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城内,传言已沸沸扬扬。
——灵济禅寺普渡住持批命,凤签再现,花落定西侯府韦家之女。
仅此一句,已掀起惊涛骇浪。
更有礼部侍郎之女章灵曼现身说法,言辞凿凿地说乃普渡住持亲口所说,确实抽中的是凤签无疑时,由不得大家不信。
韦琨初听这个,第一反应就是红裳又搞什么鬼?不怪他多想,自春蒐回来前一晚,他俩在营帐外的对话,红裳已经将自己的野心,明明白白展现在他面前了。
结果,她前脚刚去了一趟灵济禅寺,后脚便传出她抽中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凤签。
他有心想找她问问,并规劝一二,可惜,这个女儿如今根本不听他的,就连她娘亲的话,都置于耳后。
整日不是和太子出行,就是和五皇子游园,早出晚归,就是他这个老父亲都很难见上她一面。
朝堂之上,又有太傅一脉的人,对他百般刁难。
试想一下,谁家女儿是准太子妃,将来要荣登皇后宝座的,可还没嫁过去呢,就莫名其妙窜出来一个人说,她才是命定的皇后,这心情都不会太好。
韦琨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忍气吞声,但太傅一脉是懂阴阳怪气的,实在把韦琨一派武将气得够呛,就跳起来骂几句你他娘的。
而最气的莫过于太傅。
他好端端的孙女,博学多才,完全不输于男子的学识,嫁给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太子,本是天作之合。
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一个什么韦红裳的?
要说聂相之女,他也就认了,毕竟皇帝和皇后当初最中意的儿媳妇便是那位,种种原因未能如愿,可韦家那位又算什么?
一回京师,就因不懂礼仪,行事粗鄙被皇上责罚,还命宫中嬷嬷教导其礼仪。之后又因为以下犯上,顶撞四殿下,而被四殿下当众五花大绑了扔到了侯府门口。
女儿家的颜面都被败光了。
偏偏那样不堪的人,就因为抽中凤签,被传为命定的皇后。
岂能让他服气!
一方面,他顾及孙女的感受,叮嘱府上的人不要乱嚼舌根,也不许有人将传言传到小姐耳中。
另一方面,袁太傅赶紧命人快马加鞭,前往灵济禅寺核实此事,来龙去脉究竟如何。
如今,最淡定的就属聂相了。
还是他家暄暄省心,乱七八糟的事一概没有。
朝堂之上,每天都能看到太傅的人为难韦琨,唇枪舌剑,好不厉害,而皇后的兄长户部尚书则两边安抚,焦头烂额地作着和事佬。
聂相一派的人,老神在在了,就差没有拿把瓜子嗑着玩了。
平时都是他们卯足了劲构陷他人,或者和弹劾聂相的人针锋相对,唾沫星子满天飞。
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闲适看戏的一天,对象竟是一贯孤高清傲,不屑与他们为伍的“清流”——太傅一派。
原来“之乎者也”对上“你他娘的”,还是很有看头的。
文禄阁中的皇帝面无表情地写完最后一幅字,才将目光投向面前跪着的人。
“太子,你说你想求娶定西侯府之女韦红裳?”
“正是!”
“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么?”
太子慕容元栩将头恭敬地叩在地上,不敢直视圣颜,只言辞恳切道:“回禀父皇,和传言无关,儿臣心悦红裳,想要给她个名分。”
“哦?你心悦她?你心悦她什么?”
“当初,你母后来求孤,赐婚你与太傅孙女袁静凝时,也说你心悦袁家那位,你二人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孤再帮你回忆下,最初的时候,在袁静凝之前,还有谁?哦,是相府的暄和丫头。”
“你母后说你与她青梅竹马长大,情谊非同一般,你二人情投意合,只是暄和那丫头年纪尚小,你愿意为了她,暂缓大婚,等她长大。”
“结果呢?还是聂相通透些。为了不将宝贝女儿嫁予你,直接说要多留暄和几年。暄和年纪还小,可太子,你的年纪却是不小了,你自是等不及的。这桩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暄和说你太过威严,不敢直视,你就真以为自己威严了?小丫头觐见孤的时候,条理清晰,淡定自若,不见半点畏缩,你难不成比孤还有威严?”
“她不过是给你留些面子罢了。”
“再说太傅的孙女袁静凝。那姑娘,孤也是有所耳闻的。出身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理,做太子妃,倒也相配。所以,皇后来求孤赐婚时,孤便同意了。”
“如今,太子妃还未娶,你就来求孤给你纳侧妃?还说什么不想辱没了韦红裳,要在同一日娶正妃和侧妃。”
“你既然怕韦红裳受委屈,那要不要孤把太子妃之位给你让出来,直接让韦红裳坐上去啊,才算不辱没她,才算对得起她抽中的那支凤签!”
“儿臣不敢。”太子慕容元栩吓得赶紧叩首。蜀南文学
“儿臣对暄和,没有儿女私情,儿臣是看着暄和长大的,对她更多的是兄妹之情。静凝贤良淑德,恬静温婉,和儿臣心意相通,儿臣对她倾心不已,才求得母妃向父皇请求赐婚的。”
“可这是没有遇到红裳之前,自打皇家草场遇到红裳那刻起,儿臣就被她英姿飒爽的模样给折服,她不同于旁的女子,她勇敢果断,敢爱敢恨,还能奋不顾身相救吾,这样的女子,吾怎能不动心?”
“父皇,儿臣遇到红裳已是晚了,不能给她正妃的名分,只求能同一日迎娶红裳,给她足够的体面。”
太子言辞恳切,但皇帝听得一阵头晕。
孤是来听你长篇大论,讨论韦红裳有多好的么?
要是没有抽中凤签之说,你还会不会来替她求恩典?真是不好说。
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听皇后的话。此番举动多半是皇后给出的馊主意,妇人之见,一支凤签,就把她给拿捏得死死的。
韦红裳——娶,是肯定要娶进门的。
既是抽中了凤签,不管真假,这个人都必须进太子府。但她当不当的上皇后,就得看她自己本事了,而不是利用他儿子,倒逼给她这个位置。
“你同一日迎娶正妃和侧妃,你给了韦红裳脸面,那太傅的脸面搁哪?当初袁家这门亲事,是你主动求的。太傅不单单是你的老师,同时还是孤的恩师!你在天下人面前,如此下他面子,以他老人家清高孤傲的性子,会如何?”
看着底下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太子,皇帝又有些心疼,“起来吧,你年纪也不小了,娶妻纳妾是自然。你若能说动韦琨,韦家之女愿为妾,这个婚,孤可以赐。”
“多谢父皇!”
“但只一点,规矩不可以破,妻就是妻,妾就是妾。没有什么同一日迎娶正妃和侧妃的,那到时候你先跟谁拜堂?又和谁洞房?这不都乱了套了么?你让太子妃以后如何自处?”
“你若是同意,孤现在就可以下旨赐婚,若是不同意,这婚事休要再提。”
见太子面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皇帝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这事很难办么?一点主见都没有。
“罢了罢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再来告诉孤。”哪是什么回去好好想想,无非又去请示皇后了。
“儿臣告退。”
太子一走,皇帝就招来了定西侯韦琨拉拉家常。
看平日里,韦琨也是极宠女儿的,怎么聊起女儿的婚事这般不上心的,说什么她的事,由她自己做主即可,与他韦家不相干。
他韦家的立场只有一个:只效忠皇上,只效忠大盛朝,其他人,不管何人,韦家都不买账。
这个其他人,不就直指太子么。
韦琨身为武将,没有文臣那么多弯弯绕绕,上来就直抒胸臆,看他言之凿凿,不似作伪,倒是让皇帝宽心不少。
“太子请求同一天迎娶你家红裳为侧妃,以示对红裳的重视,韦爱卿,你看如何?”
“回禀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哦,为何?”
“红裳虽为老臣的亲女,但礼不可废也。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哪有妻妾同时进门的,这是对太子妃的大不敬,所以老臣恳求皇上收回成命。”
“孤的旨意还没下,只是想先听下你的意见。你说的有理,那孤先赐婚太子和你家红裳,婚期就定在东宫大婚后的三个月后,如何?”
“但凭皇上做主。”
“好。”
皇帝通身舒畅,幸而这韦琨识趣,这也算是安抚了太傅一家。这要是韦琨不识趣,非跟太子一般糊涂,或者太子想同一日迎娶正侧妃的主意,是韦家给出的——
那就什么话都不说了,直接把聂相叫来就行了,总能替他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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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淮阳王陆洵的迎亲队伍早几日便已经抵达京师城。
因为皇帝疼女儿,特在宫中摆下了盛宴,招待淮阳王陆洵和朝中文武百官及其家眷。然后转天一早,淮阳王陆洵会和永宁公主一道进宫叩拜皇帝,启程前往岭平封地。
直到成婚前的一晚,皇帝才将慕容元姝叫到了文禄阁。
等到慕容元姝再从文禄阁出来,已经没了往日的生气,她的眼底一片死寂。
她抬头望天,半边天空被霞光染红,仿佛鲜血一般。
她轻笑出声,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么?她不想陆洵死,但也不想就这样嫁给陆洵,重蹈前世的覆辙,不管她怎么拒婚,她都不愿将真实意图告诉父皇。
结果呢?
父皇早就知道陆洵狼子野心,意欲谋反,只是苦于没有实质的证据,无法让天下人信服,不想被文武百官诟病他杀功臣之后。
岭平乃淮阳王封地,陆家祖孙三代盘踞岭平已久,陆家人又素来行事谨慎,父皇的眼线插不进去。
最初,她求父皇赐婚,父皇是不允的,但拗不过她。
但是,眼下,父皇却是上了心了。
刚才召见她,竟然明确提醒她,她是慕容家的女儿,这天下是慕容家的天下!
甚至明示,嫁过去之后,多留意陆家人的来往,尤其是陆洵的。这其中的意思如何,她岂能不知。
只是这算什么?
无论在陆洵那里,还是在父皇这里,她都是可以被牺牲的那个。
既然这样,那就怪不得她了。
凭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可以过得很好,却唯独要委屈自己。
……分割线……
晚宴一开始,大喜之日,杯觥交错,好不热闹。
一碟碟的佳肴被端了上来。
男人们推杯换盏间,气氛热闹了起来;女人家这边,关系好的,坐到了一起,聊着天,说着近况,也是无比和睦。
“韦小姐,这是皇后娘娘特地赏给您的菊花酒,乃娘娘身边嬷嬷亲手所酿,其味清凉甘甜,有养肝明目之功效,尤为适合女子品尝。”小宫女低眉顺首,将一精致小壶递了上来。
不等韦红裳说什么,一旁的章灵曼已经惊呼出声,“红裳,皇后娘娘果真喜欢你!早就听闻皇后娘娘身边有位擅长酿酒的老嬷嬷,酿出来的菊花酒醇香四溢,不易醉,极适合女子小酌。”
“你看,只有袁家那位和你才有,我们这些人哪配啊。”章灵曼酸溜溜道。
韦红裳笑而不语,虽然如今圣旨还未下,但太子同她说过了,皇帝已经同意赐婚。虽然眼下不是正妃,但她越是大度,太子便越觉得亏待了她。
来日方长,她只需静候时机,将袁静凝拉下来便是。
侍女将酒斟上,韦红裳轻抿一口,眉头微蹙。
“这可是皇后亲赐的,怕是聂暄和也没喝过吧。”
嫌弃地瞥了眼一旁的章灵曼,还提聂暄和,人家有个好爹,什么没尝过?哪像她这么穷酸。
等等,聂暄和……
韦红裳突然灵机一现。
虽然不知道谁在她的酒里下了药,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这个人也绝不可能是皇后。
古人最是迷信,她这皇后命格一出,皇后巴不得她嫁给太子,又怎么会偷偷摸摸给她下药,只能是有人借皇后之手算计她。
她放软了声音道,“灵曼,你也知道,我和聂家小姐之前因为四殿下的事,有些龃龉,那时是我不知礼数,如今,我马上就要嫁给太子了,我想与聂家小姐重归于好。”
章灵曼心中一阵作呕,聂暄和有什么好的,你还想和她和好?
“不若,你替我将这壶皇后娘娘所赐的好酒,转赠给聂家小姐吧,也算是我向她示好,表达歉意了。”
“为什么是我去?”
“难不成让我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去?岂不降了身份。”
章灵曼一时语塞,瞧把你能的,你最多不过是个太子侧妃,圣旨还未下呢,这谱摆的比袁静凝还大!
心里这么说,但人还得小心巴结,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端着皇后所赐菊花酒,往对面聂暄和的位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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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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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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