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昊皇帝和那位新晋不久的慕皇后正在凉阁喝着冰饮纳凉下棋。
十月初,还是秋老虎肆虐的时节,寒蝉凄切,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却也不显得过于吵人,倒让人横生出些许凉意。
一袭朱衣的敬事房总管大太监领着两个青衣小宦官脚步轻灵地来到坤和宫凉阁门口,抄着拂尘,微躬着身子,垂首而立,默不作声。
凉阁的门没关,元昊皇帝自然看见了他们。
他在棋盘上按下了一颗白子,转面看向敬事房总管大太监,示意他说话。
总管大太监恭谨道:“陛下,萧贵人安置好了。”
元昊皇帝点了点头,转面对慕皇后笑了笑,柔声道:“梓童,这盘残局给朕留着,朕明晚再找你来下。”
慕皇后垂眸恭谨道:“臣妾遵旨。”
元昊皇帝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那朕这便过去了,明日再来陪你。”
慕皇后依然恭谨应承:“好。”
慕皇后不愧是一国之母,妇言妇德妇容妇功堪称天下人典范,
一举手一投足的表现都落落大方,端庄雍容。
若有能够与她分个伯仲的,
或许,便只有那位为人称道的女德典范萧女史了。
元昊皇帝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槛,刚准备迈第二只脚。
“陛下。”慕皇后叫住了他。
“梓童还有何事?”元昊皇帝回转过去,问。
慕皇后道:“臣妾久闻萧贵人在家时候兴办女学,传授女德,教人安顺家宅,以女子之力为官府及陛下分忧。
方今京城及周边百姓安居乐业,窃贼盗寇不兴,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是陛下德泽广布,却也不乏萧贵人兴盛女德有功,臣妾斗胆,若陛下喜欢,不妨为她擢升几级位份,以彰天恩——
虽然陛下是为了拿捏萧上将军才将萧贵人选进宫来,但萧贵人兴办女学,教授女德,到底于社稷有功。
加之陛下对萧上将军一而再再而三明里暗中地敲打,想必,他已经能够做到心中有数,
这时再将萧贵人擢升位分,与他示好,料想,他定能对陛下感恩戴德,报答君恩。”
元昊皇帝收回脚来想了一想,道:“不错,梓童所言极是。
如此一来,也省得萧老忠气急败坏的狗急跳墙,与朕离心离德了。”
“臣妾有罪。”
慕皇后扑通一声撩衣跪倒,躬伏下了身子乞求恕罪。
“梓童何罪之有?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元昊皇帝愣了一下,赶紧去扶慕皇后的手臂。
“臣妾不该妄议朝政,求陛下恕罪。”慕皇后躬伏着身子还不起来。
元昊皇帝展颜一笑:“朕当是何事呢,原是这般,朕恕梓童无罪,不仅无罪,朕还当多谢你了,
不愧是左班丞相的千金,到底冰雪聪明,朕还当谢你给朕出了个好主意,你且快快起来罢。”
“谢陛下。”
慕皇后这才谢恩起身,恭谨站着。
萧玄芝快要饿死了。
她现在只觉得她的前胸贴着后脊梁,都快饿成一张纸片儿了。
支楞着耳朵细细听着虎子和秀儿同奴才们的脚步渐渐远了,萧玄芝这才好歹松了一口气。
“清月姐姐,外头还来乱七八糟的人么?”萧玄芝喉咙眼儿里发着虚问。
“许是不来了罢,只等皇帝来了。”清月回答。
萧玄芝这才着恼似的将那若红盖头往下一扒拉,呼哧呼哧地圆着鼻孔眼子喘气:
“这罪真不是人遭的!大热天的给人脑袋上盖这么一块不透气的破布,姑奶奶又不是死的!再捂一会儿,怕是蛆都要生出来了!”
寒星没掌住地噗嗤一笑,不住摇头,心道她们家萧萧便算是穿上盛装也是沐猴而冠,
粘了毛儿就能上树的秉性到底还是不改分毫。
清月较她更为自持一些,倒是没笑,却还是弯弯着眉眼拧她,又忍不住吓唬了她一下:
“深宫内院不比家里,少不得隔墙有耳,萧萧,你须得自持一些,省得授人以柄。”
“知道了,就你话多……罚你出去放风,快去——”
萧玄芝不耐烦地挥打了两下手驱赶清月,清月故作姿态地顿一顿足,拧身转出门去。
萧玄芝又转面对寒星道,“寒星姐姐,你藏的那些点心呢,快拿出来给我,可饿死姑奶奶我了……”
·
不怪她萧玄芝这般急三火四。
自上古时候的《礼记·天礼》成书以来,天家收纳妃嫔美人,便有了这么一个规矩——
说是头着初承天家恩泽的前三天,预备承接雨露的那位后宫佳丽便不许再吃五谷肉食,只能吃些散发芳香的花瓣水果种种来充饥,
甚至连米汤都不能喝,
只能喝山泉水泡的茶再兑上点儿蜂蜜,借以清洁肠道,防着初承雨露之时,因着过于紧张,放出臭屁来冒犯天子圣驾。
这世上从古至今改朝换代了不知有多少,但这般规矩,却总因循着所谓“承袭古制”被保留了下来。
萧玄芝早年曾听茶楼里说书的先生传言过此等秘辛,
说是如此这般将养三天出来的后宫佳丽,连放屁都带着花香,流的汗也都带着蜂蜜的甜香味儿,
能把蝴蝶蜜蜂扑棱蛾子甚的都给招来,在那佳丽身旁围着转圈儿,仿佛仙子临凡。
萧玄芝早年只把它当个笑话听,觉得有趣。
如今轮到她来生受这份磋磨,她方知其中苦累。
饿第一顿饭的时候,萧玄芝还觉得好玩儿,
甚至还想着试试吃掉这些花瓣,喝掉这些茶水,能不能真像说书先生所传闻的那样,能够放出香屁,招蜂引蝶过来。
饿第二顿饭的时候,萧玄芝便开始不熨帖了,但她还是忍着。
饿第三顿饭的时候,萧玄芝不干了。
这哪是人遭的罪?!
吃花叶子喝茶水,这是哪个缺德带冒烟儿的老道学家琢磨出来谋害她等女子的招数法门?!
饶是他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引经据典故弄玄虚,
说到底,其目的还不是为了保证她们身上的处子清香不被其他异味所掩盖,让皇帝能有更好的房中体验么。
她也是愚蠢至极!
竟然还听话照做了!
·
当天晚上,趁着教引嬷嬷众人睡熟了,萧玄芝蹑足潜踪地□□入院,跑到她们萧家厨房生火造饭去了,
还从鸡笼子里逮了一只大肥公鸡,烧上开水,秃噜秃噜毛儿再开膛破肚,撒上点儿盐巴胡椒烤来吃了。
幸好厨房离她和教引嬷嬷等人住的地方远,他们才闻不见味儿。
·
黑灯瞎火的厨房里面,
萧玄芝一边抱着鸡啃,一边暗自磨牙,心道她萧老姑奶奶一介凡人,此等餐风饮露之事,实在是受之不起——
他元昊皇帝不是真龙天子么?
那便好了,待她萧玄芝斗倒了那死耗子皇帝,头一件事儿便是如法炮制地饿他三天,
让他也来吃花叶子喝茶水,体味体味放香屁来招蜂引蝶的仙子临凡之感。
真可谓是刀口子不拉在自己个儿身上不知道疼,
那些编撰礼记的老东西们只想着如此这般能够让皇帝敦睦人伦时觉着舒服熨帖,却不管女儿家的死活,简直岂有此理!
·
第二天,萧玄芝再□□去厨房偷东西吃,便看见蒸笼里面坐着三盘儿点心,一看就是她清月姐姐的手笔,
想必是看见鸡笼子里少了只最肥最大的公鸡,想来萧玄芝定是被那规矩给磋磨坏了,才特意给她做了放在这里的。
入口松软,尚有余温。
萧玄芝默默落下泪来。
她能够指望得上的,到底还是自家姊妹。
到底,也只有她的自家姊妹才愿意如此这般地心疼她了。
·
“想甚好事儿呢,这般沉迷?点心送到嘴边儿上都不张嘴了。还是嫌我点心做的难吃?”寒星阴阳怪气地问她。
“我想你呐——”
萧玄芝脖子往前一勾,将那块点心叼去,一边在嘴里嚼了,一边含混地说:“我在想啊,像你这般文武双全,内外兼修的女儿家,哪般模样的如意郎君才能够配得上你。”
寒星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哪般模样的如意郎君都配不上我。这天底下的如意郎君,哪个不是从他们娘亲的肚子里头爬出来的,蜀南文学
从那么大丁点儿,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长到知书达理的年纪的?
便算是我心悦哪个如意郎君,他的秉性也都是从他的娘胎里带出来的——
既是这般,我与其心悦他,不如心悦他家娘亲了。”
萧玄芝咽下点心,阴阳怪气地揶揄寒星:“你呀,满脑子歪门邪道。那你说,哪家的如意娘子,能够入得了你的法眼?”
“那自然是——算了。”
寒星一时嘴快,险些将那隐藏多年的秘密抖落出来。
“那自然是?谁啊?”萧玄芝追问。
“吃你的点心!”
寒星略有些慌乱地掏出两块点心,不由分说地塞进萧玄芝嘴里。
“唔!!!”
萧玄芝的腮帮子立刻鼓的像个猩猩。
“我晓得了,是清月姐姐,你们两个日久生情——唔!”
萧玄芝的嘴里又被塞进了两个点心。
“你要噎死我么?!”萧玄芝咽下点心,朝着寒星瞪眼。
“点心可以多吃,话可不能多说。在这深宫内院,局势错综复杂的,你可记仔细了!”
寒星故作厉色地指点萧玄芝。
虽然寒星说话的态度不甚端正,但是却所言非虚。
宫里终究不比外头,各种规制礼仪,在这里都需得遵守。
稍有不慎,便会被扣上一顶“犯上僭越”的大帽子,到时候,便不只是吃不了兜着走那般简单的事情了。
若不说,在这宫中,须得谨言慎行,谨小慎微呢?
这里实在是一个最为容易因言获罪的地方,明里暗处总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无数双耳朵在听着。
在这深宫内院之中,任何一个人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被别人拿去添油加醋,借题发挥。
这便是宫廷斗争的可怖之处。
宫廷之中,每一处有暗影的地方,都有可能藏着一个人、竖着一对耳朵,
在那里捕风捉影,专等着去拿捏别人的把柄。
需得小心提防才是。
·
萧玄芝将那点心嚼了,气哼哼的回嘴:“知道啦……多事……怎跟个老妈子似的……”
“嗯?”
“无甚,我夸你呢。”
“你方才之言,最好是在夸我。”寒星半信半疑,更偏疑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萧玄芝连忙示弱服软,无比真诚地说道。
寒星这才将她放过,端正神色,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递给萧玄芝:“这是我用猪肠衣做的血包,上面连了根套环的线,你可以挂在后槽牙上,防止滑脱。
若是滑脱了,你便用嗓子眼儿使劲,将它挤破,往上一呕,也能呕出血来。虽不及直接咬破再吐出来那般吓人,但也能够让人触目惊心。”
虽然没卖过身子,但寒星毕竟是青楼出身,耳闻目见地,多少也懂些这里头的门道。
在那青楼里面,的确有许多女子为了卖个高价,用猪肠衣或是鱼鳔儿等东西做的小兜,
盛着鸡血、鸽子血等塞入下·体,将自己扮作是未经人事的处女,以蒙骗那些有专喜为姑娘“开…苞”此等癖好的恩客。
冰清玉洁的萧玄芝自是未有被人开过苞的,
她此番,也不是为了用这玩意儿折腾出满床鲜血好让元昊皇帝看了赏心悦目,
而是为了表演一出“杜鹃啼血”的戏码,好在这大晚上的吓他元昊皇帝一跳。
·
萧玄芝暗暗地攥紧了手中的小盒子。
今夜,她不准备破…身。
不仅不准备破…身,她还要让元昊皇帝吓得不举。
不就是下马威么,谁人还不会了?
他元昊皇帝既然使得,她萧玄芝如何使不得?
礼尚往来,
此乐何极!
萧玄芝可不能辜负她自己用锥子从舌头上放出来的这两勺血。
为了这两勺血,她的舌头根子到现在都还疼着呢。
·
吃饱喝足以后,
打了两个余韵悠长的饱嗝,放了一个声如奔雷的响屁,恢复了许多气力及戾气,萧玄芝萧贵人整个人的气焰也变得愈发嚣张了起来。
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锣鼓齐备,配角就位——
如今,只差另一位主角粉墨登场了。
·
“皇——上——驾——到——”
·
又过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外面便有宦官尖细着嗓子传来通报。
萧玄芝心中一凛,指尖不禁颤抖了起来。
重新盖回盖头的萧玄芝两只眼睛放出精光。
若是眼光能点火,那么,萧玄芝盖着的盖头,便已经被她的目光灼烧出两个大窟窿来了。
·
“好啊,终于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心中的忐忑和身体的颤栗,
若红盖头底下的萧玄芝便双眸微敛,立时换作一副千娇百媚,柔弱纤细的顺从模样,静候那元昊皇帝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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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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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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