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您惦记,是臣的罪过。”太子让人如沐春风的真诚他早已领受,做作摆出诚惶诚恐的样子,三人俱是一笑,君臣同乐。老师还没来各自入座,柳灵修坐在太子的左侧,前面是方公谨。两人默书。柳灵修把书本左右翻翻,觉得没什么意思,闻到似有若无的松香,一时心中欢喜,铺开纸张,信手而画,画的是一位山间女神,乘着火红又斑斓的巨兽,头带花环,身披芳草洁白纯净,落笔飘逸流畅,一气呵成,在旁题写屈原的《山鬼》,美丽神秘情思动人,这样的诗篇最堪写,他写字投入,不知什么时候三皇子站在身后。
“好。”他被突如其来的赞叹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萧澈圆圆的眼睛里冒着亮光,配上婴儿肥的小脸憨态可亲,个头不高嘿嘿地直冲自己傻乐。“三殿下喜欢?”
“喜欢,太喜欢了。”说话就捧着他的笔墨细赏起来,“平之,你什么时候开了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边说边兴奋地给哥哥们看。灵修听着刺耳,心里嘀咕,这孩子说话怎么没大没小的,嘴上仍客气:“您谬赞了,臣不敢当。”
二皇子萧睿最烦这种文邹邹的东西,对两个兄弟也十分瞧不上,冷哼一声批评道:“一大早的瞎嚷嚷,他困在家里,可不是只能写字。”
来到大燕,所见皆是翩翩公子,头次遇上如此不友好的,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坐在太子右下侧的二皇子,见他头发一丝不乱地紧紧扎起,眼尾吊起显得格外精神,眉粗且黑像两条铁扫把,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满座皆是孩子,灵修认命似的上前几步给人家顺气,“臣多病,在家中听闻二殿下英姿勃发,与突厥人打马球一敌三扬我国威,心中无限景仰。”
萧睿果然还年轻,被他两句奉承话哄得有些得意,下巴扬起,微微摇晃着脑袋,“那是,你也该多骑马,我大燕哪有你这样体弱的男儿。”他恭顺地低头称是。一旁的三殿下不动声色地拉过柳灵修,声音不大不小:“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咱们可比不了二哥,老实学习吧。”
萧睿一心想成为项羽这样的大英雄,先是得意,细品之下,忽觉不对,拍桌嚷道:“老三你混蛋,说谁要作乱呢?”
太子将要劝解,沈大人咳嗽着进来,任学生乱糟目不斜视地走向黑色长桌,一派风清骨正,众人赶忙坐好,萧澈伏在他耳边说了句:“借我看看。”随后拿走画作归了位,头再没有抬起来。
沈大人头发花白,轻抚胡须,慢慢悠悠地坐下,声音低沉:“今日讲郑伯克段于鄢。”然后自顾自诵读起来,读完缓缓发问:“这篇早就学过,不知几位殿下有何新解?”
“共叔段空有野心,却蠢而不知,自取灭亡。”萧睿总是摆出一脸的严肃,连盯着书卷出神都不放松,听到沈老发问恨恨回答。
“共叔段的灭亡只因愚蠢吗?”老师和蔼再问。
“郑伯有意纵容,设计母亲兄弟,等待其铸下大错一举歼灭,他的确老谋深算,却未尽兄长之责,亦非明君所为。”方公谨思索着回答。
“纵容的也不只有郑伯,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姜氏自私任性,对儿子肆意发泄爱恨,她诚然不喜欢庄公,却也未见得有多爱共叔段。”柳灵修补充道,他以前读这篇课文时就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厌恶自己孩子的母亲,怎么会有希望自己的孩子手足相残的母亲。坐在他前面的方公谨微微侧了身子,老师也笑着点点头。
“呵呵。”萧睿无情嘲讽,转头看着柳灵修,“什么爱不爱的,手足相残只为权力,与那姜氏何干。皇家无爱,也不需要爱。”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看着眼前挑衅自己的二殿下,他恍惚感觉回到了现代,面对班上不听话的熊孩子。
萧睿噎住,好久才赌气似的说出一句,“怕你做不了豪杰,反磨磨唧唧如妇人。”
“噗嗤。”一直开小差的萧澈突然笑出了声,萧睿挥起胳膊作势要打他,老师也不阻拦,本来踱步到中间,又转身往讲台去,灵修本欲劝架,见老师竟不管,吃了一惊不敢出手。
“睿,别闹了。”太子带着浓重的鼻音略显疲惫,“我看这个故事,只觉得心如刀割,好好的一家人,却如此狠绝。”说着起身,面朝众人已经泪如雨下,只见他郑重向沈大人行礼,“《春秋》过于残忍,皇室子弟实在不必学习,请老师为我们教授其他知识吧。”
柳灵修目瞪口呆,萧澈钻在笔墨里不出来,方公谨低头若有所思,萧睿依旧眉头紧锁,老师却满目慈爱,扶起太子,满意叹息:“好啊,太子仁爱,国之大幸。”
你们这么读书太草率了,灵修暗自为国家的教育痛心,还以为皇家规矩森严,没想到随意起来是真的随意,太子一句话,《春秋》就不必学了,虽然早知道太子的仁善,但能善良到读《春秋》都哭,是在开玩笑吗?再说沈大人,对于太子的偏爱如此明目张胆,皇上还在世呢,大臣不该避嫌吗?
一堂课不知道讲的什么就结束了,方公谨被太子留下谈论政事,本来也要留柳灵修,被三皇子抢先一步,叫到自己宫里去了,太子疼爱弟弟,自然有求必应。
来到三皇子庆元殿,殿里摆着一水的古玩,处处彰显屋主的雅致。待他坐下,萧澈如献宝一般把珍藏的字帖拓印全都拿了出来,要一同品鉴,都说字如其人,喜欢的字一定程度上也能体现出,这个人的脾性,柳灵修喜欢赵孟頫的字,自己写得也偏圆润柔美、清雅大方。萧澈收藏的字帖可谓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他尤其喜欢王羲之的字,却不拘泥于任何一种写法,看起来毫无章法,却独树一帜。柳灵修上一世就自幼临帖,写字总有股子学院派的刻板,只是萧澈看不出来,还以为这是他自创的,夸道:“柳郎人美字也美,写得别有风味。”んτΤΡS://Www.sndswx.com/
“三殿谬赞了,您的字才是推陈出新。”这倒不是客气,写字做人是一样,模仿别人终究不是出路,他真心钦佩萧澈小小的年纪就能沉心水墨中,品出诸多变化,上辈子他在这年纪还苦不堪言呢。柳灵修并不嫉妒,就像老师遇见好苗子一样高兴,恨不能将自己平生所学尽授于他,两人一见如故,到宫门下钥的时间,仍未尽兴,萧澈便将他送出来。路过清怡园,闻得花香阵阵,灵修寻香望去:“花开葳蕤,缭绕百丈,风景独好呐。”萧澈顺着看了一眼,淡淡说:“蔷薇是燕安喜欢的,父皇叫种了好多。”灵修装作不经意提及,“娘娘赏我的蔷薇,开得也这般好。”闻言萧澈微微顿住脚步,“什么缘故?”
“为公主生辰宴的误伤。”
萧澈不置可否地摇头感叹道:“燕安顽皮,以后还是躲着她吧。”明明是个少年,说起话却像个老爷爷,灵修被逗乐:“殿下说笑,公主并非猛兽,躲她作甚。”萧澈见他不听劝,沉声道:“燕安比我受宠得多,她真要欺负你,我帮不上忙的。”婴儿肥的小脸配上严肃的神情格外滑稽,灵修忍俊不禁,忙说道:“殿下倒是实诚。”萧澈明知他在笑自己也不计较,顺着说道:“我最不爱撒谎,说谎话会让字变得丑。”
灵修被戳到痛点猛然心惊,又见少年双目清冽,澄澈如水,自愧不及,当下大受震憾:“那臣以后也要诚实点。”
“你是诚实的,我知道。”
这话,竟让灵修自己都信了。
晚间,柳灵修只穿着白纱中衣,头发披散,独自坐在桌前,心中莫名烦躁。这种时候他不会写字,而是挑了只细长的湖笔端详起来,竹子做的笔杆,摸起来凉凉的,笔尖的残墨在手上抹出一道黑,他右手掌心包住笔尖,不很发力就折断了,郁气稍舒,又拿起一张纸,揉皱了擦手上的墨迹,让黑更均匀。然后面无表情地将纸铺开,一小条一小条的撕着玩,写字的人大多爱惜文房四宝,可柳灵修不是,他认为,心情平静时靠它们创作,可不平静时就要依托这些来恢复平静,看着满桌子狼藉,舒服多了。起身走到窗前,月光均匀地洒下,院中的一切都那么清晰,包括刺眼的蔷薇花架。
他一向不喜欢人多,来了半个月见了太多人,亲人也就罢了,总归血脉相连,上司就比较麻烦了,什么是温柔,什么是虚伪,什么是周全,什么是诚实。命运究竟掌握在谁的手里不得而知,他只是觉得越来越无奈,越来越麻烦,有人的地方,总免不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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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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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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