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萧夫人心中一忑,捉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权作压惊,沉默半晌,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却不好说——然她这灵猴儿的心思,怕不是早已被那位表字含薰的仙女儿给点化去了。
若不然,她为何至今都对那位仙女儿念念不忘,甚至还私下里将四娘的表字拟作了含薰?”
“你竟也知道了?”
萧将军瞳孔一缩,颇有些意外地觑着自家夫人。
萧夫人笑得颇有些苦涩:“我这为娘的,连自己女儿肚子里头暗藏的是何心思都不知道,岂非白拉扯了她这许多年了么?
何况……唉、只可惜,她仿佛还对此未有所觉,只当是自己是顽劣脾性,如今还没玩耍得够,这才不愿意嫁人了——
夫君,我知你这些年来私下里派了不少人去明察暗访,寻找那位表字含薰的姑娘。
也知你迟迟不愿意交还虎符,明着说是为了大郎和二郎平整仕途,实际上是借此得以长居帝京,继续为仙草打听那位含薰姑娘的下落。
可如今已过去这许多年了,那位含薰姑娘的下落依然杳无音讯——
仙草所言不假,你若是再把持着虎符不放,陛下早晚会对你心生芥蒂……这样……实在是得不偿失……”
“我在家里三天两头地被仙草这般牙尖嘴利地敲打,便算是个傻子也早该开窍了,我便只是……不想让仙草留有遗恨罢了……”
萧将军叹息一声,意味深长地望进了萧夫人的眼瞳,
“月娘,你年少时候那位为你伴读诗书的远房表妹,不就是你这辈子的遗恨么?”
“夫君,我——”萧夫人吓得瞳孔一缩,便欲辩解。
“你道我是在埋怨你?”萧将军眉心凝结,笑得有些发苦。
“我……我……”
萧夫人垂下眸去,目光变得黯淡下来。
那个人,是她扎在心尖尖上的一根刺。
因着年久事旧,那根刺早已与皮肉长合在了一起,仿佛安然无恙。
但只有萧夫人自己知道,每每念及,那一处锥心刺骨的疼,依然较之当年未曾减少。
“我虽是一介莽夫武将,但心思之纤细,却并不逊色于你们女儿家——”
萧将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长叹一声,将隐藏极深,不为人知的故事与萧夫人娓娓道来,“我小时,是我大姐带大的——”
萧夫人倏然抬眼,嘴唇动了一动,似乎是有事相询。
萧将军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我们武将世家,一向崇德尚武,便算是女儿家,也自小一道同男儿家一般,习练那些马上步下长拳短打的功夫。
我是嫡出幼子,在家排行老七,上头有四个兄长,两个姐姐,我爹和几位嫡庶兄长常年领兵在外,为国征战,
娘亲在府上也为着操持家务安顺家宅尽心竭力,时常还要与来访的夫人小姐们交游应酬,顾及我的时间终究不似寻常人家的主母那般许多。
我小时年少,体弱多病,长到七八岁了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是以我虽是嫡出的少爷,但家人们对我却并不怎地上心,
就连父亲也对我的武艺操练不加管束,只为我单独请了四个西宾先生,让他们教我读书作文,以待日后赶考科举,学文做官。
可我却独爱武艺,总想着日后出息成个号令千军的武将。家人不为我请武师教习,我便在兄弟姐妹们在演武场上操练武艺之时躲在树后偷看偷学,
待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再到院中自己比划琢磨,直到有天晚上,我撞见了大姐——”
说到这里,萧将军将话收住,捉起茶盏,轻轻地啜饮了一口。
萧夫人没有说话,只默不作声地将他看着。
沉默良久,萧将军才接着说:“大姐是从十九姨娘的屋子里头出来的。
那天晚上,我琢磨武艺至酣然痴迷,一时之间竟忘记了时间,本是二更天时我便该回屋睡觉的,结果那天,我琢磨武功套路一直琢磨到天交五更,
刚收了招数要往回走,便听见假山后头的偏房那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循声望去,就看见夜色掩映之下,大姐做贼似的从十九姨娘的屋子里头闪了出来,
十九姨娘身上穿着的,不是睡觉时穿的亵衣,而是一件肚兜,天还是黑的,我没有看清它的颜色。”
“她们两个,莫非……”萧夫人颤抖着唇角,小心翼翼地问。
萧将军点了点头,接着说:“十九姨娘曾是青楼里的艺妓,头着盘花接客的前几天被爹给赎回来做了他的妾室。
我早先曾与你说过,我大姐是二姨娘所出的孩儿,下生较早。我长到七八岁时,大姐已是十七八岁了,至于那位十九姨娘,才不过将将过了及笄之年,顶多不过十五六岁。
我小时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只道大姐她定是去找十九姨娘玩耍,或谈天说地,或畅叙幽情,这才忘记了时间,毕竟她们年龄相仿,想是有许多话能聊得来。
大姐见到我时先是一愣,跟着问我为何这般晚了还在院中,我便照实说了,是在琢磨武艺。
不知为何,大姐松了口气,揽着我远离了十九姨娘的屋子,一边往回走着,一边与我说,往后便不用再偷着习练武艺了,我想学哪般功夫便与她说,由她来教我。
从那以后,我便在私底下拜大姐为师,由她带我习练武艺,每日扎马站桩,长此以往,身子骨儿竟是变得愈发硬朗,在兄弟姊妹里面倒显得出类拔萃了。
大姐生得腿臂修长,筋肉健硕,人也是武艺高强,威武勇毅,加之是她一手将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毛头小子给□□成了力能扛鼎,健壮敦实的小将,是以她虽为庶出,却得蒙了爹的许多偏爱。
她说不愿嫁人,只愿在家服侍父母,为他们养老送终,爹便顺遂了她的心意,总不为她指婚。
如此到我十六七岁时,大姐已有二十六七岁了,还在家里待字闺中。
那时爹的一个副将方死了发妻不久,丧事办完便在家里张罗着找人续弦的事宜,爹便想着亲上加亲,要把大姐送去给那副将续弦。
那副将时年已有五十多岁,眼瞅着就是要做大寿的人了,但一个庶出的女儿,且还大龄未嫁,能够去旁人家续弦给人家当正房夫人,死后进族谱宗庙与丈夫一道享受香烟供奉,放在哪里都是一个天大的好事,可大姐却横竖不愿。
那时,我已知道大姐和十九姨娘两人是何关系了。
大姐是我的姐姐,更是我的授业恩师,我不忍见她终日郁郁,便仗着自己是男儿家,可以随意出入府门的便宜,去外头的游方郎中那里买了一副蒙汗药带回来,
让大姐交给十九姨娘,下到佐菜的酒坛子里,好让爹喝了醉倒,我再去偷两身小厮的衣裳,让她们换上,随我一道蒙混出府,从此天高海阔,再无拘束——
也是造化弄人,许是那蒙汗药的药劲不够,那天十九姨娘殷勤备至地劝菜劝酒,倒是把爹给哄的熨帖,
他没有醉,十九姨娘却是醉得狠了……
好巧不巧地,醉在酒中的她将爹给错认成了大姐,爹一怒之下踹翻了酒坛,砸碎了酒碗。
我那时正在演武场上跟大姐借着比量拳脚当幌子,时刻留心着后院那边的动静,擎等十九姨娘将爹灌醉以后过来与我们汇合,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衣服溜出府去。
听见酒碗摔碎的声音,我俩俱都一震,心道不好。刚往后院的方向跑了没几步,便看见三五成群的家丁气势汹汹的迎面而来,不由分说地将大姐摁在地上反扣了双手拿下,推搡着往后院那里去了。
我心中一凉,知道事情这是败露了,便跟了过去,想要借着大姐是我恩师的身份为她讲情。
待我跟过去时,便看见大姐一言不发地跪在十九姨娘房间的地上,至于十九姨娘,她那时还未醒酒,正千娇百媚地攀在爹的身上,千娇百媚地唤着大姐的乳名……
那副柔媚可人的模样,连当时的我见了都怦然心动,直不住地在心下里暗自惊艳,这是何等的人间尤物。
或许,她当时的那副模样,也是爹不曾见过的罢……”
萧将军叹息一声,垂下眸去,再无言语。
半晌,见萧将军并无接续后话的意思,萧夫人才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后来……如何了……?”
萧将军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后来么……当天午后,爹便指派了一队心腹,避人耳目地将她们两个发配军营,当了随军的营妓,
对外面,只说是家里庶出的大小姐突遭急病,不治离世了。
至于十九姨娘,身为妾室,且还是青楼出身,本便不被当做人来看待,只顶算是爹的一个物件儿玩意儿,再加上爹的小妾众多,没有三十个,也得有二十多个了,
随他说是卖了还是送给哪个同僚了,都不会有人追究。
知道此事的家人,也都迫于爹的威压,对此事守口如瓶。
不过月余,二姨娘便思女心切,郁郁而终了。
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了大姐和十九姨娘的音信,许是……算了。
不过后头我倒是遇着了那个游方郎中,思及前事过往种种,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便扔了几锭银子给道边儿上晒太阳的泼皮无赖,让他们去撕了他的幡子,掀了他的摊子,将他给乱拳打死了……
我这辈子杀人无数,皆是为国尽忠。唯独一次滥杀无辜,便是那个游方郎中……”
“夫君……”
萧夫人哽咽着将手掌轻轻地附上了萧将军的手背。
萧将军苦涩地勾了勾唇角:“月娘,我虽终日里与仙草斗嘴抬杠,但实际上,我是顶喜欢咱们这个姑娘的,我待她的用心,远胜于大郎和二郎。
将她给骄纵成如今这般模样,也是我的故意而为之。我虽是明着总与她置气,但实际上,见她如此离经叛道,我这心下里呀,却是欢悦至极,
看到了如今的她,就仿佛看到了我年少时候的大姐。
我大姐若是摊上一个开明的爹,何至于被送到军营里面那般……至死……糟践……
是以,我才对仙草此事这般上心,一直苦心孤诣地想要找到那位含薰姑娘。
不管是与仙草交换拜帖,结为八拜之交的金兰姊妹,还是互通款曲,结为情投意合的女夫女妻,都能够让她们两个此生此世得以相守相伴,不留遗恨——
女儿的秉性到底随娘,也怪我这为夫的痴蠢愚钝,直到你因那远房表妹难产离世几乎哭瞎了一只眼睛,我才知晓你的心意。
你若早些话与我知,我至少,也能够赶在她出阁之前将她娶回家来,与你作伴……
唉,也怪我没有早些将大姐的故事讲与你听,害你对我有所忌惮……怪我,都怪我……”
萧将军说至动情,攥紧了拳头,狠狠地捶起了自己的心口。
“萧郎……”
萧夫人颤抖着指尖,攥住了萧将军的手腕。
她将萧将军的手腕拉下,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腿上,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背,颤声道:
“萧郎,有你这句话,我便觉得不枉了……你莫要自责,你也不需自责……”
“唉,这世道,对女儿家是何其不公啊……”
萧将军将另一只拳头狠狠地在桌上捶了一下,“想那些三从四德的破烂玩应,将你们一个两个地都给驯化得顺性柔婉,连喜好甚的,厌恶甚的,都身不由己,
只能够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且还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以目不识丁为荣,以蠢笨痴傻为傲,乃是可笑至极!
教我说啊,女子的聪明才智不仅没有不如男子,甚至还远胜于男子,你瞧咱们仙草成日里被我那激将法给激出来的话,虽然冒犯,但哪句话没说在理上?
更甚至,有的道理,还需她点醒了我才想通。你们女儿家只不过是被那些纲常礼教给封印住了,他们从根儿就不让女儿家读书识字、出仕为官,
且还禁锢着女儿家,让你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够在家眷们的簇监视之下戴着面纱斗笠去庙会上看看,素日里只能够在家里待着,跟蹲监坐狱似的,连二道门都出不去,哪里来得见识?
到头来,那些道学家们再老气横秋地指摘你们头发长见识短——这岂不就跟将苍鹰的翅膀折断,再指责它为何不会飞了是一模一样的呢?!当真是好大的脸!
说句冒犯的话,我倒真希望咱们仙草能够带着她的那些姊妹们寻个山头落草为寇,使劲翻腾踢蹬,闹些大动静出来,
也好给官府和皇帝看看,女儿家统军治国的本事,到底比不比男儿家差次着些。”
“圣旨到——”
萧将军刚要再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便听见门外一声宣旨官的长腔打碎寂静,传递进来。
萧将军与萧夫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收敛了方才大逆不道的容色。
稳了稳心神,萧将军拍了拍萧夫人的手背,沉声道:“萧淑人,去接旨罢。”
说罢稳稳起身,丝毫不见老迈。
“嗯。”
萧夫人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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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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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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