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外村的喻氏宗族也把这当成了头等大事,六十来岁的族长都坐上了自家牛车,往南坨村赶了过来。
——旁人不知也就罢了,他们这掌管族谱的哪里会不清楚,杏杏这个被他们喻家人收养的女娃娃,眼下身份可不一般,那是圣上亲封的郡主!
人家郡主不跟他们摆架子,还派人说了要在次日宴请他们,增买祭田,给足了族里面子,但他们这当大人的,也得懂事啊!
再说了,从情理上来讲,两个孩子千里迢迢的从京城回来祭祖,他们当长辈的不出面,那也不像话。
族长坐在牛车上,一颠一颠的,但人脸上的笑意却没下去过。
这几年喻家商行那边每年都固定给族里买五十亩祭田,祭田地契归族里,每年的收益则是用来开办族学,请先生来教族中孩童读书,附近村子里若是有想来读书的,只需要少许束脩,也可来附学。
族长的几个孙子,眼下就都在喻氏族学中读书,其中小孙子还被先生夸,很有天分哩。
眼下喻家全族上下,都以喻永柳为目标,牟足了劲想再供出个读书人出来。
就连喻家族长这把老骨头,都觉得浑身上下满是奔头。
虽说年纪大下不了地了,但他处理族中事务时,声音都更比从前更洪亮了几分!
这就是南坨村喻家这一支给全族带来的改变。
眼下人家喻家的小四跟郡主一道回来祭祖了,他这个族长,还怕来晚了呢!
喻家族长到喻家时,天色已经晚了。
他也不是独一个过来的,喻家族长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好家伙,附近的喻家人,来的都七七八八了!
还有南坨村好些村民,也都过来了。
喻永桂索性就在喻家老宅主院的大院子里,摆了十几桌,来宴请村人与族人。
喻永桂一会儿在这边敬敬酒,一会儿又去那边说说话,那叫一个脚不沾地。
喻家族长进来,喻永桂“哎呦”一声,赶忙过来搀扶:“族长爷爷,您怎么也过来了?我想着明儿一早,带我妹妹去看您呢。”
这话说的喻家族长十分受用。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容更加和蔼:“哎呦,桂哥儿,你跟你妹妹两个娃娃大老远从京城过来,我这当长辈的,自然要过来看看,看看家里可缺啥少啥了?有没有需要族中亲眷帮忙的地方?……你们也不用跟族里客气,有啥需要的,尽管开口。”
喻永桂咧嘴一笑:“好嘞,有族长爷爷这句话,我跟妹妹安心的很,您放心,要是有啥需要族里帮忙的,我们铁定不会不好意思的。”
喻家族长笑的脸上褶子都成了花。
喻永桂这话里话外给足了他们面子,喻家族长只觉得脸上很有光,十分有光,都快照亮黑夜了。
杏杏笑着过来要搀扶喻家族长入座。
喻家族长一哆嗦,赶紧道:“郡……”
杏杏朝喻家族长微微摇头。
喻家族长便反应过来,杏杏这是不想人知道呢!
他便止住了话头,却也不敢让杏杏这个郡主来扶他,赶紧让身边跟着的孙子扶上自己入了座。
喻家族长,自是在主桌。
杏杏也在主桌,不过大家都很理解,没有人出来扯什么一个女子怎么能做主桌之类的屁话。
都是淳朴乡里,人家喻家人对他们整个族,整个村,那都是恩同再造,坐主桌咋啦!
别说坐主桌了,就是站主桌上,他们也没意见!
这一晚的“便饭”,吃的是和和乐乐。
喻永桂也让人从县城采买了好些好酒回来,大家推杯换盏,喝的那叫一个痛快。
接近尾声的时候,大多都是在喝酒了,杏杏不喝酒,便提前起身离席。
危时宴很不习惯这般人多的场合,是把饭菜拿去了客房用饭。杏杏打算去危时宴那边看看。
只是杏杏刚出这主院的院门,芽妹儿便有些焦急的跑进来,找杏杏借马车。
杏杏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色,天已经彻底黑了,唯有一轮明月高悬夜空。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杏杏问道,“要走山路的话,多少有些危险。”
芽妹儿愁眉苦脸的:“……是我夫君好像出事了。我在家总也不放心,想着去县里头看看。”
杏杏一问,这才知道,原是芽妹儿她夫君去县里头卖攒下来的皮子,原本是明儿回来的,但偏偏有村人在县里头好像看到芽妹儿她夫君好像跟人起了争执,被人关进牢里了。
牢狱之灾这种事,总不是什么好事。
村人回来赶紧跟芽妹儿一说,芽妹儿这着急了。
村子里有驴车骡车的两户人家,偏偏都出去跑工了。
芽妹儿也是没了法子,这才厚着脸皮来找杏杏借马车。
“……我知道要是真出了事,我这会儿去也没什么用,也得明儿过去才好打点关系去见人。”芽妹儿愁眉苦脸的,小声道,“但我一想到夫君在牢里关着,我那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我就想着去县里头,最起码能离着夫君近一些。”
杏杏握住芽妹儿的手,做了决定:“你别急。我陪你去一趟县城好了。”
芽妹儿有些错愕,连连摇头:“不了不了,这么晚了……”
杏杏道:“就是因为这么晚了,所以你一个人去我也怪不放心的。我陪你一起去。”
说罢,杏杏便吩咐人去套车。
芽妹儿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我晕着头我知道,但我不能拉你陪我一道犯险。”
芽妹儿挤出个笑来,“我们明儿一早去吧。”
芽妹儿反过来安慰杏杏,“明儿一早去,也不耽误事。他们衙门也没夜里就把人给审了的规矩。”
说完,芽妹儿生怕杏杏非要陪她夜里过去,芽妹儿却是已经跑出了一丈开外,又朝杏杏重重挥了挥手:“你一路赶路也怪辛苦的,今晚好好休息啊。我先回去了。”
芽妹儿一溜烟跑了。
杏杏无奈,站在夜色中看着芽妹儿离开。
有吃多了酒的村里妇人互相搀扶着往这边走,醉意上头,她们说话都有些不太顾忌,大着舌头在那说起了闲话:“哈,我方才看到项家的芽妹儿了……别说,她虽说打小就没了娘,但命也还算不错,爹一直疼着,又招了个男人上门,那男人一把子力气,可疼她了……你方才看她跑路的样子没?那一看就是还没圆房呢。”
“哎呦,我看你是醉糊涂了。芽妹儿跟她招赘的那男人成亲都三个月了,这妇人头都拢起来了,咋还能没圆房?”
“我这眼睛看了这么多年的大姑娘小媳妇的,一瞅一个准,我还能看错?……我听说是芽妹儿她招赘的那男人心疼芽妹儿还是太小,再等几年。”
“哎呦,这不就是,就是那什么,童养夫?”
“别说,芽妹儿她命就是好,招赘的那猎户,一把子力气不说,模样生得也好,又疼她,嘿嘿,她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两个妇人醉醺醺的,嘻嘻哈哈的说着家长里短,慢慢走远了。
杏杏在一旁,两个妇人没瞧见她,倒是让她听了一耳朵的人家小夫妻的闲话。
什么圆房没圆房的……
杏杏学医,很多事都有所涉猎,不至于听不懂。
杏杏又看了看芽妹儿离开的方向。
要是真如村里婶子们说的,那芽妹儿找的这个夫君,确实还挺好。
……
翌日,喻永桂早上醒了练了会儿剑,便又去屋子里睡回笼觉了。
卿霜还是头一次见这种操作的。
你说他懒吧,他能早早起来练剑。
你说他勤快吧,他练完剑竟然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卿霜无语的很,最后自己又去练了半个时辰的刀。
杏杏起得也很早,早早梳洗好了,用过早膳,便打算陪芽妹儿去县城。
只是出院门的时候,却发现危时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等在院门外了。
他手里拎着剑,看过来:“我陪你去。”
杏杏没拒绝:“好呀。”
两人一道去了项家。
芽妹儿眼底隐隐有乌青,看来夜里睡得并不好。
她见着杏杏过来,有些惊喜的跳了起来:“这么早……我还以为你没起。”
杏杏笑道:“我早上起的向来不算太晚。马车已经套好了,走吧?”
芽妹儿迫不及待的拎了个包袱,跟着杏杏出了门。
她看了眼东边的屋头,小声道:“……我爹这两年身子不大好,我怕他担心,没跟他说实话,就说今儿要跟你去县城玩。”
杏杏表示理解。
芽妹儿上马车时,见危时宴牵了匹马过来,她小声的问杏杏:“你……这位朋友也去?”
语气明显有点犯怵。
杏杏看了眼危时宴,危时宴已经翻身上了马,骑在马上手里勒着马缰,神色淡漠,看着确实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也难怪芽妹儿有些怕他。
杏杏钻进车厢,小声同芽妹儿道:“……去的。你也不必怕他,他是无名道观的宴哥哥啊。”
昨儿芽妹儿一句“未婚夫”,杏杏有些手足无措,竟是忘了跟芽妹儿说危时宴的身份。
芽妹儿一听,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这就是你时常与我说起的,那位时公子啊?……他,他长这样?”
杏杏点头。
芽妹儿从未见过危时宴,但与杏杏玩耍时,有时候也会听杏杏提起来,自是知晓,深山里的无名道观,住着一位与杏杏交好的姓时的公子。
知道是故人后,芽妹儿倒是放松了许多,在马车里明显松弛了些,只是因着还牵挂着她夫君田大雷,神色间还是带着几分忧心忡忡。
杏杏在茶水里放了些安神的药物,递给芽妹儿。
芽妹儿喝下,迷迷糊糊的伏在马车里睡着了。
杏杏见芽妹儿睡的熟,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
危时宴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跟在马车旁。
……就,很有安全感。
见杏杏掀开车帘看过来,危时宴便朝杏杏看去,眼神似是在询问,怎么了?
杏杏朝危时宴一笑,拿了个果子,手伸出车窗,递向危时宴的方向:“山里的果子,早上香兰婶子送来的。酸甜可口,你尝尝?”
危时宴接了过来,坐在马上便咬了一口,点头:“味道不错。”
杏杏便笑弯了眉眼,缩回了马车里,也拿了一个果子吃了起来。
山风徐徐吹过,马上的人,车里的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果子慢慢吃着,眼里俱是笑意。
杏杏对安神药的份量把控精准,等马车进了县城,芽妹儿便幽幽转醒。
等到了县衙附近,马车一停下,芽妹儿便迫不及待拎着包袱下了马车,要直奔县衙后头不远处的牢房而去。
杏杏赶忙在后头。
先前与杏杏他们交好的县令已经调往他处,不在任上了。
昨晚杏杏调查过,新任的县令姓仇,是个有些贪财的。
是以,杏杏猜也知道,芽妹儿拎着那包袱,里头怕是芽妹儿的家当。んτΤΡS://Www.sndswx.com/
杏杏怕芽妹儿傻乎乎的,把所有家当都交出去,也不一定能把人救出来,她快走几步追上芽妹儿:“先别急,咱们慢慢来。”
芽妹儿还是很信任杏杏的,她咬了下唇,点了点头。
两个小姑娘往牢房那走近几步,负责看守牢房的衙差便迎了上来:“这是牢房重地,你们两个小姑娘家家的过来做什么?走远些,去别处玩去。”
许是运气好,杏杏发现,虽说县令换人了,但衙差还是从前那些,这过来让她们走远些的两个衙差,她还都认识!
芽妹儿着急,正要说什么,杏杏却是上前,笑道:“两位差爷,你们不认识我啦?”
两个衙差疑惑的看向杏杏。
他们马坡县这小破地方,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仙女似的任务了?
还好像同他们认识的样子?
若是旁人,两个衙差说不得觉得对方是故意这么说,来攀关系的。
但眼前这杏眼儿圆圆的少女,笑着这么一问,他们竟觉得,没认出来,一定是他们的问题!
“你是……”
“我是喻杏杏呀。”杏杏笑道,“前几年我大哥去京城做官,我们全家便搬去京城了。两位差爷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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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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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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