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太和谷素芬同时停下哭音。
许有书惊愕地张大嘴。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望向招娣。
旺娣慌张地拽住小妹的两只手急道:“怎么可能会是你,你快和爹娘说,不是你说的,小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招娣甩开旺娣的手,上前一步道:
“因为我羡慕二道河村的春芳。
她娘一个人拉拔她们姐弟四个。虽日子穷苦,母女脾气不好,她娘经常对春芳打骂。
但是她娘早上刚被春芳气得半死恨不得想给春芳掐死,下晌还是会打发二女儿给春芳送饭。
半夜干完活,更是会站在岔路口等。
即使娘俩仍旧不说话,只一前一后的走,可她娘怕家住偏远会害怕,是实实在在的担心她。
因为我还羡慕二道河没有亲娘的红枣。
虽然红枣在干活时,常说她爹在家里不顶用,是最窝囊不过的一个人。但是她爹却可以为她,特意找到田芯,向一个晚辈长揖到地真心诚意地说,谢谢田芯拉拔他女儿一把。
而我呢,我和我姐姐们呢?!”
招娣随着说,又上前一步:
“许有书那时都十岁了,打我大姐二姐,那是你们告诉他的,只要心气不顺,就可以打姐姐们解气。
我比许有书小,他哭,还是打我,说我没有照顾好他。
只因许有书多嘴问句,过年他有新衣裳,为啥比他小的我没有,你们就打我,非说是我这个比他小几岁的人,背后撺掇许有书这样说的。
家里甭管是不是姑娘家该干的活,只要干不完不问缘由就打。
家里要添置个什么,手头拮据心里不痛快找茬打。
家里这口锅一次能贴十四个饼子,奶吃两个,许有书能吃四个,娘吃三个,爹吃五个,我们姐仨从来就没有吃过干的。
能喝上口稠粥会给姐姐们乐够呛。
我也傻乐过,为奶奶曾经一次次偷偷给我掰半块饼子,我乐够呛,曾想过就算把命给奶都值得。”
老老太听到这里再次落了泪,不过,她这次是默默地抹泪。
老老太心想:也怨她。
曾经她和大多数老太太一样也重男偏女。但得她这个做祖母的敢于为三个孙女出头和大儿争吵,哪怕一次不行,几次下来也不至于这么过分。
可惜,她是前不久生病,招娣身前身后伺候才看清一些事情。
也是到了二道河后,看到不少像刘老柱大闺女那般,那真是回娘家放下包袱就开始干活,那麻利劲儿快得不行,就像在闪过人影。很怕少干一点儿,爹娘就会受累一点。
她是通过种种事情以及二媳妇一家常挂嘴边的话,才看淡小子丫头,没必要偏心如此。
这面许招娣又再次上前一步,她很是激动,越来越逼近她亲爹。
语速很快继续说道:
“我以为,我会和大姐二姐一样容易满足,给我口粥就行,因为是你们生养了我。
可是有次许有书带点心回来,他给了我半块,我亲耳听到娘埋怨他说,你干嘛给别人。我是别人。
还有小时候,东院邻居阿才哥相貌堂堂,对我大姐极好,连我和二姐小时都借了不少光,他搬走后特意过了几年回来提亲。
我亲耳听到爹娘商量,要是嫁了阿才就会搬走,离得太远会借不上什么光,就这样给人家拒了后,我以为是舍不得我大姐远嫁。
可事实上,家里第二年遇到同村卖地,爹怕错过这份便宜,将大姐三十两银钱远嫁在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还是一个年纪老大,老态得不喜洗脸洗脚我看着都膈应的,带着两个拖油瓶弟弟的山民。
五奶奶前不久还说,阿才哥眼下过得可好了,我就请问我大姐错过了这样的日子,你们有没有良心不安过!”
许招娣身子忽然颤抖起来:
“可如果只是到这里,我还会认命,谁让我就是那么没出息。
我会劝自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村里大多数姑娘都是这样过的。
可我大姐嫁人两年后,终于有了身子,都快生了,我亲耳听到她的亲娘,也是我的亲娘说,不着急赶去,第二日再去就赶趟。
生娃这事儿生死有命,鬼门关要自己去闯,她去能帮生还是能怎样,这是一个亲娘该说的话吗。
前不久又亲耳听到,为许有书的聘银,爹又开始琢磨二姐了。这回价指定高,直接给找个瘸子。
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就算眼下不把我卖出去,等许有书成亲后,是不是又要轮到他的娃可以打我解气,他的娃哭了,是我没哄好。
永永远远直到出门子那天才会停止挨打,并且直到嫁人,也要为这个家和许有书添点啥!
许有书,你活不起啦?要靠卖亲姐妹的聘礼银钱娶媳妇!”
“啪”的一声,许大伯一个大嘴巴子给招娣扇倒在地。
许大伯哆嗦着食指指着招娣说:“我就等你说完,我看你能有多恨我,没想到还真挺恨,好,好得很!”
与此同时,谷素芬听到招娣敢骂她儿子,也冲了过来。
她从炕上爬下来,没穿鞋,就将被扇倒在屋地的招娣按在地上掐,两眼迸发凶光:
“我这就给你塞回去,我生养你一回,还养出孽来了。
你个小贱蹄子,说来说去,你这就是看别人家好,眼馋了,开始回来嫌弃亲爹娘了。
早知道你就会这么丧良心,生下来就该给你掐死,塞尿桶里浸死,也免得养出个仇人,让你里挑外撅的,恨不得给这个家干散。”蜀南文学
许有书脸色涨红,气怒难当。
他杵在一边,看着他娘按住他妹妹,俩人恨不得扭打到一起,连旺娣也被连累其中。
可许有书并不想拦,要气坏他了。
因为他亲妹妹正被娘扇嘴巴子,竟然躺在地上还在骂他道:
“我就骂许有书,就骂。
许有书,你挺大的男人,还妄想攀高枝娶家境好的姑娘,一点脸面不要。
长得人模狗样的,为成亲溜须舔腚,谁嫁你谁瞎眼,其实你就是个吃软饭的。
你成亲靠卖姐姐们娶妻,趴姐姐们身上吸血,脸呢,你还能算是个男人?
你要算是男人,有能耐说聘银不靠二姐啊?在爹提出要给二姐嫁瘸子时就该放个屁说,一文也不用。
瞧,直到眼下,连这话半个字都不敢说,还装什么装,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连有粮哥他们半根手指头都不如!”
老老太早在许招娣边说边一步步往前走时,她就预备着到中间拦着,还和旺娣一起往后推招娣离开。
可这孩子,今日疯了。
恁瘦的小身板愣是很有劲儿,一把甩开她不说,还死犟死犟的,竟然敢扬着脸凑到她爹面前说那些话。
此时,老老太甚至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她今日不来好了。
老老太心突突着,扯好一会儿,才强扯开按孩子往死里打的谷素芬。
她把谷素芬头发都扯掉一块,可想而知费了多少力气。
老老太趴在脸已经肿得老高、嘴边带血的小孙女身上。
招娣的手指甲不知咋回事,也在断裂流血:“我看谁再敢打的?!”
老老太跪坐在招娣旁边,看着这副惨样,想着刚刚那些话,突然再次拍腿哭了起来:“你这是要作甚啊!”
老老太哭,因为她很无力。
她带不走这孩子,她在二道河那面说得不算。
以她对二儿媳妇的了解,那位是个聪明人。
且聪明放在心善前。
二儿媳妇宁可再养十个八个无父无母的,都不会愿意养招娣。
不是差口吃的穿的,是懒得掺和这份浑水。
免得以后大房拿招娣当借口去找麻烦,或是容易利用招娣沾上他们。
再也是养这种父母健在的孩子,确实容易养出孽。
毕竟有句话叫做,和亲生父母之间没有隔夜仇。
而像二儿媳妇那般聪明通透的人,指定会觉得眼下招娣和她父母掰了,万一过一年半载好了呢,她成里外不是人了,还闹个帮大伯哥家白养孩子,凭啥。
所以老老太大哭是想骂招娣,你爹娘会打死你的,往后再没有好日子过,而你奶奶我,并没有自己的房子能给你领走!
老老太不知道的是,许招娣从承认是自己说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想去二道河的二婶家。
给劝她别用凉水洗衣裳的二婶,添麻烦干啥。
她就没想活。
招娣觉得,活着没啥大意思了。
无非还是喝粥,又不是没吃过。
无非还是穿这样的衣裳,补丁或多或少的事儿,好看不到哪里去。
大姐嫁个埋汰的男子,一张嘴说话有味儿,脚也有味儿,大姐夫人再好,也总是不洗。
二姐即将嫁个瘸子。她很不想和这样的男子过日子。
她不敢想要这样面对一辈子。
大姐曾和她还有二姐说,和啥样的男人过日子都是一样的,生了孩子就好了,娃就是盼头。
招娣给自个分析过了,觉得那是骗人的,并没有啥大盼头。
因为侄女田芯已经很出色很漂亮,还有这样的好家境,一家子也其乐融融,并不会出现将来夫婿跟着回娘家看到乱糟糟的事情,回去就讲究娘家会打心眼里瞧不起的事儿。
可是以田芯这么好的条件,打比方说,田芯眼下想和十里八村有名的白秀才成亲,白家人不一定会同意。认为这是乡下姑娘,可能无法帮扶白秀才仕途。
看,连田芯将来都够呛能跳跃阶级,她许招娣生出的娃,又靠什么能给她活着盼头。
女娃再出色能出色过田芯吗?毕竟她可没有二婶的魄力,在家里缺钱时,就敢掏空一大半拿出十几两银钱给孩子买书看,用心培养。
至于她生的男娃,那就更没机会走出这个没盼头的怪圈。
所以大姐是骗人的,她已经看到未来一辈子的日子。
太累了,为口粥。
田芯说,有情饮水饱,可她还没有情。
招娣想着,那她就在死前,将该骂的都骂了吧,不枉自己来世间一回,也希望最好能帮到二姐。
此时的招娣,给老老太都吓住了,她正又哭又笑坐屋地中间大声道:
“哈哈哈,这回一锅十四个大饼子,你们可劲儿吃吧,咋不吃死你们!
这回我也不干活了,爱谁干谁干,谁敢让我做饭,我就下耗子药药死他。
许有书,你痛快说,不会用卖二姐的银钱娶媳妇,你要是不说,除非你们打死我,否则我明儿就跑到那姑娘家,把你吃软饭不要脸嚷嚷的那个镇全都知道!”
许大伯说:“你敢!”
“许招娣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开拦住她的老老太,朝她亲爹身上冲,她其实已经听不清她爹在说啥,刚刚被打得耳鸣,可这并不影响她能猜到亲爹在恐吓她什么
招娣用满是血迹的手指指着许大伯的鼻尖,声音尖利道:
“你们永远也比不过我二婶家日子!
而且你们甭管千挑万选出啥样的儿媳妇,再生下那玩意儿,也不会有大出息,至多靠脸又是一个上门女婿的料子。
你知道许有书为什么会这么没出息吗,随根儿!”
老老太跑过来抱住招娣:“疯了疯了。”又赶紧往外推变成从没有过的商量语气:“好孩子,听奶奶的,出去。”
“奶,我羡慕无父无母的田芯啊奶奶。
别人提起田芯,会说她越来越像她那对标致的父母。
这就是我有田哥嫂活着时的人品。
他们给田芯留下镇亭那样的叔叔,才让我二婶和田芯有了今日。
还留下宁可耽误挣钱,也要将屋地租给田芯的王忠玉叔叔。
留下田芯无论做了什么,做出什么,二道河许多壮劳力也对她毫无缘由信任,只因她是许有田的女儿。
再看我这对爹娘的品行,哈哈哈。
我奶将大半田地和四间大瓦房给了咱家,你们还能把粮食锁起来,畜生!
我二婶家需要人伸把手时,就能站在旁边看着,你们但得伸把手,我都会瞧得起你们。
所以你们教出来的儿子、孙子,孙孙子,才会永远恨人有笑人无,不会有大出息!”
听了这种诅咒,招娣已经被老老太和旺娣架出去,但许大伯终是气炸肺撵出去将门踢裂道:“我今日不打死你,你就是我爹!”
却没想到这话完事儿,许招娣一边吼着:“你们本来就没想生我,只是不知道男女,我这就把命还给你!”
与此同时,怕许有粮笨嘴拙舌跟来的许老太,已经进院子了。
随行的还有偶遇许老太,很是热情的许家庄里正。
大家站在院子听到动静不对,牛车都没来及拴。
许有粮和许田芯一把推开门时,许招娣已经一头撞在了灶房墙上。
她刚刚还靠坐在这里,小心翼翼地摸着写字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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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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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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