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武侠小说>殇沫冷溶月柳韵锦>第二百〇八章 隐恨 (下)
  黯淡的灯光,火苗直上,没有一丝扭曲。

  若在他处,在这样的灯火下,定是一个极其美好的夜晚,无论品茗,还是看书,甚至舞起手中的刀剑,都不会去破坏这个夜晚的静然氛围。

  而当下,面对一副活生生的无头身躯,整个屋舍就像是一座坟墓,就算是摆上再多的肥鸡美酒,也会让人毫无食欲,且会阵阵作呕。

  只因,这里不光只是死寂,整个空气中亦充斥着腐臭的血腥味。

  江湖中人自然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在几个死人面前,痛饮上几杯酒水,甚至大吃大喝起来,都绝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血腥味也有很多种,但无论是那种,都不能比这屋舍中带着粪便蒸发后的气味的血腥味更让人难以忍受。

  …

  屋舍之外的更远处,密如紧鼓般的步履声齐齐传来。

  来的就算不是大明朝的出海精锐,也一定是这占城中的最威猛的军队。

  占城本就是王居屋宇所在,如果系销摩鳞在城中出现了危险,成千的守卫聚集而来,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是,与暮云烟持续纠缠的妇人头颅连顿都没有顿过一下,每一次飞冲反倒更加犀利。

  喝声如雷,长矛震地,在一瞬间发出,又骤然停顿,虽仍阻不下飞颅的攻势,但不可否认的是,面对着成千守卫的到来,已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再生起惧怕了。

  突然了,妇人头颅顿在半空,咧嘴狰狞间,已生出的黑瞳变成了血瞳,它没有朝列阵的守卫望去,而是侧偏着脸颊,钝视着后方的屋舍。

  这屋舍,正是它的身躯所在的地方。

  此刻,天岚紫霄剑已横在它的身躯之上,且在隔着衣裳滑动…

  这有着明显呼吸起伏的身躯,就算手持天岚紫霄剑的殇沫,随时都可以向其猛刺,刺透整个身子,但他却根本没有这般打算。

  在他面前的,与活人无异的身躯,实在让他无法下手,他也只不过是想用剑尖去感受一下这没了头颅的身子的虚实。

  这比真人还要真实的躯体,确切地说,这本就是一个正常人的躯体。

  然,每个人的动力源泉都来源于心脏,只要心脏还在跳动,血管里的鲜血就永远停不下的在循环,或者,心脏也是那妇人头颅的死穴。

  …

  夜无声,剑无声,矛无声,人更无声。

  每个人都在紧紧凝视着那顿在半空中的飞颅,没有系销摩鳞的指令,成千的竖立长矛也绝不会改变半分姿态,事实上,只要他们一直不动,就这般威严地站着,便已是在给足所有人勇气。

  死一般的寂静,却无法阻断一阵冷风的掠过。

  夜,已是深夜,且还是最薄弱,最让人感到孤单寒意的深夜。

  每到这个时候,黎明便也不会再远…

  可恰恰是冷风吹过众人衣角、缕发的瞬间,那飞颅赫然间怒鸣,本就血红到了极点的眸子,竟又布满了层层黑丝。

  黑丝如毛细血管一般在眼瞳上扩展分裂,仿佛一把锋利的小刀,正在划割着晶体,只是流出的血已不再是红色,而是浓黑浓黑的咒怨…

  飞颅再次窜入屋舍之中,悬在殇沫与柳韵锦的头顶发出着更加痛彻心扉的嘶鸣。

  天岚紫霄剑仍横在木榻之上的身躯上,且还是顶在了心脏的位置上。

  飞颅没有发起冲杀,即便是下冲向殇沫,连一秒都不用了,它也没有这样去做。

  天岚紫霄剑也没有撤回半分,本就不惧怕妇人飞颅的殇沫,也没理由撤回,更何况郑氏儒已紧抱着殇沫的双腿,他也退不了半步。

  郑氏儒是何时进入屋舍的,已没人知道,但他却几乎是与飞颅一同再次出现在了屋舍中的。

  一时间,屋舍之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甚至有趣了起来。

  血淋淋的妇人头颅依旧可怕。

  天岚紫霄剑也依旧所向披靡。

  本就是一场飞颅与利剑的直接较量,但这一刻,无论哪一方所看重的关键点都不再彼此身上。

  使得飞颅悬顶再次顿停在半空中的原因,是郑氏儒。

  使得天岚紫霄剑钝停的,亦是郑氏儒。

  在占城国王与系销摩鳞眼前,这头一件关乎于整个国家安危的怪异之事,到最后抉择点,竟是在一个凡人身上,且是生活在占城多年的一位普通百姓身上…

  …

  对峙永远是持久的。

  变化着的除了神情外,更多的则是心。

  殇沫眉宇间的皱纹又隆起了几分,当然有隆起便有深陷,仿佛正在将“过去”与“将来”清晰的阻隔开来一般。

  过去,这妇人飞颅是与其身体紧紧连接着的,她善良、勤劳,亦只是位等待丈夫凯旋归来的小妇人。

  将来,积怨已深,隐恨已久,头与身躯亦不再紧连,凡事恨到了极致,便已无法无头。

  即使,殇沫很想知道,这妇人的飞颅为何只伤害幼童,莫非是想让每个人都感受到失去最在乎之人后的痛楚吗?

  占城已无战乱,安宁下也再无人奋战死去,面临着城中张张熟悉的容颜,亲如一家人的左邻右舍,它或许根本不忍伤害。

  但,当年占城暴乱,封死通海大潭的人群中,一定少不了左邻右舍之人,他们是它平日里最亲近的,亦是它整夜里最记恨的。

  孩童的记忆是短暂而模糊的,即使能认出它是谁的头颅,也一定说不清楚些什么,这或许就是它为何只伤害孩童的原因…

  然,此时此刻,殇沫也已明确,通海大潭中的鳄鱼杀人之事,是绝对与它无关的…

  …

  过了良久,殇沫的态度已极沉静,一种在掌握绝对优势与必胜信念时,才能展露出的沉静。

  屋舍中,无论是郑氏儒,还是那悬空的飞颅,其生死,都只在他一念之间,更在他挥剑的一瞬间。

  他不舍得永远是不想再多平添一条性命,而会飞的妇人头颅比他更不想再有其他杀戮。

  那飞颅已在流泪,流着与人一样的眼泪。

  当然,它的眼瞳也终于变成了常人的眼瞳,明亮且令人动容。

  它深情地凝视着郑氏儒,这个它唯一怕失去,且最想保护的人,亦是它唯有的亲人。

  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觉间,它开始展露微笑,慈爱且亲切的微笑…

  “比利茶茶磬,易鲁咦。”

  它一语后,还没等露出惊容的殇沫恢复过神来,郑氏儒便松开了怀抱在殇沫腿肚间的双臂,哽咽嘶吼,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扑向那飞颅下的身躯之上。

  猛然间,那在半空的妇人飞颅竟在一刹那滑冲向自己的身躯,狠狠撞击在身体心脏的部分,只听哄的一声,郑氏儒被震飞在一丈开外…

  等他再次定神望向其生母的身躯时,熊熊烈火早已覆满了全身,“滋滋”作响的烧灼声,绞钝着他的心头,如狮吼一般的唤喝声已倾覆住了所有哽咽,只剩下那撕心裂肺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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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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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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