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汉子声音粗粝,细细说来倒是引人入胜。
这般若寺本是汉中名寺,传闻前朝时香火极为鼎盛。本朝初年,般若寺因战乱荒废,而后又有高僧重在此地立寺。
待到了十余年前,般若寺方丈起了邪心,内设庵堂,专收那贫家女子充作带发修行的比丘尼,实则为寺中僧人狎玩之物。
有女子不堪其辱,偷偷潜出般若寺告了官,官府引兵来剿,这般若寺却仗着地利守了几日。官兵一筹莫展,忽而寺中起火,官兵趁乱杀入寺中,却见百多号僧人尽数毙命,内中所掳女子却踪迹全无。
不过两年,便有传闻流出,说这般若寺中有鬼祟作祟,好端端的一队商队借宿般若寺,待翌日人马全无,落得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其后屡屡如此,知晓内情的忌讳莫深,不信邪的大多着了道。
黑脸汉子说罢,白脸年轻人缩了缩脖子,咋舌道:“这般邪门?莫非这般若寺真闹鬼?”
“洒家哪里知晓?”
“哥哥,要不——”
“嗤~没卵子的货色,我等习武之辈,便是寻常厉鬼见了也要退三分,有何好怕的?”顿了顿,黑脸汉子又道:“这样,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明早天明就走。”
那白脸年轻人吞了口口水,咬牙道:“好,就听哥哥的。”
二人对话落在薛钊耳中,听得真切。一旁香奴仰头以目光问询,薛钊便摇了摇头。
此间倒是有些阴煞,许是少了人气之故,却也到不了鬼祟横行的地步。想来,那传闻便只是传闻吧?
香奴烤了会火,外间的雨越下越大,有雨水顺着破碎的瓦片流淌进殿内,她便摆弄着几只狗儿虫,让那水线砸在狗儿虫的脊背上,然后看着那狗儿虫扬起头来胡乱挥舞触角。
炸雷声渐近,继而又飘远。
那边角落里,黑脸汉子抱着厚背长刀卷在干草里和衣而卧,白脸年轻人拨弄着火堆,几番看过来想要攀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外间骏马嘶鸣,白脸年轻人皱了皱眉头,探手推了下黑脸汉子:“哥哥,那马叫声不对。”
黑脸汉子翻了个身,不曾睁眼,咕哝道:“许是被雷惊了,不用去管。”
又是一声嘶鸣,黑脸汉子骂了声娘,骨碌着起身抹了把脸,起身提着大刀阔步而行:“我去瞧瞧,别让偷儿将马偷了去!”
黑脸汉子自殿内出去,须臾那嘶鸣声便停歇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窗扉敲响,一道电光划过,那汉子的身影映在破败的窗扉上。
“哥哥?”白脸年轻人提着雁翎刀起身。
便见黑脸汉子的身影好似在招手,年轻人便迟疑着上前。
薛钊叹息一声:“壮士,我若是你,肯定不会出去寻死。”
“寻死?”
他愕然,而后扭头看过去,那窗扉上却早已没了同伴的身影。
“哥哥?哥哥!”
薛钊拾起一根干柴丢进火堆,风雨声混杂着干柴炸裂的噼啪声,让殿内愈发鬼气森森。
“何方妖孽?有胆子出来一见!”
轰隆——
回应他的是一声闷雷。
苍啷啷——
雁翎刀出鞘,年轻人持刀移步,警惕四顾。
忽而,屋顶破开,一道魁梧身形坠下,悬在地面三尺之上。
年轻人骇得赶忙观量,却霎时间睚眦欲裂。那身形,却正是方才出去的黑脸汉子!
“哥哥!”
他上前欲救。
薛钊却道:“别碰尸体。”
“你——”
年轻人话刚开口,却已经迟了!
那尸身忽而张开口,露出内中一筒,机簧声作响,崩的一声,一道白光飞出。
“额……”
一枚短刺悬停于眉心,年轻人略略对眼,继而眼珠上翻,身子朝后仰倒。
铛啷啷——
雁翎刀砸落地面,薛钊瞥了眼手中捏着的断刺,但见前端乌黑,想来是淬了毒。
殿内又安静下来,唯有那挂着的尸身来回摆荡,绳子磨着房梁,发出吱吱扭扭的声响。
薛钊返身落座,香奴见他不言语,便摘了头顶金碗,从中取出破了口的蚕茧,道:“道士,这茧能换多少银钱?”
“你都有了金碗,还要银钱做什么?”
香奴就仰起头认真的说道:“柴如意说,不能坐吃山空。”
“呵——”
埋了柴如意那日,蚕茧破开,巴掌大的绿蝶舒展翅膀,飘忽而起。于是便留下了这破了口的蚕茧。
他与她说过,破了口的蚕茧没人要,香奴却始终不信。
又一道电光划过,窗扉映出嫽俏身形,长袖遮了面孔,声如黄鹂道:“雨夜寒凉,愿修燕好。”
薛钊笑了:“奇了,聂小倩莫非从兰若寺搬到了般若寺?”
香奴问道:“聂小倩是谁?”
“一个女鬼……回头说她的故事与你听。”
那娇娆身形推开窗扉,遮面的衣袖落下,露出一张姣好面容,笑道:“波若寺也好,兰若寺也罢,公子可莫要折了奴家好意……误了春宵啊。”んτΤΡS://Www.sndswx.com/
“春宵?”薛钊指了指殿外雷雨交加,又指了指殿内吊着的尸身,道:“这位娘子莫不是对春宵这词有误会?”
“咯咯咯……”洒落银铃般的笑声,女子绕过窗扉,自殿门挪步进来,笑盈盈道:“春宵不春宵的,看的是人,又不是景。人对了,便一切都对。公子你说呢?”
“有理。”薛钊颔首,说道:“奈何人不对啊,小娘子不如来日去寻个落魄书生?”
“为何是落魄书生?”
薛钊道:“飞黄腾达的早已人生圆满,也唯有那落魄书生才会整日想着这等美事。”
女子道:“那公子是得意呢,还是落魄?”
薛钊正色:“我是修行之人,又哪里在意是落魄还是得意?”
“道士?”
“算是吧。”
女子眨眨眼,笑容收敛:“你那九节狼生得好看,送与我,我便饶你性命,如何?”
薛钊扭头看向香奴:“你要跟着她吗?”
“不要!”香奴摇头。
女子顿时骇然:“说……说话了!妖……”
香奴道:“她听见我说话了。”
“嗯,”薛钊轻飘飘道:“她知道的太多了。”
“那要怎么办?”
“自然是杀人灭口。”
言罢,一人一妖齐齐看向那女子。
女子骇得倒退连连,自衣袖中抽出匕首,慌张喊道:“李妈妈,快救我!”
殿外亮起一道白光,俄尔,薛钊便觉眼前一花,待眨眼间身前已是变了模样。
那求燕好的女子不见了踪影,四周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身前桌案满是珍馐琼浆,有美人提了葡萄来喂,桌案前一丈,更有八名女子翩翩起舞。
心中略略躁动,旋即便被他压下。
身旁美人娇嗔道:“仙长,为何不吃我的葡萄?”
另一女子也道:“葡萄有何好吃,仙长还是先尝尝奴家的蜜桃吧。”
薛钊叹息一声,可惜这是幻术。
他细细观量,这幻术比之自己的还要精妙,活色生香,似连自己的五感都被蒙蔽了过去。
薛钊略略运真炁上行,一缕真炁叩动泥丸宫,神魂为之一振。待再睁眼,却惊奇发现,自己还坠在幻境中不曾脱离。
他暗忖,是了,这怕是幻境,而非单纯的幻术。
薛钊真炁运转,以体内勾勒怪异字符,单手掐诀,使了个阴阳缚神索。
眼前颇为玄妙,明明那黑索自袖中滑出,偏偏摸得着却看不见。
过得须臾,眼前幻境陡然破碎,周遭又恢复如初。
薛钊定睛看去,便见黑索将六个女子捆在了地上,那女子有老有少,最年轻的便是先前来勾引自己的女子。
火光照射,不远处有东西反光。薛钊探手,小挪移术使出,那东西便嗖了一下落在其手中。
手中是一枚鸡子大小的珠子,浑圆米白。阴阳索感知下,那六个女子只是凡俗,不曾修行。想来方才那环境,便是这珠子在作祟了。
“咦?诶?道士,我那桌子大的桂花糕哪去了?”
香奴自幻境中脱离,兜转着四下找寻。
“哪来的桂花糕,都是幻术。”
“唔——”香奴便咬着爪子,很是不舍——那么大一块桂花糕,她正犹豫着不知从何处下口,结果幻术就破了。早知如此,管它何处,先咬上一口再说!
殿内六个女子蠕动着,却挣脱不开阴阳索。
薛钊双指捏着那珠子,问道:“这是何物?”
那年轻女子忽道:“道长饶了我等吧,我等也是命苦之人……”
有年老女子厉声道:“不要求他!天下男子都是一般模样。”
身旁一妇人附和道:“死则死矣,早晚都有今日,又何必做小儿女状?”
左手剑指略略牵动,阴阳索便将发话两个女子的嘴堵了。薛钊看着最年轻的女子道:“你的事不急,先说说这珠子的来历。”
“这……是。”女子仰头看向薛钊:“仙长容禀,这珠子……乃是一过路老僧所赠。
当日我等姊妹被那贼秃囚在般若寺,每日被人狎玩,生不如死。有老僧过路借宿,却被寺中僧人驱赶。临行前,老僧撞见李妈妈,便将这珠子送与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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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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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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