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姑娘,你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朱老爷是什么样的?”
“聪明上进、温柔体贴、没什么脾气,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甚至是一个好主子。”
“这样一个人,你会怀疑吗?”
“我的回答不重要。”
晏三合皱眉:“但我站在你的角度想一想,你应该不会轻易怀疑他。
因为当时站出来激烈反对婚事的人,是太太毛氏;
而他,一直在暗中支持这桩亲事,甚至连嫁妆都已经准备好了。”
“你说得对极了,我怀疑谁都没有怀疑他。”
庚宋升:“在朱家,他对我就像是对他的亲儿子,嘘寒问暖不说,还处处照顾。”
“那么……后来你是怎么怀疑到他头上的?”
“在回程的路上,有一回实在太渴了,就找了个茶摊喝口凉茶,边上有桌客人聊起当地一大族里的事。”
族里的老爷死了原配,又续弦娶了个后妻。
这个后妻是个慈善人,对原配的儿子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宠爱。
老爷管教这个儿子,她在边上护着;儿子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她跪求老爷出力出钱摆平。
原配儿子因此被骄纵的越来越无法无天,成了当地的一霸。
后来老爷去世,原配儿子当家,有一回他看中了谁家的小姐,想纳回来做妾,小姐死活不同意。
他就直接把人绑了生/奸。
那小姐也是个烈性的人,回到家拿根绳子直接吊死了,死前写了封血书。
那家人在当地也有几分小势力,拿着血书告到了衙门,原配儿子被抓进了牢里。
这一回,后妻根本不出手救。
原配儿子在牢里哭爹喊娘,受尽狱卒的折磨,没几个月就一命呜呼。
不知情的都说后妻大义灭亲,是壮举。
知情的都感叹这个后妻心思之恶毒,耐心之坚韧,手上没沾一滴血,干掉原配儿子,抢了家里的家产,还落了仁慈的好名声。
这时卖茶的老婆婆在边上感叹了一句:“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就是这一句话,让庚宋升醍醐灌顶。
“在朱家,远钊和我最亲,我知道他使不出这种龌龊手段;
两个妹妹缩在内宅,又是未出阁的姑娘,没这个可能性。
那就只剩下朱老爷夫妇俩。”
庚宋升:“太太虽然打我骂我,但说到底,她的根在庚家,没必要把脏水再泼过来,把所有的不可能都排除,那就只剩下一个人。”
寂静,再一次袭来。
晏三合目光停在庚宋升的身上,“你找他证实了吗?”
“本来想找的,但在客栈遇到朱未瑾后就改了主意。”
“为什么?”
庚宋升的五官偏硬,又是一脸的胡茬,看上去很有几分凶相,但此刻,他的五官却一点一点柔下来。
“朱未瑾一个小姑娘出门,身边跟着四个丫鬟,两个嬤嬤,七八个护院,坐两辆马车……”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有个女儿,我女儿要出门,我能给她什么呢?”
“所以你一下就体谅了他?”
“不是体谅。”
庚宋升垂下长睫,良久,轻声说:“是我护不住她了。”
她是谁?
自然是朱未希。
为什么护不住?
因为庚家那个传承了千年的大族。
庚宋升如果高中三甲,嫡子嫡孙的身份不仅让他在族中说话一言九鼎,还能继承庚家所有的家产。
如今落魄成这样,庚家还会认他这个儿子吗?
就算认,朱未希嫁过去又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当真浪迹天涯吗?
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弱女子吃得消吗?将来两人有了孩子呢?
不如把他忘了,在四九城里找一个门当户对,有前程的人安安稳稳过日子。
“但你不甘心,所以托朱未瑾带了那句话给她?”
“朱未瑾不会说的,恨她都来不及呢!”
庚宋升声音微微发颤。
“那只是我自己的一个执念,话说出口了,我就无愧于心。”
晏三合目:“也是了断,是吗?”
“是啊!”
庚宋升突然张开眼,目光从朱未希的脸上,一路往下,落在她的膝上,然后又回到她的脸上。
半晌,他又道:“总要做个了断的。”
朱未希看着他,浸了泪的眼睛美得摄人心魄,而他的瞳仁却是漆黑的,幽深的。
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挪开眼神。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
山风很大,呼啸而过,然而在他们的耳中,周遭的一切都是无声的,他们只听见了自己胸膛里那颗心的声音。hτTΡδ://WωW.sndswx.com/
朱未希:你了断了,那么我呢?
庚宋升:我了断了,那么你呢?
“咳咳咳……”
一直没出声的老和尚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个……女娃儿,别停啊,接着问下去。”
晏三合气得都想拿眼睛剜他。
都得道高僧了,怎么也没有眼力劲儿?
但一转念,似乎这咳嗽声来得恰到好处。
于是她问,“庚宋升,后来庚家把你赶了出来?”
庚宋升缓缓收回目光:“也不算是赶,是我自己想走。”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问他一句为什么,都在指责,都在骂。
爹说:庚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娘说:就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兄弟们说:他们在洛阳城里,头都抬不起来;
妹妹们说:她们有他这个哥,将来还能嫁个好人家吗?
“晏姑娘,当你是别人希望的时候,你看到的是一张张奉承的脸;当你是别人拖累的时候,你看到的都是一张张无耻嘴脸。”
庚宋升把烟斗往老和尚手边一扔,示意他再弄一点烟丝来。
老和尚脸上不愿意,手却乖乖地拿起烟斗。
庚宋升叹了口气,“我突然一下子觉得没意思透了,索性就离开了庚家。”
晏三合看一眼老和尚,“然后你就看破了红尘?”
庚宋升愣了愣,突然哈哈一笑。
“我看破红尘做什么,天地那么大,一辈子都走不过来,一辈子都看不过来,我正好可以走走看看。”
这一笑,有清风明月一般的爽朗,
李不言心酸了: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小裴爷心酸了:这哥们心大。
朱远钊心酸了:默默低下了头。
晏三合也心酸了。
她想到了晏行。
也是从小就被众星捧月的男人,从天堂掉入地狱,却从来没有庚宋升这样的笑。
晏行已经算是个看得开的人。
而眼前这个庚宋升,似乎还比他还多了一层豪迈和不羁。
只有朱未希,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无声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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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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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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