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从巷口急速冲了出来,差点撞到已经全神戒备的常庚身上。
就差三四尺的样子,却见他居然硬生生的折开方向,向边上闪去,嘴里还嚷着,“对不住!对不住…”
常庚本来已经掏出了刀子,见这情况,又悄然收了回去。
这人避开了常庚,哪知他闪躲的方向正好有个小贩推着鸡公车,这下没法躲,硬生生撞了上去,扑倒在地。
“这下看你往哪里跑!”
巷口追出一个汉子,挥着棍子就奔了过去,冲着地上那人就是劈头盖脸。
“打死你个龟孙!”“贼囊求,跑啊!”“看你还敢偷!”
汉子抡着鸡蛋粗的木棍,砸在那人身上砰砰啪啪一阵乱响,那力道让旁人看着都疼。
可那人不见反抗,也不见痛呼,引得赵孟启好奇看去。
只见那人蜷缩着身子,一手护在头脸上,扛着毒打,另一只手抓着几个大馒头正死命往嘴里塞。
“还敢吃!入你娘的饿死鬼投胎!”
汉子用棍打得不解气,上脚往那人头上踩,把他的半边脸都踩到了泥土里。
那人抬手一撞,推开汉子的脚,嘴里匆忙的吞咽着,馒头继续往嘴里送。
汉子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不由怒气更盛,狠狠往那人抓馒头的手踹去。
半个馒头掉在地上,往远处打着滚。
那人用鼻音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叫,蹬着一双赤脚,连滚带爬地追着馒头扑去!
用空着的手抓住已经裹满一层泥土的馒头,和另一只手上的一起往嘴里塞,根本不管又追上来毒打他的汉子。
卧槽,这真是打死都要吃啊!
赵孟启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这个模样,惊愕了许久,现在才反应过来,“曾八,救人!”
曾八还不犹豫的冲了上去,一脚便把那汉子手中的木棍踢断,“够了,狗入的你想打死人么!?”
汉子看着手上断掉了木棍,愣了一下,立刻骂了回来,“打死又怎样,关你屁事!入娘的要你多管!”
原本想着,这汉子是被偷窃的苦主,曾八才没往他身上招呼,见他居然还敢骂自己,甩手就是一个耳光,“啪!”
“贼斯鸟,脑子被驴踢了!?老子这是救你!还敢狗咬吕洞宾?”
被这一巴掌打蒙了,汉子把断棍丢在地上,捂着脸,愤恨的看向曾八,嘴里不知道咕哝着什么。
曾八以为他还在骂自己,“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作势要上去揍他。
“官人…别…是俺不对。”
地上那人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吞咽下最后一口,拦住曾八,“是俺偷了他家的馒头,他打俺是应该的。”
“小子挺抗揍的啊!”曾八讶异,看清这灰头土脸的人其实是个少年,又觉得他这行为挺有意思的,不禁调侃,“他刚才可是把你往死里打,你就不想报仇?……哦,对了,看你的样子,其实刚才完全可以还手对吧?练过?”
少年咧嘴憨憨一笑,露出一口大板牙,“穷人身子贱,只要不饿死,打几棍子算啥事。”
那汉子缓过劲,捂着脸嘟囔着,“就是,这猢狲就该打,偷我家馒头偷了半个月了,今天好不容易才逮到他。”
这时候,后面跟着的班直,除了驾车的,其他五个都赶了上来,见到赵孟启没事,都大松一口气。
然后簇拥着赵孟启走了过去,那汉子一见这阵势,立刻慌了神,“你…你们,别乱来,不然我可要告官了。”
“你当街行凶,还有胆子告官?”赵孟启笑道,“不就是几个馒头的事么,至于把人往死里打么?”
那汉子一看赵孟启这气质,就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人,赶忙解释,“衙内,可不能这么说,他这半个月偷了可不少,加上今天的一共八十七个,算他四十三文钱,我一天忙死忙活下来,都挣不够这么多。”
“好吧,等我问清楚,替他赔你就是。”
赵孟启也知道,这时候的底层老百姓日子不好过,白干一天或许家里人就得挨饿,也就不宜苛求。
他转头去看那少年,见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好几处破开的大洞,都能直接看到他皮包骨的身体,脚上裂着好多口子,应该许久没有穿过鞋了,这么冷的天气,也不知他是怎么没被冻死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挠着鸡窝头,虽然满脸泥土,也能看出他很不好意思,“俺,俺叫伍琼。”
“吾穷?真是取了个好名字,这一来你不穷谁穷?”赵孟启不由失笑。
“不,不是!”少年有些急眼,慌忙分辨起来,“是人五伍,王京琼!”
“恩?你多大了,识字?”
“今年十五,俺阿翁教过俺几年,认得一些字。”
“才十五啊,看起来比我高好几个头呢,好吧,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你应该也是太湖那边过来的流民吧。”
赵孟启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正常时候,来历不明的人是进不了城的,好歹临安也是国都。
“是,俺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伍琼老实回答。
“临安府不是有赈济你们么?而且还给你们建安置屋,你怎么不去上工,看你的样子也有把子力气吧,可是有什么隐情,官吏克扣你们的赈济?”
“没有克扣,俺和大伙一样领的粥,可吃不饱,也不是不想去上工,是俺年龄不够,而且,而且俺没有户籍……”
“没有户籍?”没有户籍的话,不但官府不会收用,就连私人也不敢轻易雇佣,起码在临安不敢。
“俺不是宋人,不对,阿翁说俺们是宋人,俺老家是许州的,老家活不下去,阿翁带着俺往南跑,先去了襄阳,然后又流落到了常州……”说着,伍琼似乎想到什么伤心事,哽咽了起来。
原来是北地逃民,听他这短短一句话,恐怕却经历了无数磨难,赵孟启心中一叹,“好吧,我明白了,对了,那你为何只偷这汉子家的馒头?”
伍琼不好意思的看了汉子一眼,又挠了挠头,“他摊子就他一个人,俺其实也不是偷,就是见他在忙的时候,拿了就跑,俺寻思着,他应该不会丢下摊子来追我,其实,要不是俺今天饿得腿软,他就算追也追不到的。”
那汉子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我受了半个月的气了,要不是实在忍不住,能把摊子都扔了?也不知道回头还能剩下啥。你这猢狲实在欺人太甚!”
“好了好了,赔你就是,黄枸,给他十贯钱。”赵孟启觉得伍琼这小子挺有意思的,心情一好,张口就是十贯。
好家伙,一个卖馒头的破摊子哪里值得了十贯钱,这阿郎也真是不把钱当钱,黄枸心里絮絮叨叨的,没好气的把十贯交钞拍在汉子手里。
汉子双手举着交钞,透着光辨认了半晌,最后龇着满嘴黄牙大乐,“谢谢衙内,衙内大气……”
“好了!你可以走了!”赵孟启挥挥手把汉子赶走。
这时,缩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推车小贩,畏畏缩缩走了过来,弱弱的问,“衙内,小人的车子被撞翻了,一车的磨喝乐都碎了,您看,能不能……”
好吧,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黄枸,赔给他。”
黄枸找出一张交钞给小贩,小贩接过来一看,顿时有些不乐意了,“怎么才一贯?”
“不要?还回来!”黄枸可不惯着他,伸出手去索要,“你这些泥人,最多就值两百文,给你一贯你还不乐意了!?做人可莫太贪心!”
“乐意!乐意!小人乐意!”小贩赶紧把钱往怀里一揣,屁颠屁颠去把车扶起来一溜烟跑了。
伍琼就呆呆愣愣的看着赵孟启赔钱,怎么都没想明白,自己闯的祸居然值十一贯钱,自己又不是小娘子,就算把自己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啊!
赵孟启笑眯眯的看着他,“麻烦我帮你解决了,钱我也替你赔了,往后,你就跟我混了吧。”
“啊!?”伍琼就像被马蜂蜇了一样,吓得往后一跳,瑟瑟发抖抱着胸,“俺不为奴!阿翁说了,就算饿死也不能卖身为奴!”
赵孟启被逗笑了,“可是你欠我十一贯,你要怎么还?”
“怎么还?”伍琼傻眼了,掰着手指,“十一贯啊十一贯!俺可能一辈子都攒不下十一贯!这要怎么还,怎么还……”
这傻小子真是走狗屎运了,被殿下看中,日后还不得飞黄腾达?还在这磨叽,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常庚和曾八等人一脸羡慕嫉妒,看向伍琼的眼神无比复杂。
念叨了老半天,伍琼想破头也没想到可以赚到十一贯钱的法子,只能咬咬牙,“衙内,俺还不起,要不,俺把命给你吧。”
赵孟启乐坏了,眯着眼,“拿命还啊?……也行!”
“那好,俺现在就给你。”说着,伍琼四下张望一圈,然后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就要往头上砸。
“住手!”赵孟启生怕喊慢一点,这小子真就寄了,“谁让你死了,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就跟着我干了,放心,不让你为奴,还给你落户籍。”
“真的!?俺可很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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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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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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