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翅振动的声响后,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在了窗台上。这只鸽子咕咕地叫了几声,惊醒了窗后浅眠的人。
那人已至中年,续着一把美髯,眉目间依稀可见曾经的俊朗,生得一副慈和威严的模样。
他从鸽子的腿上取下一个小小的信筒,将里面的纸条展开,看完后,纸条被重新捻成小卷,随意地抛到了砚台里的墨汁中,墨汁顷刻间便将小卷上的字迹糊成一团。
他抚了抚鸽子的羽毛,将它塞到了早已准备好的笼子中,温驯的鸽子开始啄食起食槽中的鸽粮,他就这样看着鸽子吃完,然后渐渐打起盹。
“代巡使要是也有这么听话就好了......”他微微笑起来,“少年人啊......总归是年轻气盛。”
“大人———大人!刘大人!”
屋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呼声。
他皱了皱眉,上前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惶急不安的下属:“大人!陛下下旨了!昌黎郡的事马上瞒不住了啊!”
“急什么?”他抚了抚自己的右手腕,浑不在意的模样,“不过是区区代巡使,又不是陛下亲至。”
“疫民已经近万了!死了三千有余———一旦生疫,是一村村、一镇镇地出事,只要一查户籍便知!”他的属下焦急道,“十室九空,这要如何交代啊!”
“宗族枝叶繁茂,人数不少,叫成年的男子与宗族分家,重立户籍,然后各宗混合,搬入那些空了的村子里去。”他不急不缓地吩咐,“你们做户籍时,该含混的地方仔细些。”
“我们纵然造假又能如何?”他的属下吓得脸色煞白,初冬之际,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刘大人,您别忘了燕京那边是有户籍存档的!”
“燕京的存档?”刘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三年前,户部存放户籍的地方有老鼠啃断了蜡烛,烧了几架子文书,共计四个郡,合二十八个县,昌黎郡的户籍也不幸被烧了个干净。”
他的属下只觉一阵眩晕:“......三年前那次,不是补上了吗?”
“三年前,韩国犯边,作为燕国与它接壤的昌黎郡,第一要务便是率军抵抗,户籍这种事情自然要往后延。”他道,“每次要上交户籍时,总是会遇到天灾人祸,这种种巧合,我又能怎么办?”
......巧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巧合?
他的属下心里阵阵发寒,不敢再做声,只道:“那我、我们便着手去准备了。”蜀南文学
刘蘅点头:“去吧。”
在属下告退后,他用火折子点燃了案几上的蜡烛,然后从书架上一个格子里取出了几本书———这个格子是一个夹层格。
他敲了敲夹层的右下角,整块夹板突然向下倾倒,露出了里面一张薄薄的信纸,他将信纸取出来,细细抚过信纸上的褶皱,良久,忽然叹了一口气。
———信纸被人动过了。
在燕京与他合作的那些人果然急了,可调换他藏起来的名单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又不止藏了这一处。
刘蘅将信纸放到烛火之上,任凭火舌将它吞噬殆尽,火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显得他的神色有种别样的、令人恐怖的意味。
“大人!大人———”
门外是略带急促的敲门声。
刘蘅抬头,漫不经心地想———自从那位新皇帝派出代巡使的消息传开后,他这里就一天比一天热闹。
“这次又是何事?”他道。
终于见他开门的另一个下属惶恐地回答:“您的宗族找上门来了!”
......他的宗族?他的宗族不是在雒县吗?
一念及此,刘蘅觉得自己的手腕好似又剧烈地疼痛起来。
“他们也敢上门?”刘蘅怒极反笑,“他们也有胆上门?”
他一甩袖子:“让他等着!”
*
祝凌带着大量的人马,脚程并不算快,昌黎郡晚去一日情况便坏上一份,祝凌也不想在路上耽误太多的时间,便决定将人分成两批,一批白天驱车赶路,另一批晚上接替,这样日夜兼程也需十日。
出行第二天,祝凌就开始搞事了。每隔一个时辰,她便会叫一名御医到自己的车厢里去。于是车队的众人便围观了一场奇景———有的御医满脸傲气地进去,失魂落魄地出来;有的御医愁眉紧锁着进去,兴高采烈地出来;有的御医满脸疑惑地进去,一脸匪夷所思地出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对里面的情况心生好奇,宛如百爪挠心。
午间暂时休息,埋锅造饭之时,被祝凌约谈过的几位御医便在营地里那些大夫身边转悠了,时不时还提两个问题。例如某种药草的药性如何、哪两种药材放在一起可以治疗风寒、哪几种药材药性相冲?
这些问题是随机点人回答的,被提问的大夫有人可以很快地反应过来,有人却结结巴巴说不上话。暂时还没被约谈的几位御医在一旁有些摸不着头脑,其中一个喊住了同僚: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被喊住的御医露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发问的御医:“......?”
被提问的那些大夫和没被约谈的御医一样不清楚情况,但有些聪明的大夫已经意识到了这可能是难的的机遇,不仅答得又快又好,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抢答,果然,表现的最出彩的几个不仅被问了名字,还得到了一句“不错”的赞许。
在御医考察大夫的时候,祝凌捧着水囊咕嘟咕嘟地喝水,她的嗓子快冒烟了。
小白云在她的意识空间里给她加油鼓气:
【已经约谈三个了,进度条30%!努努力!今明两天就可以谈完了!】
祝凌:“......”
这日子也太难过了。
“使君———”忽然有人凑到祝凌身边,声音里带着些许讨好,“已经午时了,那位先生当真不下来吃些东西吗?要不我给他端上去?”
这人是祝凌约谈的第二个御医,名叫李箫声,是个医痴,因为医术不错被招进了太医院,但也因为说话太直,不懂婉转———例如给后宫的某位美人看诊,美人身体并没有大毛病,只是想找个小借口让燕王怜惜,结果他当场直言美人身体没有毛病,就是想的多了,建议她平时不要胡思乱想;给后宫某个妃子看诊时,妃子想借中毒的名义来诬陷另一个人,结果他把脉之后耿直建议妃子不要经常生气,她身体里压根儿就没毒,顺便还给她开了几服败火的药材......他的行为一度导致他在太医院里惨遭排挤,冷板凳一直坐了好多年,混得差点连太医院的学徒都不如。这次出使昌黎郡危险重重,太医院的人为了自己不被选上去,终于想起了在犄角旮旯里快发霉的李箫声,直接将他报上了出行的名单。
祝凌最初听闻李箫声经历的时候,大为震惊。就......能活这么多年,也挺不容易的。
“使君你不反对我就当你默认了!”李箫声拿了两张干饼并一壶温水,拔腿便要往祝凌马车那边走。
祝凌迅速拦下了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我的友人最讨厌见生人,还是我去吧!”
“使君......”李箫声眼里露出抗拒的神色,“我与那位璇霄先生神交已久,您给我个机会吧!”
他和乌使君谈话时,后半截车厢挂了一卷编织细密的竹帘,乌使君在不懂时便会朝着竹帘之后唤一声“璇霄”,过一会儿便能准确给出他答案。
在没出使之前,他便听说医院的院首得到了一张用来医治新燕王的腿的、极其精妙的方子,好像就与这位使君有些关系。而且,他年轻时在各个大郡县当过游医,知晓有的人武功高到一定境界,便可以传音入密,所以他没能听声音也解释得通。
“使君算我求您了!”李箫声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璇霄先生的医术简直世间罕有,您让我和璇霄先生见见吧!我医术精益,对昌黎郡百姓而言也是好事啊!”
祝凌:“......”
如果真的有璇霄这么个人,让他见见当然没问题,但璇霄和乌子虚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人前,千变万化的技能怎么能用在这种地方?
祝凌礼貌拒绝并从他的手中夺走干饼和水壶:“他随我去昌黎郡本就危险重重,我不想在这些小事上叫他为难。”
李箫声还想垂死挣扎:“......璇霄先生还缺端茶倒水的人吗?我可以当学徒的!”
他真的很想随璇霄先生学医啊!
在他眼里,他面前这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使君,就像是守着宝库的守宝人,手里有钥匙却不愿意去开那把锁!
他还想发挥一下自己的磨缠功力,却忽然听到耳边有一道沉稳的声音:“你不必为难他,若有疑问,隔帘询我便是。”
李箫声先是一愣,随后便笑逐颜开,他也收到璇霄先生的传音入密了!他在马车外,恭恭敬敬一揖到底:“多谢先生慷慨相授!”
接着,李箫声一转头便开始催促祝凌:“使君您快去给璇霄先生送饭吧,别把先生饿着了!”
祝凌对着他点点头,拿着干饼和温水上了马车,在车帘放下后,祝凌从车厢角落里拖出一个竹箱,将两张干饼放进去,然后自己面无表情咕嘟咕嘟地将一壶温水喝了个精光。
她一人分饰两角就算了,饭还得吃两份!这日子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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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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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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