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破旧的裘袍脱下来,露出陈旧却结实的铠甲。
粗壮的腰部,拿宽厚的牛皮腰带紧紧扎住,半生征战的伤病在这一刻似乎得到极大的缓解,将囊刀、挎刀扣到腰带上。
盾牌所蒙的双层熟牛皮,早已经被刀矛箭矢斩劈捅刺射扎得千疮百孔,但盾板还算结实,还能继续凑合着用——而在百战老卒的眼里,战场上的厮杀,考验的是血勇之气及丰富的作战经验、武技,刀盾铠甲是有作用,但很有限。
“朔州守将徐怀在猴儿坞与我打过照面,我还以为他不会出现在大同,便想去南朝大营观察动静,却不想在西城外与他撞上——宗王,我们的意图极可能已经暴露,此时不能再按部就班攻打大同城,而是要趁南朝兵马还没有彻底防备起来,请立刻调动右军大营的兵马,进攻南朝大营!”摩黎忽站在一个身材健壮的中年人身后,有些惶急的说道。
“慌什么?”中年人瞪了摩黎忽一眼,不满的说道,“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不然你永远成为不了在那狂风暴雨中自由翱翔的巨鹰!”
“南朝兵马如此孱弱、将吏如此愚蠢,他们就没有资格成为我们的友盟,难道不应该趁其还没有防备起来之前,就将其杀得人仰马翻,难道还讲究什么心慈手软?”摩黎忽不解的问道。
“赤扈崛起于大漠草原,遭遇无数的阴谋诡计,我们有时候也会针锋相对,但我们最为根本的还是坚韧不拔、万众一心的战斗意志。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仅仅凭借我们手里的刀弓跟阴谋诡计?你以为盟约就像是擦屁股的枯树叶,不需要的时候直接撕成碎片就好。倘若如此,除了南朝之外,党项、西域诸蕃部以及新附我们赤扈的蕃族,他们又要如何看待这事?”
中年人不满的压低声音教训道,
“你不要担心南朝已经识破我们的意图,我们最终能不能摧枯拉朽般南下,凭借的是我们手里的刀弓跟万众一心的坚韧意志,不是其他。南朝兵马倘若有所防备,而我们凭借自身的实力却不能将其重创、击垮,这则代表时机还不成熟。这要好过凭借诡计赢得一两场胜仗,却在进入中原之后遭遇南朝真正的精锐兵马。”
木赤等人站在中年人的身旁,见摩黎忽眼睛里都是迷茫,心知他年纪还是太轻,还没有识得征战的真昧。
“萧辛瀚又派人出城来乞降,我直接将萧辛瀚的使者打发回去了。”镇南副都元帅木赤轻声说道。
“好吧,木赤,你传令攻城吧!”
中年人负手说道,待木赤传过令后,他又与身边的诸将吏徐徐说道,
“我们今年夏季才攻下契丹辽阳府,军中有很多将吏士气高涨,希望能一鼓作气挥兵南下,跟那些犹豫者、迟疑者不同,我是坚定支持南下的。在宗王分封时,我也主动讨要了从大青山东麓到大定府的土地。这次集结兵马,也主要是我麾下的儿郎,包括提前一年组建攻城兵马,我比你们任何一人都渴望南下。但不管怎么说,我主张南下的根本是南朝君臣昏聩、兵马疲弊、民生困弱,徒拥数千里之遥的富庶土地及亿万人丁,却组建不起一支能战、敢战的精锐兵马。我从来都不以为凭借诡计赢得一两场胜利,能发挥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
…………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远处如潮水般攻上城墙的赤扈悍卒,在篝火、火把的照耀下,那些高举盾牌的赤扈兵卒,挥舞长刀,无情而凌厉劈下的一道道交错刀锋,仿佛夜色里凄迷纷洒的雪花。
城墙的守军从头到尾都没有接到弃守或投降的命令,此时还在顽强的坚守着。
不敢亲临北城楼督战,只敢登上北城寺塔之上观战的萧辛瀚,这时候咬牙强撑住,他肥硕臃肿的身躯才没有直接瘫下去。
到这一刻他都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数次遣使出城请降,但赤扈人的主将、镇南副都元帅那颜木赤却是理都不理,几次都将他派出的使者打发回来,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回;这时候更是毫无预兆的直接强行进攻北城。
萧干等契丹在西京大同府剩下的最后王公贵戚们,这时候腿都微微打颤起来,在寺塔里慌作一团。身为西京都统的李处林到底有着武将的底子,揪住普通侍卫装扮的岳海楼甲领,拔出刀架在他的颈脖上,咆哮怒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听了你的话,甚至不惜射杀南朝劝降使者,难道等来的就是这样的下场?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怕死!”
在看到赤扈兵马准备攻城之初,岳海楼心里也是困惑不解,这时候却想明白了一些,低头看了一眼李处林压在他脖子上的刀,继而镇定的拿手指夹住刀脊,往外拉了些许,说道:
“你们应该清楚,南附越廷最终只是死路一条,曹师雄此时已经深悔不己,但曹师雄还有后悔的资格。你们现在除了下令所有的兵卒放下兵械,打开城门,迎接赤扈铁骑进入大同城外,没有资格提更多的条件。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几次说是请降,却还带着各种各样的条件过去,想要一个承诺,木赤元帅怎么可能搭理你们?就像这满城的财货,他们伸手便能取走,何需你们只是拿出其中一小部分献上去?”
“放你娘的狗屁!”李处林破口大骂道,将岳海楼一把推开,径自往寺塔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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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是赤扈人承诺从北城墙进攻大同城的第一天,同时又是夜战,刘世中、蔡元攸、郭仲熊等人在南城外的中军大营也是彻夜难眠,这时候都守在灯火通明的大帐里,关注着大同北城战事的进展情况。
见入夜后亲自带小队人马赶到武周山东南麓找高处观战的刘衍,大口呼着热气的赶回来,刘世中迫不及待的问道:
“北城战事进行如何?”
“我回来之前,赤扈人进攻北城极为凶猛,先试攻了几次,确认过城头战械的方位,附城进攻立刻凶猛起来,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千余健锐送上大同北城墙上,与守军激烈争夺马面墙战棚、角楼、城楼等关键点!守军虽然抵挡不弱,但很显然不是赤扈人的对手。”刘衍喘着粗气说道。
“赤扈人一天一夜能攻下大同城?”蔡元攸问道。
“守军在北城墙上的兵卒,抵抗士气还算可以,但就算如此,还是完全抵挡不住,很难想象北城门彻底失守后,城内的守军还能剩多少抵抗意志。”刘衍有些沮丧的说道。
骁胜军、宣武军从南城展开攻势已有八天,都没有取得关键性的突破。
很多时候都有数百将卒站上城头,但韧性太差,面对守军从战械、角楼、城楼交错射来的箭矢,伤亡稍大一些,就忙不迭的撤下来。
除了兵卒作战能力不强外,他们也没有不计伤亡拿下南城的决心。
大家都想着,既然都找赤扈人借兵了,自然要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大同城才合算,要不然借兵干嘛?
刘衍他心里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看到赤扈人攻城的情形,两相对比,他内心又觉得难堪。
田志甄得意洋洋的说道:“在此之前,还有人说赤扈人与守军有可能早就勾结起来谋害我们,诸事要慎重行事,说攻城宜缓不宜急,以防为敌军所趁,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郭仲熊别过脸去,他之前就主张攻城宜缓不宜急,这时候叫田志甄数落很是难堪。
“我归来前,南城有人缒绳出城,前营将其逮住送到中军大营来,我刚好遇到。这人说是西京都统李处林所派,李处林有心打开南城门!”刘衍想起一件事,不以为意的说道,“都这时候了,哪里还需要这孙子献城!”
“……”田志甄、郭仲熊等都没有想到这时候还有这样的变化。
蔡元攸蹙着眉头朝刘世中看去:“刘令公以为如何?”
刘世中说道:“赤扈人真要在一天一夜里攻下大同城,我们遵照约定,需要允许他们将大同城的人丁、财货全部劫掠走——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朝廷里那些言官,不知兵事之险,很可能会拿这个事说三道四,也是一桩麻烦事!”
“那就将那人带过来问问情况!”蔡元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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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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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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