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姩见到彭安的耳朵漫上红晕,又拽了两下才松手:“乖,我不会委屈了你。”
“不委屈。”彭安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哪天这个女人真的惹怒了他,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火苗发出“噼啪”的声音。
孔净远说:“各位,我的父母还在家等我,我要先回去,免得他们担心。你们留在这里避雨吧。”
陆姩状似关心:“外面这么大雨,你现在就要走吗?”
“我有雨衣,我还有伞。”孔净远嘴角含笑,眼睛深得像无底洞,“我先走了。”
张均能两步到了门边:“孔先生,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山路有泥沙倾泻,无论你要回去或者上山,都要三思而后行。”
孔净远要去推门。
张均能索性站到中间,挡住两扇门板。
孔净远眨眨眼,露出几分疑惑的无辜样:“长官。”
张均能:“你既然叫我一声长官,我就不能让你出去冒险。”
孔净远笑起来,又露出一口白牙:“不要说是下雨,就算是黑灯瞎火的时候,我都在这条山路上来回无数次。”
陆姩:“孔先生虽然喜欢大自然,但暴雨之下很是冒险。”
孔净远没有再发表关于暴雨的论调,他拿起伞。
张均能:“行人淌水比较危险,要不,跟我们一起坐车回去?”
孔净远摇头:“长官,山路狭窄,有一回大雨倾盆,一辆车为了躲避地上的泥沙,半边轮子卡到路边,翻车下山。天色越来越暗了,我劝各位还是不要夜路行车。”
张均能半步不移。
孔净远出不去:“雨是不是小一点了?我想早点回家。”
张均能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
孔净远问:“长官,你怎么就在这里拦着我呢?”
张均能:“我担心你走夜路不安全。”
“其实张巡捕还有另一层担心。”陆姩面有忧色,“先生你也听过雨夜案吧,对方是嗜血狂魔,见人就杀。”
孔净远:“我听说过,只是之前的案子似乎是在城里?我家离这里不远。”
张均能:“我还是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吧。”
孔净远点了头:“好啊。长官,只是麻烦你多跑一趟。”
*
门板被关上。
山洞里只剩下两个人,彭安立即躲到角落。
陆姩搬起矮凳子,向他走去。
彭安咳得脸都涨红:“陆小姐,你不要过来。”
她差点笑出声:“我就是过来,你又能怎么样?”柴火照出她又高又大的影子,而角落里那一朵,因为离柴火较远,人影模模糊糊。
凹凸不平的石壁咯着着彭安的背,他是无路可退了。
怎么看,都像是一方恶霸逼良为娼。
陆姩把矮凳子放下:“你说你,半个残废,跑出来做什么?”
“那个人可能是……雨夜……”彭安说,“我没有见到凶手的长相,但卖鱼饼的这件雨衣和凶手的一模一样。”
“你当初遇上他,结果呢,大半个月昏迷不醒。”陆姩指指矮凳子,“坐着。”
彭安缩着肩膀:“你坐吧。”
“我说,坐着。”她用命令的口吻说。
他连忙坐下来。
陆姩训话:“捉拿犯人是巡捕的事,就算你是热心市民,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张巡捕追着他而去,也许半路发现他的破绽,直接拿下。”
话不能说得太满。
张均能很快回来,但他只有一个人。
陆姩问:“孔净远呢?”
“跑了。”张均能沉着脸,“他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在一个大石头边上转了个弯,居然不见了。”
陆姩问:“他真的是凶手?”
“我当巡捕多年,总有一些别人觉得不可思议,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嫌疑犯直觉。”当初抓捕陆姩,张均能就是凭第一直觉判断她是凶手。“尤其在我见到这个孔净远之后,我的直觉更加强烈。但要我拿出证据,也就是他的穿着和雨夜按凶手一样,而且他恰巧出现在暴雨中,这些猜测了。”
陆姩:“他这样走了,是不是要去别处作案?”
“他今天的目标是你。至于有没有其他候补人选,暂且不知。巡捕房已经安排人手,在大街小巷巡查。希望这一次凶手没有那么容易得逞。”张均能说,“彭先生,陆小姐,不如你们在这里歇息,我要赶回去。”
“一起走吧。”彭安说,“天色已经晚了,坐车回城更快。”
张均能:“那我们一起回去。”
这可真的是雨夜了,四周只有雨水声响,张均能手持一根柴火,照亮前路。
好不容易原路返回草屋边上,三人的裤腿湿哒哒的。
彭安想让那一对男女坐到后边培养感情。
陆姩却说:“张巡捕,彭安腿上有伤,不如你来开车吧。”
张均能应允。
彭安当然不和陆姩坐一起。他拉开副驾驶门,撑着伞:“陆小姐,你坐这里吧。我腿有些疼,一会儿可能要抬上座位缓一缓。”
陆姩忍不住又训斥:“你没有半点自知之明,病秧子就好好在家待着。”
“是。”彭安坐定了,不大说话。
路面又是泥又是水,张均能不敢开快车,慢慢前行。
陆姩问:“刚才的一出戏是谁的主意?”
张均能略有歉意:“我一句,彭先生一句,不谋而合。”
陆姩:“演得和真的一样。”
张均能:“冒犯了。幸好陆小姐聪慧,否则我们这出戏不知道如何唱下去。”
陆姩还穿着巡捕制服:“张巡捕,你要不要穿上衣服?不要冻着了。”
“我在警校的时候,冬天训练打赤膊。”张均能温和地说,“陆小姐保重身体,如果落下病根,在东五山医治非常不方便。”
彭安靠在靠背上,半阖眼睛。
正义警察,蛇蝎囚犯,这不是妥妥的天作之合吗?
*
车灯扫过一片雨水,又遇到了障碍。
张均能踩了刹车:“好像是大雨把山上的泥沙冲下来了。”
车子滑行。车灯照出淤泥里的一个人影,穿着一身的黑。
陆姩可熟悉那件黑色雨衣了:“他也没走成。”
孔净远的嘴里在喊什么。雨水能盖住杀人的声响,他这浅薄的呼救当然传不进车里三人的耳朵。
张均能停车:“我下去看一看。”
孔净远的腿陷在泥里,他挣扎着抬起上半身,却挪不动半分。他以为自己喊出的是咆哮,其实只是无力的呼喊:“长官,长官救我。”
张均能猜测孔净远是凶手,但没有证据。万一他判断出错,这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他袖手旁观就是见死不救了。
“长官。”孔净远的伞早已不知去向,他浑身被泥沙溅得污浊。
“你跑得真快,一下子就没影了。”伞下,张均能的脸模糊不清。
孔净远吐了吐嘴里的沙子:“长官,我跑得不快呀,我一转身就不见你,我还担心你呢。”
死到临头还不忘狡辩。
张均能半低身子,伸出手去。
孔净远扶住他的手:“长官,我太沉了。”
“我拉你出来。”
孔净远的腿被淤泥压实,而双手则被张均能拽的几乎要脱臼,浑身发疼,嘴上除了“啊啊”,也喊不出什么。终于,他从泥里出来了。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他雨衣之下已经湿透,一片冰凉。
“谢谢。”他大喘着气,“谢谢。”
今天不是黄道吉日,这一条山路多少年没有过泥石流,偏偏被他撞上。
“四处都是山,上面可能还有泥沙。如果再冲下来,孔先生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张均能说,“要到明天天亮才有人发现这里的状况,我们回去刚才的山洞比较安全。”
孔净远抹了一把脸:“谢谢长官。是我没有听你们的话,是我自作自受。”末音像是有了哭腔。
张均能背起孔净远,来到了车旁。
“柳小姐,不如你坐到后面来。”彭安可不愿和孔净远同坐。
“嗯。”彭安是最孱弱的,而且他是目击证人。陆姩担心孔净远耍阴招,挟持彭安当人质。
孔净远被搬上了副驾驶座,瘫在那里:“我的腿动不了了……”
张均能擦了擦雨水:“先回营地再检查伤势。”
只有刚才坐在车上纹丝不动的那两人,稍微不那么狼狈。张均能自己也是浑身湿透,水珠全卸在汽车座椅上。
彭安这车怕是要报废了。
*
四人回到那一个山洞。
“如果不是你们,我今天晚上就要命丧黄泉。”孔净远苍白着脸,唇上毫无血色。双腿无力,他不得不倚靠在石壁上。
张均能:“孔先生,你的腿应该是被压伤了。这里没有医药箱,只能明天天亮再送你上医院。你今晚辛苦一点。”
“谢谢长官。”孔净远抹了抹脸。
张均能重新点燃木柴:“委屈柳小姐在这里过夜了。”
山洞没有床。只有一张矮凳子,真要躺那也是躺地上了。
陆姩柔声低语:“谢谢你们能来,否则我可能一个人困在这里,也不知道山中有没有野狼山豹。”
“柳小姐。”彭安说话总是要先咳两声,支支吾吾,吞吞吐吐,“我们……我们……保护你的……”
她娇滴滴地说:“承蒙二位不嫌弃,能够遇见你们是我三生有幸。”
彭安只觉喉咙一梗。要比男女方面的演技,他和张均能差了一大截。于是他沉默。
张均能清秀的脸上满是笑意:“小姐在我心中的意义,何止是三生有幸。”
彭安又咬牙,怎么净是些厚颜无耻的人?他去门边赏雨。
孔净远抖抖身子,向后蹭蹭,把和二男一女的距离拉得更远。
戏演到现在,他没有露出任何关于凶手的信息。陆姩突然过去彭安的身边。
彭安贴紧门板:“柳小姐,你不去张巡捕那边?”
“张巡捕身强体壮,就算遇上山洞崩塌,他也没问题。”
彭安:“……”这意思莫非是在说,他不行?
她的眼神告诉了他答案。
他只能咳嗽:“其实我……”其实他没有那么孱弱。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
彭安活到现在,从没和女人拉过手。他只觉手心汗津津的:“柳小姐,说话就说话……不要拉拉扯扯。”为什么随便丢手绢?有这个女人在,他时时都要揣一条帕子。蜀南文学
“我有东西落在车里,你跟我去拿。”
“不如让张巡捕跟你……”
她狠狠捏一下他的手,威胁说:“去不去?”
彭安不敢反驳。
“来。”陆姩松开他,推开门板,撑伞出去。
彭安拿起另一把大伞,沉默跟着。他狠狠在裤子上擦手,擦了好几下。
车里装了不少水,又沾上了脏兮兮的污泥。两人坐到后排。
彭安问:“你落下了什么东西?”
“彭安,我有话跟你说。”
听这轻柔的口气,彭安很不自在。“只是出来说话?这对张巡捕不大好吧,陆小姐,你要雨露均沾啊。”
“闭嘴。”陆姩又捏一下他的手。
彭安:“……”不要动手动脚!他挣脱了,双手交叠。
“接下来的话,我只能说给你听。”
彭安:“……”他俩的关系有这么私密吗?
“我觉得张巡捕的直觉很正确,孔净远就是凶手。孔净远在现场不留线索,应该是很冷静的人。就算我们继续在那里唱大戏,恐怕也没有办法令他失控。”
“嗯。”彭安已经贡献了最真诚的演技。
“他留给你的伤,我让他几倍还回来。”在挂心彭安伤势的日子里,她就想过,如果遇上凶手,她一定替彭安报仇。
可见,她在东五山的劳作只是劳作,都没有改邪归正的迹象。
“你要怎么做?”向来是彭安算计别人。这是第一次,他被别人纳入羽翼之下。
“我有一计。”她唇角含笑,“彭安,我来替你出一口恶气。”
滂沱暗夜,她却熠熠生辉。
彭安看着,一时收不回目光。一个连东五山都困不住的女人,如何才能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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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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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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