是个养不熟的!
对这种不通人性的兽人,难道王税使你的心里,就没有丝毫芥蒂?”
厅内众人惊讶万分,简直难以相信,这些尖酸刻毒的话竟然是从文坛盟主的嘴里说出来的!
王老盟主并不是没有尖刻的骂过人,年轻时这样骂过谢榛,中年时这样骂过徐文长。
不然的话,盟主威名是怎么打出来的?
但是老了后,王老盟主开始沉迷禅理,不怎么直接骂人了,最多也就是一句“文坛之敌”这样程度了。
没想到,今天老盟主居然直接辱骂林泰来!
不过联想到王老盟主先前说过的话,众人便又明白了!
只要林泰来被激怒,对老盟主稍有冒犯,立刻就是重罪!
想想林泰来是什么人,拳不离手!
能用拳头和铁鞭解决的问题,就绝对不多哔哔!
以林泰来这样年轻人的气性,怎么可能忍得住?
在众人注视下,被辱骂为养不熟的兽人的林泰来从厅门口一步一步的走向主座!
本来侍立在父亲身后的王士骕,想转移到父亲身前,充当人肉盾牌防备。
但却被王老盟主低声呵斥道:“退下!”
然后王老盟主异常决然的直面林泰来,目光坚定无畏!
如果维持复古派的霸业需要流血,那么就请从他这个盟主开始!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王之都和邢侗无不感慨,这老盟主简直是用生命来装逼啊,三十年盟主名不虚传。
随即厅中身高第二的王之都也站了起来,上前几步想拦住林泰来。
但王之都这个常人眼里的大汉,在林泰来这里显然不够看,被一把推开了。
距离王老盟主咫尺之遥时,林泰来才停下了脚步!
只要林泰来一伸手,王老盟主非死即残!
林泰来终于伸出了手,然而却先揉了揉自己的脸!
他面色仿佛被揉的十分痛苦,开口道:“在下万万没有想到,弇州公竟然这样看待在下!
本来在下对弇州公一直心存感激,视为再生父母!”
众人:“.”
他们有理由怀疑,林泰来拿错剧本了,读错台词了。
林泰来的脸色越来越痛苦:“为什么感激弇州公,第一,在下本来在文坛默默无闻,写了很多诗词也不温不火,始终无法流行。
自从弇州公到了苏州后,从一首绿遍天涯开始,在下的诗词才开始广为流传!
从弇州公这里,在下才领悟了真正的诗词之道,学会了如何提高诗词的热度!
在下的心里,弇州公就是文学之道的领路人!”
众人听得目眩神迷,只想打断了问一句,你林泰来这是认真的?还能更恶心人吗?
听起来很诡异,但从逻辑上说,似乎也没错?
说到这里,林泰来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动情的说:
“第二要感谢的,就是弇州公推举我为天下第三文敌,让我在文坛彻底火了!
如果没有弇州公亲自指定,在下就不会有这样的荣耀!
若天不生弇州公,在下就还是个默默无闻的、被人耻笑不知天高地厚的文坛小卒子!
所以于文坛而言,弇州公是在下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众人依旧愕然的看着林泰来,所有人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想问的还是那句话,你林泰来这是认真的?你真的发自内心感谢老盟主?
既然没人说话,那会客厅就还是林泰来的舞台!只见林泰来高声吟道:
“沧海茫茫粒米身,摩夷何处问前因。
梦从醒后方知幻,花到开时不算春。
看破浮云怜世味,生来傲骨见天真。
漫随摇曳东风里,一任垂杨冷笑人。”
众人又惊了,临机反应强可以理解,竟然还张口就有配诗!
“住口!”王世贞暴躁的站了起来,人可以死,装逼不能输!
那些话太恶心人了!今天即使以残余生命为代价,也要镇压林泰来!
林泰来忽而又指着王老盟主,惨笑几声道:
“如果说在下是文坛之敌,也是弇州公你亲手制造出来的!
听说老盟主这几年都在参禅,那也该明白一些佛理!
人心都有善念和恶念,在下这个文坛之敌,其实就是弇州公你的心魔恶念所凝结出来的具象!”
正要发功的王世贞愣住了,呆呆的站立片刻后,忽然仰头就倒。
林泰来吓得连退十几步,叫道:“诸位做个见证!我没有动手!不干我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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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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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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