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从一旁拿起一把用长布条包裹着的通体墨绿色古琴来。
古琴名绿绮,绿意盎然。
绿绮与绕梁、山河、一池波合为春秋四大名琴,来历自然不小,背后典故更是市井传唱。
把古琴绿绮平整地横放在膝上,他也不弹,只是仔细的用宽大的袖口擦着琴弦,仿若知音之人的垂爱。
看得出来,他对这把琴很是喜欢。
宋遗憾没来由嘴角上扬。
现在出家人也不好当啊,没点才艺都不好意思去见佛祖如来。
大概是觉得非礼勿视,宋遗憾回头朝船尾正在摇橹的壮汉船夫低声问道:“船家,可快到了老君山底?”
那壮汉长年于这一带的沧澜江上做渡人的买卖,由于风吹日晒的缘故,皮肤不免有些黝黑,甚至隐隐可见那些横亘于皱纹之上的粗糙的割裂感。
听到少年操着一口浓重的外地乡音,也不如何区别对待有所隐瞒,只是憨憨笑回道:“公子莫要着急,等到了老君山底,咱自当告知公子。”
“如此,便多谢船家了。”
少年眉眼干净,笑容可掬,让人如沐春风。
壮汉腼腆咧嘴一笑,也不说话。
在他看来,这都是自己份内的事。
这位看上去满身书生气的公子也太客气了些。
不愧是咱们神州的读书人,讲究。
有大先生这样一位博古通今学究天人的至圣先师傲立学海鳌头,这帮读书人可真幸福。
壮汉暗自决定,等家里头那小兔崽子长大了,一定要送他去城里的学堂读书。
在那之前,他就听很多人说,城里学堂的先生们知识文化涵养都比较高,气质谈吐也都很得体,他们教出的学生那才是真正的读书人。hΤTpS://WWω.sndswx.com/
不像乡里私塾内良莠不齐的先生,贪杯懒散混吃混喝等死不说,大多还只是仅有半桶水的水平。
平常望向乡里街头屁股微翘胸脯肉稍多的女子的眼神比自己这等粗鄙的乡野村夫还胆大直接无礼无耻。
这样的先生,怎敢奢望他们教出何等可立德可立言的读书种子?
老话说男儿志在四方。
他可不想那兔崽子将来跟自己一样一辈子都在这条江上摩擦摸爬滚打。
毕竟再好的风景,看多了,也索然无味。
壮汉没来由心里头想起家中的母老虎,自顾自垂头歉然一笑。
媳妇儿,咱说这句话,可没包括你。
你永远都是咱愿意用一辈子去看的风景。
永远不腻歪也永远有滋有味的风景。
放下你的扫帚,咱这绝对是实话,比真金白银还真呢!
壮汉接着叹了口气,皱了皱眉,只是有些可惜的是,他们的儿子若能在学堂肄业后再进入学宫研习圣人经典,那或许有朝一日便可成为真正的儒生,从而入朝为官。
如今的大烈神州,儒生可是跟读书人有很大的区别的,读书人不一定是儒生,但儒生就一定会是读书人。
只有上过学宫的读书人,才有资格被称为儒生。
读书人要是进入学宫成为儒生,还得上报当地衙门进行审核才可以。
壮汉暗地里知道一些秘密,比如那些旧国后人,凡是先辈做过知县及以上官吏职位的,都不能进入各地学宫学习。
当然,这秘密后来无不被官府打压下去,直至最终无人知晓。
自己那位老父亲在去世之前曾千叮咛万嘱咐自己后人读书可以,但万不可让他们在成年后入学宫为儒生,否则高家容易遭到灭顶之灾。
他们高家曾经是大楚豪门,更是出过一门三探花的风流佳话。
可再大的风流,都已经消失在历史云烟里。
甚至因为某些原因,那些风流还不能被后世子孙所熟知。
最后,壮汉只能默然的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世道不一样喽!”
另一边少年盯着清澈明亮的江面怔怔出神,直到良久之后,听到天际之上传来北雁南飞的声音,再抬头看那排成一字阵的雁群,心中难免悲戚,悠悠然叹了一声:“老头儿怪想你的……”
风不遇摆正古琴绿绮,看向少年问道:“小僧有一事,想求公子帮忙,不知可否?”
宋遗憾爽朗笑道:“大师有话不妨直说。”
“我看公子食指弯曲、关节粗、指头又翘,想来是从小就打磨了琴艺,不知公子可否教小僧弹一曲大丽旧词?”
宋遗憾笑道:“小时候在村里的私塾课堂上,听那里教书的先生讲过一些琴理。后来死皮赖脸的求他老人家教了我那么一些弹琴的技法,到我出来游历江湖为止,也不过是学会了一星半点,委实不敢对大师说“教”一字。”
这么多年后,宋遗憾犹然记得唐夫子在自己日日夜夜的死缠烂打和好酒贿赂之下,才不情不愿的拿出那把山河琴来让自己摸索练习。
每次看到唐夫子那揪心吃痛的表情,宋遗憾总会故意的加点力气拉弦,唐夫子当时就会立即吹胡子瞪眼叫嚣道:“你小子下次别再想碰老头子的琴。”
等到下一次看见宋遗憾又提酒过来时,他嘴上仍是会义正言辞的说那句再熟悉不过的台词“你又想贿赂老头子不成?老头子一生高风亮节,读书人的铮铮傲骨岂会再中你小子的圈套……”,以一句“下不为例”结尾之后,老人身体很诚实的接过酒壶,生怕又被别人抢走似的,匆匆忙忙的灌进嘴里,不忘赞叹一声“好酒。”
每当这时宋遗憾就会笑道:“铮铮傲骨?高风亮节?”
唐夫子则理所应当道:“圣人云食色性也,老头子不敢说自己是圣人,所以老头子的道理是食酒性也。见贤思齐,一字之差……”
后面的一句,他喊得颇为潇洒,“中意不中意?”
遇见这等不要脸的老读书人老狐狸精,宋遗憾只能谄媚笑道:“中意中意,不愧是唐夫子,实乃我大烈神州最后一位真正的读书人。”
这位拥有着坚不可摧的傲骨的读书人则没脸没皮眉开眼笑道:“孺子可教也。”
……
风不遇不知少年是谦虚还是确有其事,飒然一笑道:“实不相瞒,小僧对琴艺一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携带此琴也只是受一位姑娘所托。”
风不遇难得腼腆一笑道:“那位姑娘说了,要让小僧在下一次与她见面之时,弹一首大丽旧词与她听,不然她可就又要在小僧耳边念叨个不停了。”
“说句实话,小僧不怕佛祖念经,就怕那位姑娘的念叨,那可比佛祖的三千佛藏经书厉害多了。”
宋遗憾会心一笑。
风不遇顿了顿才说道:“所以小僧才期翼着公子若是有空,能够教小僧谈弹一首大丽旧词。”
“大丽旧词?”
宋遗憾这回终于听清,微微一楞。
而今天下,早无大丽二字,更别谈什么大丽旧词。
大丽和它艳名满天下的璀璨诗词盛世一般,现在不过是青史几册、黄土一抔、大河东去。
甚至青史几册都算不上。
谈起“大丽旧词”这四个字本来就不妥,幸好这是在人烟稀少的江上,若是在人群密流的场所,怕是早就有心眼活络之人上报官府,以换取几两赏银。
毕竟这些涉及到亡国旧历的事,都已成为了眼前这座大烈神州的禁忌话题。
所以先前那位经常喜好在喝酒之后谈古论今针砭时弊的唐夫子才会时不时的被请去“喝茶”。
本来宋遗憾一个小地方的小人物不可能知晓这些事,这一切当然都归功于那位傲骨嶙峋的唐夫子。
宋遗憾自然无数次地听过唐夫子在酒后吹牛起那些风云激荡的十国往事。
在那个十国交相辉映的年代,谈起大丽风花雪月的诗词,那可是读书人世界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而津津乐道的话题。
就算是市井巷弄里的凡夫俗子,也不例外,能吟唱几句大丽诗词的,常有人在。
特别是大丽的艳词,在十国之中最负盛名。
“词为艳科”是那个时代文人对待词体的共识。
甚至有天下词牌名,九出大丽的说法。
无愧当时的天下人都说,凡有水井处,皆唱大丽词。
好比百年之前的那座旧江湖,谈起剑道,一定绕不过世无双那三个字一般,文人墨客们说起词间风流,也一定绕不过大丽词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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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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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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