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鲸帮的两位头领并没有早早休息,白日里处理果决的两人,此时情绪都有些低落。
尽管嘴上说的都是人没事就好,但这艘海贸船是他们跟着方大锤在海上拼了几十年才拼出来的家当,就这样折损在风暴之中,两人又怎么会不痛惜。
若不是此刻身处险地,两人怕不是已经要饮酒落泪了。
听到陆川说不远处有人呼救,两人倒也没有因为他经脉尽断而无视他的反馈,李三浪谨慎地摸出院子往陆川所指的方向探了一阵,没过多久便绕回了院子。
“你的听力倒是不错,这也是身体底子比较好?”李三浪有些狐疑地盯着陆川,刚刚他朝着陆川所指的方向行了近两百米才听到了陆川所说的动静。
“原来修习过音修的功法,对声音比较敏感些。”陆川坦诚地说道,只是有些疑惑李三浪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什么动静?”童二焕坐在堂上,手指扣了扣桌子问道。
“没什么,有人在海边打窝,我不想惹麻烦,看了一眼就回来了。”李三浪也坐了下来,端起水喝了一口,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哦。”童二焕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言。
陆川茫然地站在原地,房间里所有人都是一副了然的样子,连胡六豹和方止溪也都放松了下来。
打窝是什么意思,好像是个钓鱼老常用的词吧?是说海边有人在钓鱼,钓上来了海兽对付不了结果只能呼救吗?
那这钓鱼老确实是挺作死的。
胡六豹扯了扯陆川的衣服,便拉着他离开了正堂,走出房间之后胡六豹便准备回到院门口守夜,而陆川则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六豹叔,方才说的打窝是个什么意思?”
“打窝就是打窝呗,能是什么意思,往水里下个陷阱,绑个人浮在上面放点血,海兽过来吃了饵就要被留住,吃肉的海兽一般品阶都不低,钓到一只杀了,连皮带肉还有内丹,准能卖个好价钱。”
胡六豹头都没有回,随意地解释道,心里想着陆川真是个名门大宗的少爷,大概是从没在海边生活过,连打窝这么常见的事情都不知道。蜀南文学
陆川停下了脚步,惊怒交加,焯,你们特么的拿活人去钓鱼?
胡六豹还在往前走,没看到陆川的反应,只是继续解说着和打窝有关的事。“也就是近海的岸边敢这么玩玩,要是在海上这么做,涌过来的海兽若是有些了不得的,怕是要把船给掀翻...”
“六豹叔,就拿活人去钓鱼?”陆川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继续问道。
胡六豹转头疑惑地看了陆川一眼,似乎不太理解陆川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做饵在海民里是很寻常的,去到靠谱的宗门做一次饵,不管有没有引到海兽都有一笔不菲的报酬,要是打到了海兽就更是了不得,做饵也不一定会死,所以大多数情况都是海民自愿去做饵打窝。
像这种强迫别人做饵打窝的也有,大多是黑了心的散修,连卖命钱都给人家昧了,也不怕遭了报应。”
胡六豹边说边摇头,“这种恶心肠的散修大多是亡命徒,我们也不会吃饱了撑的主动去招惹他们。”
“可那是人啊。”陆川神情复杂地看着胡六豹。
“难得你是个心善的,难怪止溪能跟你合得来,能把普通人当人的贵人可不多见。”胡六豹笑了笑。
“人总是要死的,靠山吃山的便去挖矿,几乎每个矿上每天都要死人,靠海吃海的自然就是去做饵,做成不死便能落下半辈子富贵,哪怕被海兽吃掉根胳膊吃掉根腿,便是死了也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总比赖活着强。
什么都靠不着的便去做贵人的牛马玩物,贵人心情好了便赏点恩赐,心情不好被打杀了也是命该如此,这都是人一生下就定好了的命,不能入道修行,便只有一条命可以去拼。”
胡六豹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陆川,便又说了一句,“你没闯祸跳海之前,身边应该也少不了这样的仆从吧?听说你们有些更加高贵的宗门,连我们这般修行资质普通的修士,也只能当个端茶送水的仆从。”
陆川不知道该说什么,胡六豹确实如他所说修行资质很一般,这般年纪了也还只是一个灵动境的修士,便是因为如此,他口中的“人总要死”、“人是牛马玩物”以及“命该如此”才更让陆川觉得刺耳。
他无意跟胡六豹讲述乌托邦人人平等的理念,也不想跟他分辨普通人在这个世界是不是就该这样活着,他想了一小会才问道,“你们也打窝吗?”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海上劫了人回来,不听话的杀了也是浪费,还不如拿来做饵。
现在不成了,小皇帝连打劫都不让,怎么会让打窝,近海现在都是大人物们的,皇帝每年渔期都会让海军拉练时顺便把海兽给清理了。”
胡六豹平澹地说道,他们是海盗出身的,抢劫是他们的谋生手段,也只有闲着没事不出海的时候才会打个窝赚点外快。
陆川看着胡六豹,莫名地觉得有些荒诞,“景从云不让你们打窝,只是因为所有的海兽他都要自己抓?”
“那不然呢?”胡六豹隐隐觉得陆川直呼景从云名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深究,“小皇帝手段厉害得紧,十二家族都服他,私下打窝的惩罚很重,这几年下来抓了好一批之后,海边偷偷打窝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陆川也发现了两人的交流有些牛头不对马嘴,顿时感觉有些无趣,他突然想到方止溪刚刚也在房间里,对于海民打窝的事这位心善的姑娘却也同样司空见惯。
“呃啊...”
安静的夜空里,一声突兀但又轻微的惨叫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陆川的手不由得握紧了拳,旋即望了望四周,最终也只能叹了一口气,重新回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
【铜币哥,你到底还要吸多少元气才能帮我戳一下余叔?】
陆川的手里连一枚景国币都没有,于是铜币哥便也只是懒洋洋地躺着。
【一块元石?】
铜币哥翻到了隂面,你打发叫花子呢?
【十块?】
阳面!快去搞快去搞!
【可我没有啊,你就不能赊一下账吗,先戳一下,我被救了元石还不是应有尽有?】
铜币哥不想说话,并且朝陆川吐了一大口魔气。
陆川也不知道它到底从不归树那里吸了多少魔气,现在每天都在慢慢悠悠地吐出来,然后汇聚到他那颗看上去已经有些变了颜色的心脏。
【哥,我的心脏吸了这么多的魔气,是不是会入魔啊?】
铜币哥没有回应,似乎是在说这是个应该收费的问题。
【太不给面子了吧?那我能问你跟陆长生有关的问题吗?】
...
【如果前几天我真的自尽的话,我复活了你还会在吗?】
...
【这都不能说?那我一直都叫你铜币哥,你到底是葛格还是美眉?】
啪,陆川被一脸懵逼地扔出了灵视状态,他再闭上眼也进入不了灵视状态,不免有些慌张。
靠,这铜币哥可以沟通了之后,脾气好像也变大了。
静谧的夜里没有睡觉的人也不止陆川一个,胡六豹一直在守夜,方止溪则是和邵平一起忙前忙后照顾伤员,李三浪和童二焕两人也没有睡觉,不知道在屋里商量着什么。
那海边打窝的人似乎收获不小,陆川后来隐隐听到了一些欢呼声,他不知道那惨叫声的主人现在怎么样了,但转念一想,那人既然是被强逼着做饵的,即便这次活下来了也未必能逃得过下次。
他的心里乱糟糟的,即便是当初在武国见到拾荒者,给他的冲击也没有这么大,毕竟拾荒者们挖矿的矿坑他没有看到过,而做饵海民的悲呼声却是传入了他的耳朵。
这让他真切地体会到在这个世界上修行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似乎比修行者和魔兽灵兽之间的差距还要大,但明明前两者才是一个物种。
“收拾一下,我们准备走了。”陆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童二焕和李三浪从正堂里走了出来,外面的天空都还是昏暗的,他们好像准备在夜间奔行。
“天亮之前我们要赶到东南岸,跟着他们的早船走。”
陆川的行动力还算方便,于是他主动背了一个伤员,跟着大伙儿趁着夜色摸出了小院,跟随着李三浪出了村子,一路向东南方行去。
他们离开时也不必跟村长打招呼,按照海边的规矩,留在岸边的那条商船残骸便是他们留宿的费用。
陆川今晚听到海民做饵的呼救声让李三浪更新了对他的印象,走出村子后李三浪还特地吩咐了陆川一声,让他帮忙关注野外四周的动向,对于力所能及的事情,陆川自然是欣然答应。
他在夜色中默默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视线不清的环境下灵视视角反倒要比眼睛更方便一些,或许是因为他奔跑时脑门可以吸一点元气,灵视状态突然又可以进入了。
呵,铜币哥,真是太真实了。
蜂鸣岛并不算大,一行人行进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在天色微亮的时候赶到了岸边,岸边有一个初入如意境修为的人正在等着他们。
“快点,怎么来得这么晚,再来晚点天都要亮了!”那人不满地朝李三浪低吼了一声,李三浪赔着笑脸不住道歉,一边往那人手里塞了一袋景国币。
陆川等人刚上了船船就动了起来,最后上船的人差点都没站稳,这艘临时找来运他们的船也是一艘海贸船,只是比他们原先的海贸船要小得多。
而那帮助运送的人最后才从岸边飞身上了船,把陆川等人都赶进了货舱里,让他们待在里面不要出来。
虽然对方有些不客气,不过巨鲸帮的人都没说什么,本来就是蹭船的陆川自然也不会多事。
他坐在角落里闭上了眼睛,一边休息一边想着待会到了晨曦郡之后该怎么行动,是请巨鲸帮带自己去商会还是干脆就脱离队伍自己去找。
“停下!你这是什么船,检查一下!”陆川正思索着,外边突然传来了声音。
“官爷,我这货船每天都跑的,就是一些寻常海货...”
陆川听着外面那人在跟对方交涉,但很奇怪的是他从灵视视野里看到那些所谓来检查的耀国人,明明交涉还没完成,就已经围住了货船,甚至有人似乎已经在调动元气。
不好,外面的人可能是一伙的!
陆川顾不得再多想,连忙站起身凑到了童二焕和李三浪边上,向队伍里最有战斗力的两人示警。
“外面的人不对劲,他们把我们围上了,可能要动手,我们要早做准备。”
两人的脸上瞬间大变,陆川没有理由在这种时候骗他们,在海上行走多年的他们瞬间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两人迅速地一前一后站开,同样蓄势以待,他们刚刚做好准备,货舱的外壁突然裂开来,迎面便是扑面而来的术法。
“关天赐,你这狗贼竟然出卖我们!”李三浪咬牙切齿地喝道,那名为关天赐的人身边站的人赫然就是星辉宗的弟子,他们哪里是来检查船只的,分明就是劫道。
“李三浪,你也是做惯了海盗的,怎么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来,难道说这几年你们洗了手上了岸,人也变蠢了不成?”
关天赐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你们是干净了,我还在水里泡着呢,方大锤不在,你们又受了伤,身上带着货物,你说说,如果是你碰上了这样的肥羊,你抢不抢?”
“你来便是,看今天崩断你几颗牙?”童二焕比李三浪要冷静地多,他环顾了一圈便知道对方早已准备了充分,此刻天还没全亮,他们又在蜂鸣岛到大陆的海中央,不杀退这帮敌人今天是走不脱的。
童二焕还想着拼,而陆川此刻的心却是已经沉到了谷底,他在灵视状态下早就看过了,对面加上关天赐有三个如意境,灵动境的人数也比他们多,再加上他们的人大多刚受过伤,根本打不了。
于是他便悄悄地移步到一脸忧色的方止溪身边,凑到她耳边认真地说道,“姐姐,你愿意相信我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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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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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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