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济一日比一日更正常。
他一直都是他自己，可是他和苏芷都知道，这是很让人害怕的平静。
饭桌上的两人很安静在吃着饭，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苏芷将他最爱吃的鱼夹到他碗里，看着已经很久都没有笑过的小男娃，还是泛上心疼。
他脑海里的楚济还是没有动静，甚至阿济说，无论自己再怎么唤「他」，「他」都不会再出来了。
但「他」还在，楚济知道。
对于书里那个楚济，苏芷也只能通过那些冷冰冰的文字猜测他，书里写他心狠手辣，写他冷血，残暴，无情，或许连书写者本身，都没有细想那些描述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被抛弃的幼年，被虐待的少年，充斥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青年，到长成大人。
不安，失落，害怕，怨恨，得不到......
当那些苦难一层又一层在他身上叠加，苏芷想象不到最后塑造的会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毋庸置疑，他的心中只有恶，只有恨，他生来就是为了毁灭。
所以她不会妄图能唤醒他的良知，因为那是根本不会在他身上存在的东西。
在他生命里唯一算是光的，只有阿嫣，但是那个阿嫣并不存在于现在这个世界，也或许就算是阿嫣，也并不能改变他什么。
所以她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消灭他，尽管知道他是多么强大的存在，也必须尽全力去做，去对抗。
她也只是想要保护自己身后的那个小女孩而已。
对面的楚济放下了筷子，缓缓抬起了头来看她。
“......娘亲，我想要去看瀑布。”
苏芷微怔后，看着他诚恳的眼神，勾起嘴角轻点了下头。
京洲远郊的灵佑寺，楚济告诉她的地方。
周围的水声比之前在怡景别苑的要更响彻，在断崖之上，远处的整个京洲都收入眼中，还有更远处的辽阔天地。
也是之前苏纤染时常会来的地方。
会在这里看风景，骑马，玩闹，取乐......当时怕是料不到有那么一日，自己女儿会葬身在这崖下。
这里，是上一世慕容茜的坠亡之处。
......也是他身死的地方。
像所有坏人一样，他也不得善终。
他想要的也只有阿嫣而已，可是无论如何用尽全力，如何筹谋算计，他也还是失败了，慕容嫣从头到尾选择的都是司晏而非他，不论他做什么，如何机关算尽将她留在身边，她的心里也还是只有那个男人。
他爬到了摄政王的位置，一度将司晏从皇位上拉下马，但他也失败了，败得彻底，一无所有。
最终被官兵追到这处的时候，他好像也别无选择，只是阿嫣也追上来了，最后的那一刻，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惊慌失措，看到了挽留。
也算一丝安慰。
他真正想要的，上天总是不舍得让他得到。
苏芷和楚济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没有说话，静静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细细去感受，把自己融入这方天地，什么都不去想，只想留住这哪怕一刻的美好。
楚济已经看了很久了。
回神之后，现实总还是要面对的。
苏芷扭头看他，清秀的小脸上神色紧绷着。
他在想什么，苏芷有所猜测，扭回头来低低出声。
“......阿济，不要轻易放弃好吗？”
楚济僵了一下，脸上闪过想法被识破的一丝慌张。
他的确在想。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他」不一样，就算「他」是活过一世的自己，他们也还是不一样。
但他们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他」不过是长大后的自己，很多东西是在很早就种下的，他不能保证，自己长大后就不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记忆里的那些事情正在发生，虽然有些地方已经改变了，但是他还是会觉得委屈，难过，他在不知不觉中，也还是受到那些记忆的影响了。
甚至，逐渐把自己就当成「他」。
他害怕，害怕总有一日，就算身体不会被控制，他也还是会成为「他」，会做坏事，会伤害茜茜，会成为他最不想成为的人！
所以，在一切还没有来得及改变的时候，他想结束了。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终究会是他的宿命，那现在跳下去和以后跳下去，也没什么差别对吧？
那样就会结束了对吧？
苏芷再次扭过头看他，嗓音试图轻快。
“可是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很好的东西不是吗？这里的风景很漂亮对吧？还有你最爱吃的松鼠鱼，不想再吃到了吗？你最喜欢练剑了，长大一定会很厉害，比飞云还要厉害！还有娘亲，父亲，阿嫣姐姐，还有茜茜。”
“你知道茜茜很喜欢你的对吧？”
楚济低了低头，眼眶红起来。
苏芷伸手摸摸他的头：“如果茜茜找不到你了，一定会很难过，她是一个多固执的小孩你也看到了，万一她以后都因此不会再开心了呢？”
楚济紧张起来，眉头紧紧皱成一团。
“......我不想让她不开心。”
她就只要像现在这样，一直高兴，一直笑就好，不要难过，永远也不要！
难过很难受的，让他一个人难受就好了。
楚济开始纠结。
苏芷的嗓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带着柔意。
“所以啊，阿济，别轻易想着结束，如果一切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娘亲来帮你，好吗？”
如果非要有一个坏人的话，那么那个坏人让她来做，她没关系的。
楚济抬头看她，委屈难过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苏芷微微叹息，伸手将他抱进怀里。
他不过也才六岁，还是很懵懵懂懂的年纪，却不得不承受很多大人都承受不了的东西。
上天有的时候，是真的很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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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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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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