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付苍龙大喝一声。由于刚才阻止暴怒的崔刚耗费了太多的力气,让他的气息有些不稳。
“我们....我们根本不是什么洪树村百姓,你们,都搞错了!”
“大哥,你说什么呢!”崔刚焦急地大声喊道。“刚子你闭嘴,让哥来说!”付苍龙摆手叫停了崔刚,而后来到两人面前,苦笑地指向自己:
“你们两个天真的娃娃可曾想过,哪有地里刨食的人,给自己取名字叫付苍龙的?”
被一语点醒,陈小竹看向面前的九尺大汉,一时有些局促,又看向地上的仇明,心中只觉得一阵割裂。
“姑娘,俺们并非不知道这个仇明不是什么正经黑旗军,早在半个月前,我们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是黑旗军。”
付苍龙说着,走上前将仇明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帮他拍掉了身上的尘土。
“俺们虽然不是洪树村的,但却也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这个读书人给了我们希望里面,即便是有九分假,但只要有一分真,那俺们也会去做的。”
“大哥,你别说了。”
崔刚懊恼地低声道。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
陈小竹不由问道:“你们既然不是洪树村的农人匠户,那为什么.....”
这时,在一旁的李矿有些悲愤的说:
“我们虽然不是洪树村的,但确实是金州卫人,金州卫付家沟。只不过先前被鞑子掳到了赫图阿拉,当了几年的旗奴,这次好不容易回到家乡,却没曾想以前的付家沟,变成了如今的洪树村。”
“可你熟知长生岛火铳的保养技法,这又何解?”
李矿指了指刘涂山:“我,他,还有仇明,我们三人确实来自长生岛,至于他们....”他看向付苍龙,道:“苍龙,不妨把话都说清楚吧。”
付苍龙呵呵一笑:“也只能如此了,不瞒姑娘,我与崔刚,以及剩下这二十多名弟兄,曾经是金州卫的军户,受不住军门的压榨逃到了建州卫,可鞑子起兵之后让俺们剃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俺们寻思与其变成鞑子的狗,还不如直接上山落草,便又做了几年的滚刀口,直到一个月前,复州传来了你们的新政...”
这时,一名花白胡子的老军插话道:“当年在金州卫,咱白天当兵丁,晚上到土里刨食,十几年如一日,没有一天停歇。好不容易收了点庄稼,先要被军门抽走一半,又被官府抽走两成粮税,还要去到金州城里找粮商换银子交捐税,那些丧良心的狗商,用‘入秤’买进小米,一石起码要收三百斛”比官秤多了一百多斛。交完了各种正赋,捐税,剩下的一点米扣去种粮,徭役费,全家六口人喝稀粥都活不了两个月,便只能去找军门借债,借了粮食又去城里买米,可那狗粮商又用‘出秤’卖米,一石粮连一百斛都没有,老汉今年五十六岁,自从十六岁开始,整整四十年都没吃过一顿饱饭。”
那老军户说完,又有一个年轻的军户说道:“那时候传言建州卫龙虎将军那里没有那么多税,人人都有饱饭吃,俺们便在付大哥的带领下,逃亡了建州卫,可谁知,那些女真鞑子不但要俺们剃头,还要霸占咱得妻女,到田间种地,还有被当做那些小鞑子射箭的标靶,这也就罢了,可到了建州卫,每次收粮的时候,那些鞑子根本连秤砣都懒得用,直接抗了粮食就往他们府库去送,只留给咱们这些种地的汉人一些筛糠果腹,而就这筛糠,还要先给鞑子们的鸡喂饱了,再给人吃。”
盘腿坐在地上的崔刚接着插话道:“俺们知道你们帮穷人杀地主,乡绅,又杀光了复州卫境内的山贼,可俺们这些滚刀口子的兄弟,也干过不少打家劫舍的勾当,若是贸然去复州卫投了你们,免不得要落一个公判会的下场,与其那样,俺们还不如跟着这个仇明,把金州卫农会成立了,到时候,即便要追究俺们之前的事,不能洗白身份,也能功过相抵。”
陈小竹听得有些黯然,眼前的这些人,时代把他们变成了一群恶人,但归根结底,源头在于那些压迫他们的地主士绅军门。她不禁又想到陈楚说过的那句话:“这个时代,无论是明还是金,都在把人逼着变成鬼。”
倘若付苍龙这些军户们从一开始就不受到军门的压榨,能够有一口饭吃,他们又怎么会去投建州卫,倘若那些女真人能稍微给一条活路,他们又怎么会又逃进山里变成山贼?
如果······陈小竹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暗道:“如果从一开始便是好的,辽东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崔刚接着说道:“到处都活不下去,到处都不让俺们活,俺们还能怎么办?”
付苍龙点了点头:“辽东地界的山贼,那个曾经不是地里刨土的农人,有一口饭,谁愿意去干那些掉脑袋的勾当,当初在军田里,为了不让泥地冻硬,咱们整一个春天都睡在田里,在建州卫,为了帮鞑子开荒,咱们整一年没睡过硬地,就这,那些人还嫌弃俺们吃多了米粮,想让俺们去死,那白胡子老军头胡三,就是刚才说话那个,他家里六口人,到了建州卫两个老人就被鞑子杀了,妻子和两个女儿被鞑子奸死了,连一点赔偿都没有。同样的事情,这周围二十多个弟兄,还有那些死去的兄弟都经历过,俺们如今真的不知道,除了你们复州卫,普天之下,到底哪里还有我们这些穷鬼能够安家的地方。”
付苍龙的语气总,透着一层厚重的伤感和失落,二十多名山贼都垂着头,不时传来一阵抽泣声。
这时,陈小竹才发觉,这些人里面,除了付苍龙和崔刚是两个壮年男子外,其他人要么是花白胡子的老汉,要么是十四五岁的少年。蓬头垢面,营养不良,是他们的共同点,而另一个共同点,便是他们所有人的衣服都是右衽。
虽说这只是一种穿衣习惯,但在如今的辽东,右衽已经成为了一种象征,区隔文明与野蛮。
见气氛凝重,陈小竹连忙把话题往回一拉:“你们的经历,我都明白,可我只是一介女流,即便是在军中,也不过是一个火铳旗兵。并没有调动黑旗军正兵的权限,但我可以尽我所能帮你们一点。”
说罢,陈小竹从怀里掏出一块乌木牌,递给了付苍龙。“这是我的身份木牌,你们拿这个往复州卫去,见到黑旗军就把这块牌子给他们,自有人会带你去见我父亲。”
付苍龙凝神半晌,道:“这么说,你和复州卫的陈总长......”
“不错。”陈小竹点了点头,傲然道:“他是我爹,我是他女儿,独女。”付苍龙闻言一惊,连忙将木牌推了回去:“不可不可,你既然是陈总长之女,我等就更不能抛下你不管了。陈姑娘,你想必还不知道,现在的旅顺口,你去不得。”
陈小竹眉目一拧,问:“去不得是什么道理,旅顺口即便与我黑旗军不从属,但登莱巡抚袁大人也是个为民请命的抗金能臣,他素来与我黑旗军交好。”
“去不得,去不得!”付苍龙连声说道,他语气中多了几分的焦急:
“陈姑娘,你想必是还没收到消息,我们兄弟来金州卫之前,上一站便是旅顺口,袁可立大人自然是为民请命的好官,可自从上个月开始,一连几天,官军杀了好几个来自复州卫的黑旗军。甚至.....”んτΤΡS://Www.sndswx.com/
付苍龙咽了咽口水,懊恼地叹了口气:“那些还乡团....里面大多是辽东本地逃难的士绅,他们其中不少人是复州人,而你们在复州卫斗的那些地主士绅,多半是他们的亲人故旧。我这么说,陈丫头你明白了吗?你现在去旅顺,就是自投罗网。”
“还乡团?”陈小竹拧紧了眉头。“还哪里的乡?”
“自然是辽东的乡,今年辽东战事刚起时,有不少本地的士绅大族都坐船逃亡关内了,如今局势稍微好点,他们自然是要还乡的。之前袁大人将金州卫内外许多抛荒的土地和田宅斗用来安置流民,如今这些田宅和土地的原主人回来了,自然是不会放过霸占自己家产的穷人的,听说,第一批还乡团就在旅顺杀了六千人,朝廷甚至下旨褒奖他们。”
“杀六千人,下旨褒奖,他们杀了鞑子?”陈小竹问道。
“哎哟哟,要是鞑子就好了!”付苍龙苦笑一声:“杀得都是旅顺城内新安置的流民!还乡团有圣旨,可以调动城防司,对侵占自家田宅的人,格杀勿论。”
这时,篝火旁传来一阵急促地咳嗽声。没等众人反应,小五便捂着胸口,连滚带爬地来到付苍龙面前,气喘吁吁地说:“你说,你说什么,城防司?”
“咋了?”坐在地上的崔刚昂起头,又道:“那天杀的城防司,平日里没抓几个小贼,杀起自家人却是心狠手辣!若不是大哥带我们跑的快,咱们在旅顺就得全死完!”
“不,不可能!”
小五剧烈的咳嗽,城防司残杀百姓这个消息,让他的心内恍如受到了一记巨锤。登莱军在出征之时,特意将几个可靠之人安排在了城防司,小五觉不相信那些同袍会对自己人杀手。
如果付苍龙所言非虚,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有人清晰了城防司,甚至整个旅顺官场。如果那样,那钟林和原城防司内官员的家眷......小五感到胃里一阵上涌,一幅幅可怕的景象出现在他的眼前。
对他而言,钟林生死未卜,若是大嫂柳莹再出什么事情,那将是自己不能承受之痛。
“要回旅顺!”小五嘶哑着说道。“弟兄们的家眷都还在旅顺,要是....”
“你们这些官军又不是我们这些穷鬼,怕个球的还乡团。”崔刚嗤笑道。
“我们曾经是!”小五道。“我们也和你们一样,只不过投到了登莱新军而已,袁大人给我们分了田宅,而那些田宅.....”
“嗯....这倒是个问题。”李矿沉声道。“以俺对那些士绅老爷们的了解,他们是不愿意为了你们从身上割下一块肉的。”
“不,我要回去!”小五失声叫了出来,往前走了几步,只觉得眼前一黑,仰面倒了下去。
“小五!”
陈小竹跑上前,一把抓住了对方。
“他伤口进了邪气。”付苍龙说。“要是没有好药,只怕活不了多久了。”
陈小竹这才发现,小五受伤的腹部有一道血口,虽然看上去结了痂,但依旧在外冒着脓水。根据在社学里学过的一点急救知识,她知道伤口如果再不得到有效的治疗,等脓水流干,那就是小五的死期。
要是小五死了,一来是会对进入旅顺的通道造成影响,二来也会让她一辈子感到内疚。
“你们有药吗?”陈小竹哀伤的问道。
在一旁保持了许久沉默地仇明,目光一亮,他昂起头,低声道:“有药,而且是上好的药材。”
“假队长,你就别再放空炮了。”崔刚嘲讽了一句。
“这次是千真万确,上好的药材。”仇明睁着两只青紫的眼睛,看着众人,目光斩钉截铁。他吃力地举起被崔刚打肿的左手,指向东北方。
“那里,洪树村,洪财主家的库房里。前段时间,方圆百里之内的药材都进到了那里,只要我们能打下那座大院......”
崔刚刚想起身再揍一顿仇明,这次却被付苍龙按住了肩膀。“陈丫头,仇明没有撒谎。这也是我们这支.....”付苍龙顿了顿,并没有说出‘先遣队’这三个字。
“这也是我们这支人马,几次攻打洪树村的原因,那洪财主收集了那么多药材,说是要给鞑子送去,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等先前之所以打不进去,却是因为没有趁手的火器炸开大门。那洪财主的大宅子壁垒森严,兄弟们只能用人命去堆....”
说着,付苍龙将目光投降了陈小竹手里的大口径火铳上面,而陈小竹也注意到了对方的目光。
“我是火铳手,不是工兵,但这一次,我们的运气不错。”
她说着从腰上取下了子弹袋,将里面五十多颗纸壳装火药倒了出来。而后又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顾忌的脱下了外套,却见她上身又绑了三串子弹袋,外套的夹扣上,也绑了七八枚丙级手雷。
她不由得开始庆幸,在毕里河接手装备时,由于原本的火铳队伤亡过大,以至于让她一个人携带了数人份的子弹。
若不是两个回去报信的装填手分走了火铳和一半弹药,陈小竹甚至能够选择直接炸墙。
而目前身上的这些家伙,对普通地主家的护院木门而言,却是绰绰有余的。地主大院,一向是黑旗军火铳兵们重要的火力参考目标。
“但你们要贴的很近,辽东财主们的护院大门,虽然没有包铁,但大多也是实木的。”她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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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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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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