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嗒嗒嗒……”

  景春居这个上午,林青鸾没有如往常那般烹茶、习字、读书或是研棋,没有做任何事情。

  她倚靠在窗前,右手三指不停轮流扣在窗棱上,眺望窗外。

  若是仔细去观察,便能看出她双眼无神,目无焦距。她在发呆,打从去宫里送钱回来,一连三天她都这样坐在窗前发呆,似乎在等着什么。

  当茯苓着急忙慌跑来向她禀报府里出事了的时候,她都好半晌没能回神。

  缓缓将视线落在茯苓身上,看着她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细长的黛眉微挑,红唇轻启:

  “茯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茯苓接过白芷递来的茶水一口饮尽,而后又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奴婢说……五小姐一个时辰前顶撞了沈先生,她将沈先生推倒了,沈先生就脸色很难看。现在已经,卧床不起了!”

  林青鸾闻言,又将目光移向了窗外,依旧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懒懒道:

  “到府外找个郎中给她瞧瞧便是,想必是磕碰到哪儿了吧。再者,沈先生一直都居于正院书斋,有大嫂和大姐姐在,也轮不到我去管。”

  “就是大小姐身边的银环来传的话,说是让四小姐去书斋一趟,说……”茯苓四下看了两眼,而后凑近些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沈先生似乎是肚子疼,下面流血了,可愣是不让请郎中!”

  林青鸾闻言蹙起了眉头,睨着茯苓:“当真?”

  茯苓连忙颔首:“千真万确!”

  林青鸾想了想,就在茯苓以为她还要耽搁想要催促时,却见她猛然起身。面上再不见方才的懒散,吩咐让茯苓跟上,白芷留下守好院子,而后抬腿就朝着正院书斋去了。

  那沈先生名唤沈雁秋,正是武璋十年,霍老夫人要为侯府中姐儿们请个女先生教习她们识文,侯夫人江氏推荐的那个江南女先生。就是那个族中子弟不在元牧朝入仕,倾尽全力支援义军,族中子弟多是为推翻元牧朝而死伤过半,受到大乾开皇武璋帝御笔亲提“忠义满门”刻匾褒奖的江南沈家女子。

  她因未婚夫意外身故而自梳不再嫁的事迹,还是南方广为流传的佳话,甚至连武璋后都夸赞过她“贞洁烈女”!

  沈雁秋自武璋十年被请到京城卫勇侯府任教,现已五年。

  五年的时间,这大乾出了名的“贞洁烈女”就变成了“珠胎暗结”的荡妇!这不是打武璋后的脸嘛!

  上一世沈雁秋也是进了卫勇侯府,不过那时的她是被节国公府二夫人华氏请来,专程来教林凤瑶的。林家其他姊妹都是由侯夫人江氏另请的女先生教习功课。

  林青鸾对她印象并不深,回府之后偶有小丫鬟谈论过,说是她在进府第二年染了场重病,病死了。也有说,在她死前,见到过她房中窗户上映着个人影儿,看上去像是个男子,约莫是不守妇道珠胎暗结,所以无颜苟活服毒自尽了。

  不过那些都只是小丫鬟们从府中老人儿口里听来的闲言,只有在夸起林凤瑶才情,偶尔问及林三小姐启蒙先生的时候,连带着说上两嘴。

  这一世却不想,那沈先生是被霍老夫人请来教习府中的姐儿们,倒是没经历过什么重病,一直活的好好儿的。

  可今天却整出了这么一出!

  想来,上辈子那“窗影成双对”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一路脚下不停,林青鸾赶到了书斋。

  书斋外,大嫂卢箐吩咐了丫鬟婆子守着,见到林青鸾来了赶忙放行。

  书斋里,沈先生卧室门外,大少夫人卢箐正在来回踱步,大小姐林青雀则是一脸冷若寒霜坐在厅里,隐隐可听闻卧室里传来低声呻吟。

  “鸾姐儿,你可来了!”

  见到林青鸾来了,卢箐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假。

  林青雀也走出了厅门,脸色看着很是难看。

  林青鸾对她投去“放心”的眼神,而后拍了拍大嫂的手背,而后吩咐背着药箱的茯苓随她进去。

  进到沈先生的寝室里,林青鸾先是给茯苓使了个眼色,让她唤人将沈先生身边侍候的丫鬟婆子都赶出去。而后来到了窗前,看着脸上凝结着豆大的汗珠,紧咬嘴唇忍痛的沈雁秋,蹙紧了眉头。

  诊病讲究“望、闻、问、切”,林青鸾首先先观察沈雁秋的脸色,看了她的眼睛和舌苔。而后坐在茯苓搬来的椅子上,拉过她的手腕便欲为她切脉。

  怎料,那沈雁秋受惊一般,虽然看上去痛苦无比,却是极为抗拒人帮她诊脉。

  “茯苓!”

  心中有了猜测,林青鸾也不跟她废话,直接出声唤茯苓制住她。

  按理说,沈雁秋身为霍老夫人请来教习侯府中姐儿习文的,她也是林青鸾的启蒙先生,林青鸾应当敬重她的。

  可她入府授课一年以后,莫名的就好似不喜欢林青鸾,虽未针对,但是总是不去搭理林青鸾,忽视她,好像没她这个人一般。

  当然,林青鸾交上的课业她也会批改,定期向霍老夫人汇报姐儿们的课业是,也是夸奖林青鸾的,可就是在上课的时候忽视。

  这种手段,如果林青鸾当真是个几岁大的姐儿,兴许还真会被她算计到。蜀南文学

  可是重生回来的林青鸾表示:小把戏,谁在乎?大家都是演戏,飙演技就是了,反正她也只是想给自己的“会”找个理由罢了。沈雁秋不管她,她还乐得自在!

  等茯苓将沈雁秋压制好后,林青鸾不急不许的将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挑挑眉,林青鸾又给茯苓使了个眼色,换了只手,再来。

  就这样三两次后,沈雁秋仿佛像是失了魂一般,也不再反抗了,倒是有种“反正你都知道了,爱咋咋地吧”那种感觉。

  林青鸾吩咐茯苓取了针囊,然后挑了几根银针,为沈雁秋刺穴保胎。

  没错,保胎!

  侯府的女先生沈雁秋,的确是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马上就要显怀了!

  林青鸾面无表情的为她施针保胎,而后与茯苓耳语了几句。

  茯苓点了点头,而后出去找了卢箐,将林青鸾的交代转达给她后,就亲自出去一趟,换了好几家药铺,开了几十种药回来。

  茯苓本身不懂药理,可无奈,崔姑姑和林青鸾的“压榨”下,她只能不断学习。所以林青鸾只是告诉了她,自己需要调配出几种药,她便根据林青鸾的“需要”去采购药材。其中还有许多“障眼”用的药材,以确保别人不会查到她买这些药材究竟要制作什么药!

  再说卢箐那边,得了茯苓的转达信息后,卢箐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身子踉跄了两下,幸亏林青雀及时扶住了她。

  林青雀没有询问卢箐,刚才茯苓说了什么。而是直接给自己的大丫鬟银铃银环使了个眼色,她们立马会意,将还在院子外焦急等待的,沈雁秋身旁侍候的妈妈和两个大丫鬟“请”进了书斋的耳房,锁上了门。

  又叫了守着院门的四个婆子中的两个,与她们还有卢箐身边的丫鬟婆子一起上手,将书斋里负责洒扫的小丫鬟和婆子们,都拿绳子捆了手、拿帕子堵了嘴,关进了书斋里存放杂物的房间!

  卢箐看着林青雀只是用一个眼神,她手下的两个大丫鬟就如此迅速果断的处理了书斋里的人,不禁有些怔愣。

  她嫁进卫勇侯府一年多,一进门婆婆江夫人就告诉她,府中已经分了家,二房和长房三房不一心,平日里警醒着些,别让他们算计了!而后就将侯府长房的掌家权,全都如成婚前所承诺那般交给了她。

  她自觉平日里管家很是轻松,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大妹妹林青雀也一直在身边,随时可以给予帮助。但是多是白姑姑指导,她们从旁学着。实在拿不定主意的,林青雀就带她到东苑景春居,去找林青鸾,还美名曰四妹妹尽得祖母真传,问她准行!

  她以为她这一年已经进步很多,却没想到,对比大妹妹林青雀,她还差得远!

  打从事发,林青雀陪着卢箐来到书斋查看情况。只进卧室看了沈雁秋一眼,那脸色就沉了下去,赶忙吩咐银环去叫四小姐来,又让银铃叫了她院子里和卢箐院子里的所有婆子过来守在书斋外。

  林青鸾来后,这姊妹两个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眼神有过片刻的接触。但当茯苓出来向她转述林青鸾的吩咐时,她还没反应过来,林青雀一个眼神,她的丫鬟们便麻利的将事情都处理好了。而且是与茯苓转达的分毫不差!

  林青雀发现了卢箐的怔愣,拉着她进了厅中。

  “嫂嫂原谅,此事事关重大,青雀只得代嫂嫂处理了,还请嫂嫂莫要怪责。”

  接过银铃送上的茶盏,林青雀双手奉给了卢箐,态度很是端正。

  卢箐见状,赶忙接过了茶盏放到桌子上,而后拉起了林青雀的手:“妹妹说的哪里话,嫂嫂知道妹妹这是好意在帮嫂嫂,哪里谈得上怪罪。但……”

  犹豫了一下,见林青雀挥手,本还在旁侍候的丫鬟们便出去了,卢箐这才继续。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问:“沈先生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妹妹见过沈先生后,神情就如此严肃?”

  想了想,林青雀决定还是和她这个嫂子说一下比较好,看她这个样子,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吧!

  于是,林青雀凑近了些,与卢箐耳语道:

  “方才和嫂嫂一起进到沈先生卧房,嫂嫂就没有发现什么?”

  卢箐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林青雀只好自己接着说:“虽然沈先生捂得严实,但是一进去青雀便嗅到了血腥气。不重,但是也能分辨的出来。

  倘若那沈先生是因为被五妹妹推倒时,不慎划破的,那她也不该如此惊慌,如此抵触郎中为她诊脉。

  而且,倘若只是划伤或是擦伤,不会流这么多的血,她盖着被子都能从被子里透出,可见血流得有多少了!

  但青雀也只是猜测,不敢下定论。咱们侯府得府医曲先生,原本是太医院御医,他在府上时,鸾姐儿常去找他请教。鸾儿医术究竟如何,我也不敢肯定,但是切个脉定然是没问题的。原先我身上不舒服,小日子有些痛,也是鸾儿为我切的脉。

  所以,见茯苓出来与嫂嫂交代,而后又匆匆离开,我估摸自己的猜测应当没错……”

  顿了顿,林青雀没有直说,而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卢箐连忙用帕子掩住了嘴,眼睛瞪得浑圆。

  “你是说她怀……”

  林青雀微微颔首,而后端起了自己的那盏茶,轻啜了一口。

  “嫂子兴许不知,沈先生身份特殊。若是旁的人,打发了便是,可她不成!弄不好,圣上就要降罪咱们侯府了!”

  而后,林青雀又将沈雁秋的身份与卢箐交代了一番,更是惊得她险些坐不稳,几次想要跳起来!

  林青雀只得好生安抚她:

  “嫂嫂莫慌,此事就交给我和鸾儿,嫂嫂看着便是。”

  卢箐听闻她这般说,想想两个妹妹未来的身份,心下这才稍稍安了些。

  而后又想起了什么,有些懊恼:

  “在家时,我总觉得自己很聪明,常帮助我娘打理府中。但是没想到,和妹妹们相比,我这个嫂嫂终究是差了太多。

  嫁进来后,娘就将府里的掌家大权都交给了我。可是日常这些琐碎,支出进项我都能处理,却是这一碰到真正的事情,我就……

  唉~~难怪你哥哥总是跟我说,遇事解决不了,就找你和四妹妹,果真没错。但……他是不是嫌弃我啊?唉……”

  林青雀听后却笑了:“这是哥哥心疼嫂嫂呢!

  回头儿我可得和鸾儿好生说说,这有了媳妇就推妹妹出来顶着,可得好好让鸾儿讹上哥哥嫂嫂一番。话可先说好了,哥哥嫂嫂给了鸾儿什么,青雀也要一份一样的。嘿嘿嘿嘿……”

  卢箐被林青雀这么一说,本来心里还有些自卑,现在也烟消云散了。

  想想也是,夫君疼惜自己,所以才舍不得自己受累,反倒累得两个妹妹要替他们操持。

  心里也暗自下了决定:日后要多与两个妹妹学习,就算学不了七八分,至少也要学个一半吧。也免得日后两个妹妹嫁出去后,还要为府中牵肠挂肚。

  不得不说,霍老夫人的眼光,真的好!

  这长媳、三媳和孙媳妇都是她相中的,唯独那二夫人李氏……呵呵,是二爷林雍骕自己相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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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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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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