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与蔺涵涵解除婚约之事,也终于被弟子们知晓。一时间支持他的、反对他的,法脉中众说纷纭。
“你们说大师兄为什么要和蔺师姐解除婚约啊?”
“还能为什么?蔺师姐那么美那么温柔,你看她身边围着多少人?”
“吕长老陨落,大师兄的伤又久治不愈,他不想耽误蔺师姐呗!”
“可我看这魔气对大师兄没什么影响啊,而且他现在又取得了本命法器......”
“哎!你还小,不懂一旦放弃,就再难拾起了。大师兄那么骄傲的人——”
......
而舆论的中心--白适渊,并非如弟子们猜测的,或为情所苦,或为本命法器苦恼。
他只是,被那把冰境中出现的戒尺缠上、并教训罢了。
玄地峰是太清派最高的山峰之一,站在峰顶俯瞰,山脉、河流、城池皆缩小成很小的图案,仿佛一切都在脚下。抬头就可以看见天空那纯净的蓝色,闭上眼亦可以感受微风拂面的温柔,那风吹起人耳畔的发丝,好像有人温柔地在耳边呢喃低语。
白适渊的洞府正坐落于此。
而白适渊本人又一次被掀翻在地,后背染上血色,手背上青筋鼓动,五指为爪抓在地上。
他不断喘着粗气,眼中闪过愤恨、冷厉。
“很好!我不能杀简沉,现在连想都不能想?!”
只见他的额心发出一阵精光,一把戒尺缓缓出现,然后戒尺化成一条鞭子,“啪”地一下抽在白适渊身上。
重生的白适渊神识强大,但这来路不明的戒尺却是直接鞭笞他的神魂。
这也是这些日子白适渊无法出洞府的原因,但凡他脑中出现“不好”的想法,这戒尺总要教训他一番。
受了几日的“教训”,白适渊总算摸清楚挨打的规律,若是些小错,那戒尺只会在金丹上抽打几下。
但若是涉及夺人性命这样的想法,戒尺就会化为一条教鞭,专挑难以启齿的地方抽!
白适渊的眼睛紧紧盯着鞭子,目眦欲裂,唇角流下一点淡淡的血迹。
他吐了口血水,伸手擦擦嘴角,冲着化为鞭子的戒尺,皮笑肉不笑:“你怎么不干脆打死我呢?”
就在白适渊以为鞭子又将落下时,它却突然化为戒尺,歪着尺身“看”了他很久。
久到白适渊嗤笑:“打啊!”
戒尺却并没有往常那样,毫不留情的落下。
它只是飞到白适渊的右手边,轻拍了他的手背。若说之前的鞭笞不留余力,那这次的轻拍就好像是温柔的抚摸。
在白适渊不长的人生中,这样的画面却不是第一次发生。
突然想到了什么,白适渊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一把将戒尺攥在手里。
他的衣衫凌乱,形容狼狈,连受伤沾的血都来不及擦,却将复杂的目光死死盯在戒尺身上。
“你是谁?”
“吕冰原?师父!是不是你?”
“这世上只有他才会这么对我!”
但不论白适渊如何大惊失色,戒尺都没有回应。
这个孤独的人,突然消散了所有的戾气。就这样呆呆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把戒尺。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适渊手中的戒尺才有了反应,一点点白光从戒尺中透体而出。
那光如萤火虫般越聚越多,最终,在戒尺上显出了两个字——镇天。
“镇天,”他的声音很轻,也许是说给这把镇天尺,也许是说给那无处不在的天意:
“我想找到吕冰原,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这一次,镇天尺没有迟疑,而是飞离他的掌心,在白适渊的鬓角处蹭了蹭。
就在白适渊啼笑皆非、被镇天尺一日日训诫时。
太清派十万寒岭之外的宁州城终年冰雪,寒风卷着纷纷白雪,天地间一片苍茫。虽地处荒僻,气候苦寒,但借着太清派之势,宁州城也算昌盛繁华,常有修士往来。
这一日,一个带孩子的女人来到此地,这个女人眉目秀致,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大小的女童。一大一小两人依然衣衫轻薄,不为冰雪寒气影响。
就在她进入宁州城时,她怀中的孩子突然抬起了头,指着太清派的方向道:“阿娘,这里有好熟悉的气息。”
女人看向孩子手指的方向,低声沉吟:“原来是太清派吗?这可真是巧了。”
*
在与镇天尺“磨合”了多日后,白适渊终于被准许出门。
玄地峰山顶处有一宽大的石台,是白适渊日常喜欢修炼的地方。
石台位于峰顶最高处,从这里放眼望去,云雾缭绕,恍若仙境。风拂过缠在山峰的云彩,层层叠叠,如银涛般翻腾。日光湛然,从天空照射下来,在晨间将那些露水激化成薄薄的水汽,弥漫其中,渐渐成雾。风吹过云层,来到林间,树木青翠的枝叶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盘膝坐在石台上,神识沉入内府,打坐修炼。
脑中想的却是刚才在玄天峰发生的事。
那日,他在与镇天尺的对峙中发现了与吕冰原极其相似的痕迹。
白适渊终于在怀疑中冷静下来,开始探寻镇天尺的来历。
可令人奇怪的是,当他将镇天尺现于人前时,人人都只当这是个灵力充沛的法器。
没有一个人能看见上面的“镇天”二字,即使强大如姬昌盛也是如此。
就连那个差点被他诛杀在冰境中的简沉,见到他,也仅仅是愤怒又怯懦,冰境中濒死的记忆消散得一干二净。
同时,姬昌盛却给了他另一个消息,这把戒尺是当年宗门长老在吕冰原陨落之地寻回的。
“能在本命法器之外获得这个,可见你与冰原有着大缘法。”
一把突然出现的戒尺,可以瞒过顶尖大能的灵力,能不动声色抹掉金丹弟子的记忆,又与吕冰原的陨落有着密切的联系。
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得不让白适渊怀疑。
为了寻找吕冰原今生陨落的真相,他与镇天尺达成了不能滥杀的默契。
石台上吹来的风让吕冰原平静下来,他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功力和魔气,开始重新评估自己修炼的方向。
今生,他不想再做魔尊,那么自当从此摒弃魔功,期望能像普通修士一样,不求快不求险,只求能踏踏实实走上修道之路。
他希望找到自己重生的原因,找到前世陷害自己的人,避免前世的命运。
即使贵为魔尊,他依然无法控制自己,明明对这种满是血腥的生活早已感到厌恶,但作为一个魔修,注定会在杀戮之路上失去自我,变成一个毫无理智的杀人机器。
意识泯灭、失去控制,这是白适渊的无间地狱。因此,前世他与师父的决战,与其说是师父清理门户,倒不如说他借着师父的双手解脱。
闭上眼睛,白适渊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府,金丹一如之前没有变化,但是今日内府的金丹不知为何开始有了微小的涌动。白适渊正生疑,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女童的轻笑声。
正在白适渊奇怪的时候,山道上轻微的灵力波动传到了他的耳边,是有人正在向峰顶行来。玄地峰本就是弟子修炼和居住的场所,白适渊并没有阻止来人登峰。
人还未到眼前,就有几声对话传来。是一个女子在问:“小桃,是在这里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嗯,我觉得那个人就在这。”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她们走到面前时,白适渊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大一小两个女子。
大的那个女子外表正值妙龄,看起来不过二十年华,肌肤胜雪却又带着点浅浅的红晕,双眸似一汪清水,眼波流转见顾盼生辉。
身形窈窕轻盈,行动间微微含笑,气若幽兰,貌如清艳春华般美丽。
小的那个只有成年女子的腿高,怯生生挨在年长女子的身边,身体有些瘦弱,但脸却圆圆的,一双乌黑的眼睛嵌在她光洁白皙的脸蛋上,长长的睫羽扇动,好像那世间最俏丽的风景。
白适渊陡然一惊,赫然发现眼前的女子,正是前世决战时救走自己的人。
那时他已成为魔尊,太清派太上掌门况暮和师父吕冰原修为大成破关而出,以清理门户的名义,联合修真界其他门派攻打魔界。
白适渊站在两人对面,下面是正魔之间的厮杀。
痛苦、嚎叫、鲜血和暴动,并没有让他如何,但师父吕冰原对他失望到极致的眼神却让他觉得疲倦、茫然。
死吧,死了就好了,白适渊心想。
既报答了师父的养育之恩,又挣脱了这痛苦的命运。
可就在他拖着重伤的身体迎上吕冰原召唤的天雷时,一道剑光打断了他们的对决。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那剑光势如破竹,将战场上凌乱的剑气尽皆绞碎,产生巨大的碰撞,即使是况暮和吕冰原也不敢受其锋芒。
他们闪避着瞬间的剑势退远,待回过神来,才发现白适渊早已被那剑的主人救走了。
待白适渊被安置在一个破庙时,他才看清救自己的人的长相。
他也曾问过这人是谁,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救自己这个被正道人人唾弃的魔尊。
拥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剑法,更别提能从况暮、吕冰原这两大当世顶尖修士手下救人的人,绝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但当时这个女人没有回答自己。
只告诉他是因为与人有仇,才想到救他的。她对那人关注的一切都感兴趣。
可惜,当时白适渊已经强弩之末,并没有给这个女人有太多了解的机会。
最后,他平静地死在了一个陌生人的面前。
“喂,魔尊,你要死了吗?”
“嗯。”
“我看你一生也挺坎坷的,下辈子,记得找个平顺的人家投胎吧。”
“修士.......修士是没有来世的。”
“哈哈,原来我忘了这个。”
两人之间,有了片刻尴尬的沉默。最后,白适渊开口:
“我想求你件事。”
“你说。”
“请你毁了我的尸体。”
堂堂魔尊,最后只能在破庙里向一个陌生人祈求。
濒死时五感退化,白适渊不知道那个女人回答了什么。
他想,她既能在战场上救他,那这样一个请求,自然也会答应的。
弥留的最后时刻,他感受到一只粗糙却轻软的手,温柔地为他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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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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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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