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江与杏寿郎之间的联系来往,渐渐密切了起来。
不过她既选择了留下继承这个藤花之家,那自然不会轻易离开矢雾山。而杏寿郎还未参加正式的选拔,也没有太多机会离家,他们彼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再次见面。但自那次深秋拜访,他带着白烛离开之后,隔了不久,佐江便收到了杏寿郎的来信。
无论是年纪还是外表,他仍是个热情洋溢、天真烂漫的少年,写出的字迹却已十分成熟稳重。这样的字迹不花点时间静下心来坚持练习,是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写出来的。
他在信中问候过佐江的近况,然后把自己去矢雾秀信一家的灵前清扫祭拜的事简述了一遍。
原本矢雾家的人都该葬在一起,合用一块碑,但变成鬼的矢雾秀信被斩掉头颅后没有留下骨灰,只有曾经穿过的衣服下葬。而矢雾老夫妇也没有留下遗言拜托谁将自己的骨灰带去墓园,因此杏寿郎真正祭拜的,其实只有矢雾家的几位祖辈,以及秀信的妻女。
杏寿郎还提到了那片凝火般的红叶:『……本想放到供品间压住的,但我刚拿出来,突然一阵风就把它吹走了。……』
风来的也怪,他走进墓园时没有风,摆放供品时没有风,点着白烛时也没有风,偏偏是红叶一掏就起了风。白烛如豆般的火苗摇曳,薄薄的叶片在风中飘荡打着转,轻轻蹭过碑上“矢雾家”的字样。
杏寿郎隐约听到有人异口同声说了几句“谢谢”。他是在黄昏时段前去的,寻着声转头去看时,只遥遥望见远处夕阳垂落,被风卷走的那片红叶朝着夕阳的方向,摇摇欲坠间越飘越远,最后远至融入渐浓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了。
杏寿郎一直等到白烛完全燃尽才返回家中,当天晚上就写下了这封信。
在信的末尾,佐江还看到他说为了避免她独居在山中感到孤单,或是需要帮助,『……以后我可以给佐江小姐写信吗?』
佐江看完就把信收到不会再去翻看的抽屉里,还试图以不回信来阻止那小子的打算。
这当然没什么用。
于是署名为炼狱杏寿郎的信,隔三差五就会送到山下,再由青田太太转交给佐江。佐江每每看到信上的名字就头疼,仿佛收到的不是信,而是烫手的山芋,是一个一个即将接踵而至的麻烦。她想着干脆不拆信,装不知道。
信件就这样攒了一堆。
等到当年冬天第一场雪后,佐江敞开半扇窗,独坐灯下翻看诗集。夜色随着落雪一起飘进窗中,风声阵阵,夜晚是这般安静。佐江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诗集上的字,她一个也没读进去。
矢雾山地段偏,鬼都没怎么来过,更别提其他猎鬼人了。矢雾老夫妇还留份能赚钱的产业,被他们委托给了名叫产屋敷的人家代为打理,佐江不必愁恼衣食住行,只管坐在山里吃红利——这样一人独占一山,无旁人打搅的安宁,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精致优雅的退休生活吗?
佐江不明白如今她已经得到了自己长久以来所渴求的东西,却仍像有着心结,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望而不得的心态,想着那些未曾拆封的信。
除了那个少年,在这世上再没人会给她写信了。
佐江与山下的村民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来往,他们见到她便会和善地问候,然后不管她是否回应都要与她聊几句家常。佐江没有家常可说,只能静静地听他们说,然后偶尔点点头,说:“真好呢。”
但“真好”的究竟是什么呢?佐江未曾与他人说清。
她本就是不爱热闹不爱聊天,也没什么耐性的性格,久而久之,她下山也只会与青田太太多说几句话,遇到其他人不过是点头问好。沟通的越少,了解的越少,山下的居民对她这个住在半山腰的“大户人家的女儿”竟然渐渐带起了几分疏离的敬畏,那些家长里短少了,敢到山上来做客的也只剩了青田太太。
佐江这会儿想起,意识到自己因为大雪窝在山上好几天没出门下山,竟然忘了今天是几月几日了。她又坐了片刻,呼唤了几声自己的刀却只得到了轻轻荡在室内的回音。
她那把毫无志气的刀自称像人一样需要睡眠,每天都有一段时间处于静音状态。
佐江这才把落在书页上的目光收回,站起身来,什么也不带,只在身上裹了件藏青色的羽织,走去门外的庑廊上来来回回踱步。
庭院里积雪已经很厚了,若是矢雾老先生还在,肯定又会像孩子一样光脚穿着木屐去踩出“格叽格叽”的声音,而矢雾夫人会坐在她现在踱步的位置,抻袖子掩着嘴角,望着孩子气的丈夫笑而不语。
但若是队长还在她身边,绝对要拽着她去光洁的雪面上练习瞬步。如果她使用了瞬步还会在雪上落下脚印,那就等着被队长戳额头吧。
最后佐江停在窗边,面朝着庑廊向黑暗中延展去的尽头,身子的一边是冬夜落雪映射的冷光,一边是静室油灯飘忽的火光,而她站在明暗交界处,满脑子想的都是刚刚一瞥之下读到的书页上的诗句。
『彷徨行走,像是捡拾着
悲哀的夜里
漏出来的东西的声音。*』
这些“东西”就这样组成了如今尚且“活着”的我。可我明明连落下的脚步都无声无痕。
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并未后悔。
然而……然而。
佐江长长叹了口气,又回到房中,把本不该再翻看的抽屉打开,取出了积攒下的信。将油灯火苗拨弄得旺盛一些,佐江在依然昏黄的灯下把每一封都拆开读了一遍。
少年寄来的信每一封都没有写得太过冗长,会以“敬启,佐江桑”开头,以“静候您的回信”结尾,中间用尽可能简洁标准的敬语讲述近来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几乎全是趣事,或者平时练习剑道时的一些感悟,还时常将弟弟千寿郎的近况写进来。
偶尔信中也会提到有关鬼的传闻,他并不会详细展开说。但有些故事不详细说,也足够伤感凄惨。
后来写得多了,他渐渐开始在行文间小小的吐槽一两句,说附近的警察大叔在街上遇到他总要亡羊补牢地唠叨“你可别学你父亲带刀出门”,或是附近卖的芋馒头、栗馒头虽然很好吃但又叒叕涨价了,还曾把字体写得稍大一些来表明自己的真情实感:『好想吃佐江小姐做的松茸火锅!』
万事万物,那般遥远虚幻,却在他简洁的描写中活跃起来。佐江只是读都能读出他那跃然纸上的奕奕精气神,不由得望着这些字段产生了怀疑:这小子都不会有情绪低谷期吗?
瞧瞧他的日常生活,要为了接下来的正式选拔赛而练习刀术,要照顾消沉度日的父亲和年幼懵懂的弟弟,还要抽出时间来练字、写信——而且他从未收到佐江的回信。
从信中规整干净的字迹和内容看,他曾不恼怒也不曾气馁,更没有在信中向佐江抱怨,坚持往矢雾山寄信。
佐江读啊读啊,终于在日期最新的那封信中,他照常写了“敬启,佐江桑”和大段有趣生动的流水账后,忍不住在信的最后写了一句:『……我惹您生厌了吗?』
他可能写完就后悔了,提笔想要划去,但落笔留下一道又短又浅的划痕墨迹后,他还是保留了这句话,然后在后面添上句『静候您的回信』。
佐江托着腮,久久凝视着信的最后。油灯灯芯不堪重负,燃到了尽头,“滋”的一声结束使命。视野中唯一的光源成了窗外折进的光。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雪停了,月亮也出来了。干枯的梅枝歪歪扭扭地映在障子门上,如同一幅静谧的画。
那小子在信上提过,说是早睡早起、作息规律的孩子更容易长个儿。他似乎很在意自己的个头,这个时间了,他一定会像信中说的那般,早早就哄着弟弟睡下,做起什么拔刀追逐红薯的荒唐美梦了吧?
佐江望着梅枝一阵恍然,自己竟然在微笑。
她立刻起身去添换新的油灯。她的刀似乎是因此被惊醒了,带着睡眼惺忪的倦音嘟囔着:『半夜不睡觉,你发的什么疯?就算你不是活人,也该乖乖去睡觉的吧?』
新的火光重新在佐江手中亮起。佐江小心呵护着那点光,回答说:“我要写信。”
『……?』
佐江写的回信很短,毕竟她既没什么趣事,也没什么家长里短可以诉说。她的年龄都是三位数了,早就练出了一手好字,只是她还有着很明显的明治之前的行文书写习惯,于是在写回信时学着杏寿郎的格式,在信中问候几句,说一说自己近来安好,山中又下了大雪,其他相当简略。
有没有生厌、此前的信是否都收到读过了、为什么一直不回信,这些只字不提,佐江只是写了一句:『你所说的吉松屋的芋馒头,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信封好,佐江第二天早上淌着山上的积雪,下山敲开了青田太太家的门,将信拜托给她丈夫、时常往城里跑的卖货郎青田先生。
青田太太盛情难却,佐江好不容易推辞掉了对方留她吃午饭的邀请,最后不得不揣着一兜烤栗子回家。雪停后山中不畏寒的鸟儿们又纷纷跑出来找食了,佐江坐在庑廊上慢条斯理磕着栗子,看它们在雪面蹦蹦跳跳、叽叽喳喳,难得一连开心了十来天。
她一直算着日子呢。
等数到第十六天,去城里一趟的青田先生回来了,还贴心地跟妻子一起把回信和回礼送到山上来。
佐江在客厅给青田先生和太太备了茶水和点心,谢过他们之后,才接过了信和礼物,总觉得青田先生的眼神有些不对,犹犹豫豫地,似乎有话想问她。
佐江瞥了眼信封上少年人熟悉的字体,并不着急看,掖到袖中,大大方方地询问道:“您有什么疑惑吗?”
青田先生脱口而出:“您在与炼狱家的孩子议亲吗?”
佐江:“……”
她一时梗到,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见青田太太连忙拧了拧心直口快的丈夫,责怪地嗔了一眼。青田先生疼得五官都要挤作一团了,但还是先道歉:“失,失礼了。我是见过炼狱家后,觉得他们家与矢雾家还算般配……那边还常常寄信过来……”
他瞅了瞅矢雾家这规整精致的大院子,般配之后的话越说越轻,最后只好理智的闭嘴。
佐江听着耳边她的刀如同鸡鸣打嗝般的笑声,依然不动声色:“您误会了。炼狱家的两个孩子小我许多,并不合适。”
青田先生匆匆一瞥佐江的脸,欲言又止后,终于学乖没多嘴。
还是青田太太更了解佐江一些,见状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坐下去了,喝完一盏茶便拖着丈夫起身离开了。
佐江送他们出了院门,青田太太好像趁机使劲掐拧了丈夫腰上的软肉,他们离去时,佐江发现青田先生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之前下山的时候佐江就听过其他村民的闲言碎语,说青田先生看起来爽利能干,实际上还有天真软弱的一面,而且是个彻头彻尾的妻管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佐江关门落栓,回到客厅时,她的刀还笑个不停。要是能化成人形,佐江万分怀疑她的刀这会儿已经把脸笑裂了。
『哇,』她的刀戏谑道,『居然有人觉得你还能嫁的出去耶。』
佐江也不生气:“我当然不可能嫁的出去。也没有人会娶一个怪物吧?”
她的刀笑不出来了:『你不要这样说自己嘛……』
“这是事实,”佐江从容不迫地收拾着茶具和点心,“这个世界里会不老不死的只有『鬼』。在活人们眼中,『鬼』是怪物,那同样不老不死的我不也是怪物吗?”
『……』
她的刀不说话了。
“山下的人不是傻子。”佐江还没说完,“我想,我的秘密,至少青田太太已经意识到了。所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制止青田先生开口吧。”
说着,佐江拆开了杏寿郎送来的礼物,不由得挑了挑眉。她的刀迫不及待地问她:『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吉松屋。”
佐江打量着眼前精致的点心盒,摸索着打开一看,第一层全是灵动可爱的和菓子。她又拆了第二层,这次就变成了外表憨憨的兔子馒头。
她取出袖中的信,拆开后发现信是那小子收到她的回信后临时写的,比之前的都要短,重点只有一句话:『吉松屋的芋馒头是最好的!!!』
她的刀在安静了片刻后,再次出声了:『你在笑哦。』
“嗯,我知道。”说着,佐江小心捏起一只小兔子,目不转睛地与它对视片刻,张嘴咬掉了一只耳朵,顿时嫌弃地说,“啧,甜死了。”
但舒展开的眉头再没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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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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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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