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官山东麓的刘王寨墙头,刘壮飞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将裹在身上御寒的茅草团推落开,站起来朝外张望。
刘王寨建于一座坡梁上,地势险要。
清晨时分,坡梁西面的山谷里浓雾滚滚,草木都看不见踪影,但奇特的是,仅仅过了一道坡梁,铜官山东麓的山坡上雾气就骤然淡了下来,就像仅有一层雪白的薄纱笼罩在疏林之上。
很快就有十数赤扈骑兵从坡梁西侧的大雾中钻出来,裘袍弯弓,马鞍后捆绑着高高的毡毯等杂物。
刘壮飞也没有慌乱什么,整顿检查手边的刀械弓弩,一切如故,他就耐心看着远处十数虏兵的动静,甚至都没有将身边还呼呼大睡的同伴踢醒。
虏兵渡江以来,赤扈斥候就经常出没于铜官山周边,只是虏兵在南岸暂时还没有攻城拔寨的能力,这些赤扈斥候一般也不会过来招惹关门闭户的寨子。
再说他们可是刘王寨,怎么能像普通村寨那么没有一点见识,遇到点事就惊慌失措?
虽说十数赤扈骑兵都已经停了下来,正抓紧时间在山岗上稍歇,但急促的马蹄声并没有稍歇,在西面的山谷里甚至越发急促。
刘壮飞脸色越发惊奇。
铜官山作为黄山余脉的终点,山势沿东北往西南走向,山体靠近长江;座落在铜官山东麓坡梁上的刘王寨距离长江岸边仅有十二里——宣池驿道,就从刘王寨北面的山脚通过。
倘若有什么大股敌骑走陆路从建邺方向西进,基本上都不会瞒过刘王寨村民的耳目。
刘壮飞没有记得这些天有见大股虏骑经刘王寨北面的驿道西进,西边山谷里这么密集的马蹄声是怎么回事?
却是停在坡梁上十数赤扈骑兵,听辨马蹄声越来越近,咬牙驱骑往东面逃去,他们脸上满是不甘与惊诧,南下这些年都是他们像猫捉老鼠一般,纵骑逐杀南兵,何曾有过被南朝骑兵死死咬住追击的时候?
不过,他们此时人微力寡,身后有京襄援军数百骑纵逐过来,他们心里再不甘、再狂妄,也只能暂作退却。
在十数虏骑纵马逃离后,很快就有越来越多骑兵从浓雾中钻出,很快就遍布刘王寨北面的坡梁。
“杨狗儿,你快去将族长喊过来,看是不是京襄援军到了?”
刘壮飞看到这时候出现在山麓间的数百骑兵个个身穿青黑色铠甲,乃是大越禁军兵服,再说距离较近的那些骑兵脸面也能看得清楚了,不像是胡狗。
他忙将身边这时竟然还在呼呼大睡的杨狗儿踢醒,催他去喊族长刘隶。
虽说这些年投降赤扈人、充当赤扈前驱烧杀掳掠的汉军人数绝对不在少数,但降附汉军的骑兵规模非常有限。
刘壮飞之前都没有看到有虏兵或降附汉军大规模往西而去,这时候却看到有大股骑兵从西往东而来,第一时间猜测很可能是西面的勤王兵马过来了。
再说刘王寨往东就是繁昌县、芜湖县、当涂县,相距牛首山西麓仅二百里。
刘壮飞前两天刚听前往宣城打探消息的族人回来说,靖胜侯六天前就已经在五百精锐侍卫的护卫下,有如天兵天将一般出现在当涂县境内,甚至刚出现就狠狠收拾了渡过江来的胡狗子一顿。
刘壮飞内心隐隐兴奋起来,旁边更是有人按捺不住,直接扬声朝远处问去:
“喂,前面的这几位军爷,你们可是打京襄过来的勤王援师?”
虽说严令进军途中禁止骚扰地方,正常情况也禁止随意泄露编制及行军等方面的消息,但听到这边主动打招呼,有两个骑兵驱马靠过寨墙,笑着跟寨墙上的民壮打招呼说道:“我们可不能说自己是谁,那是违规军纪要挨训的——这几天铜官山这边出没的胡狗子多不多?”
寨墙上的丁壮看到两名京襄骑兵亲切的模样,都一副“我懂你”的神色,趴在垛墙上说道:“靖胜侯与京襄军就像天兵天将一样,胡狗子没有被吓得屁滚屁流就算胆大的了——这两天很少看到胡狗子在铜官山附近转悠了!”
这时候十数骑从山谷后驰出,没有在下面的坡梁上停顿,径直往这边驰来。
两名正跟寨勇打趣的骑兵,看到来人吓了一跳,忙跟寨墙上的民壮说道:“我们可什么都没有说……”
连夜随前锋兵马穿插到铜陵县的韩圭,艰难的从马背上翻下来,走到寨墙前,扬声说道:“还劳烦墙头的小哥通禀一声,我乃京襄路制置安抚使司记室参军韩圭来访,还请刘王寨的主人不吝啬一见!”
“……”史琥没有下马,而是在韩圭身边勒住马,看着朝阳从远处的地平线后升起来,在雾气里却显得苍白无比。
天宣末年,建继帝还是景王时,听靖胜侯徐怀劝谏,前往巩义接管守陵军抵御胡虏,刘师望当时以巩义县狱武吏的低微身份相随,从此之后则与余珙、余整、凌坚等人被世人誉为巩义六将。
刘师望一度执掌皇城司,被视为先帝最为信任之人。
刘壮飞作为刘氏族人,虽然没有机会目睹,却没有少听人讲述当年的风起云涌。
虽说刘王寨的寨主乃是刘氏族长刘隶,现在寨中守御也是长公子刘仁美负责,但听韩圭自承姓名,刘壮飞应了一声,就飞快的走下寨墙,飞跑赶往寨子东南角而去。
他来到一座土墙围绕、茅草覆顶的院子前,就见族长刘隶以及长公子刘仁美动作比他还快,已经在他前面走进院子里。
却见院子里的正屋大门紧闭,长公子刘仁美跪在大门前,叩头喊道:“爹爹,先帝驾崩时心里所念乃是国泰民安,此时京襄来人相请,定是邀爹爹一起召集天下义士驱逐胡虏,恢复我汉人国土,爹爹何故闭门不见?难道爹爹不想着继承先帝遗志、收复中原了?再者,若非靖胜侯举荐,爹爹怎么有机会起微末之间?爹爹常常在孩儿跟前念叨当年的旧事,为何此时要拒故人于千里之外?”
年迈的刘氏刘隶乃是刘师望的堂叔,此时年过七旬的他须发皆白,站在院中都觉得吃力,拉了院子里一张条凳坐下,说道:
“那个韩圭前段时间着人来请你出山召集民壮,以防胡虏窥视江南,你当时没有回应,我觉得也有几分道理,毕竟这里面水深着呢,宫里那位也猜忌你,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杀身大祸,说不定还会将宗族给牵累了。但是现在什么情况,虏兵都渡江了,先帝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身家,差点都毁于一旦,刘氏存亡也悬于一线,是谁站出来力挽狂澜的,还有谁能站出来力挽狂澜,这都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我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见识,这辈子当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在县尉司统领百余刀弓手捕贼捉盗,但有些道理,显然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过了一会儿见屋里还是没有动静,刘隶扶着腰站起来说道:“既然我还是刘氏族长、刘王寨寨主,客人登门,我不能拒之门外。至于你自己想不想露面,你自己决定吧!”
刘隶与刘师望长子刘仁美出寨来迎,韩圭便晓得是怎么回事。
虽说刘师望等人是京襄能不能取而代之去真正掌握宿卫禁军的关键,但他也没有指望这次真能请得动刘师望出山。
不见就不见呗,工作要慢慢做,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叫外人觉得京襄操之太急。
韩圭就拉着史琥与刘隶、刘仁美商议前锋兵马将依托刘王寨,在铜官山东麓建立营寨,以待后续增援兵马赶来集结。
刘氏非池州铜陵县人士,实是建继帝于襄阳登基,之后又迁都建邺,特别安排刘师望将族人迁到铜官山筑寨定居。
铜官山乃黄山余脉的终点,往东、往东南方向乃是繁昌、芜湖、当涂、溧水等县平川与低山地形,南面则是巍峨险峻的黄山山脉,北面则是滔滔江水。
建于铜官山的刘王寨选址北距长江仅十二里,铜陵县城在其西北侧,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迁刘氏族人于铜官山,与建继帝生前就着手将一部分太原遗民,迁到建邺城周边牛首山、茅山等地结寨而居,本身就有用来拱卫京中之意……
刘王寨的地理位置极为关键,不谈其他,目前渡江虏兵正在草汊河以西的当涂县境内集结,京襄援师前锋兵马先依托刘王寨建造营寨再图后计,谁也不能挑个不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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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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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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