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钊又问:“为何要吸食元精?”
“自是为了修行。”
“胡说!”薛钊呵斥道:“要修行,那牌位上有的是香火,吸食了自然可以排解灵炁余毒,哪里用得着犯忌讳去吸食元精?”
娃娃鱼精讷讷不言。
“快说!”
“这……小的口味重些,元精更合口味。”
薛钊冷笑一声,右手开始掐诀:“看来你这厮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小的说了,说了!”
薛钊右手剑指上电芒闪动,停在妖物身前,那妖物沮丧道:“启禀仙长,非是小的要走邪道,实在是……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顿了顿,继续道:“那香火,小的每年所分不过百中二、三,余下大头都要被旁人拿走。起先小的还未化形,这丁点香火倒是能维持。
可后来小的化了形,这些许香火却是连维持化形都不能。小的与之商量,对方却是不肯,小的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托梦给周遭百姓,让其献祭童男童女。”
薛钊看其不似作伪,追问道:“那拿了香火大头的又是何方神圣?”
不料,先前竹筒倒豆子般的娃娃鱼却道:“仙长啊,小的说不得。不说还能指望仙长高抬贵手,说了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啊。”
“真不说?”
娃娃鱼只是摇头。
薛钊叹了口气,体内真炁流转,剑指化掌猛的印在娃娃鱼心口,耳听得‘轰’的一声,捆住娃娃鱼的枷锁崩散,娃娃鱼倒飞出去撞破土墙,落地后翻滚出老远,随即再无声息。
薛钊收掌道:“既然不说,那留你还有何用!”
香奴钻过墙洞,奔行几步,在那娃娃鱼尸身旁转悠一圈才回返,对薛钊说道:“死了,连妖丹都碎了。”
薛钊道:“此獠妖丹里都是余毒,留下也没用。”
香奴就说:“道士,我们还不走吗?”
薛钊摇了摇头,转身在火盆前趺坐,捡了细枝拨弄炭火,说道:“总要见一见拿了香火大头的家伙才好。”
“那要等多久?”
薛钊说:“也许一会,也许要等到明天,不好说。牌位上的香火顶多留存三日,幕后之人总要在这之前拿走香火。而且今天刚祭过河神,牌位上的香火不少,我猜那人今晚就会来。”
顿了顿,瞥见香奴那有些不安而来回甩动的尾巴,薛钊宽慰道:“安心,打不过总能跑得掉。”
香奴歪着头依稀想起,去岁中元时道士修炼遁术,一步踏出便在自己眼前消失,直到第二日傍晚才疲惫不堪的回来,说是那一步踏出竟去了百里之外的山野之中。
“哦,”于是她应了一声,道:“道士,我饿了。”
薛钊抬头,就见小东西仰头看着席面,舌头吐得老长,就差流口水了。薛钊莞尔:“吃吧吃吧,捡一样你爱吃的拿。”
香奴顿时人立而起,攀上席面,探着头四下乱嗅,小心地在菜肴之间挪动脚步。她没选大鱼大肉,反倒停在了一盘点心前,扭头看向薛钊:“道士,我要吃这个。”
薛钊就起身,过去将那一盘精致的点心端下来,放在火盆旁。香奴罕见的从桌案上跳下来,快步凑到点心前,双掌捧起一块就嚼。
“果然是甜的!”
香奴喜甜,平素极不喜人碰触,却总被村中顽童用蜜糖哄着揉搓。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瘾头。
炭火噼啪,混着咔哧咔哧的咀嚼声,夜渐深沉。
香奴探出手掌,又顿住,那盘中点心只剩下了一块。她舔了舔嘴角碎屑,抬头看向闭目养神的薛钊。
“道士,你不吃吗?”
“你吃吧。”
香奴顿时心满意足的将最后一块捧起,刚要吃将起来,道士突然睁开了眼睛:“来了。”
香奴看向庙门,却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薛钊却已起身,盯着庙门道:“遮遮掩掩、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双手指决变换,左手托右手剑指竖于胸前,猛的朝前一点:“——给我出来!”
薛钊身上泛起金色光晕,那光晕扩散开来,将小小的土庙染成金色,又缓缓褪色。庙门窗扉上浮现一道黑影,只大抵能看出人形,一动不动的定在那里。
俄尔,门扉透过斑斓氤氲,流淌中凝聚成一尊半透明的身影。赤面虬髯,顶盔掼甲,手持雁翎刀,通体金光闪闪,望之好似传闻中的天兵天将。
香奴顿时骇住,道:“神,神……神将。”她记忆深刻,当初她就是被如此神将斩得差点死去。
薛钊开始皱眉。本以为操控娃娃鱼攫取香火的是一方大妖,或是厉鬼凶煞,却怎么也想不到会跟不知根脚的神将扯上干系。
那神将扫了一眼惊骇的香奴,随即目光看向薛钊,少顷略略抱拳:“不知道长师承何门何派?”
薛钊道:“无门无派,我不过是山野村人。”
神将皱眉道:“道长既然不愿说,本将也不勉强。本将得令来此地处置妖物祸乱之事,不想竟被道长抢了先。”
“原来如此。”薛钊和煦笑着,神将的话他却一个字都不信!那神将看似恭谦,拱手时雁翎刀却不曾回鞘,戒备之意溢于言表。
处置妖物?妖物在此地兴风作浪十几年,早不处置、晚不处置,偏等着自己打杀了那娃娃鱼才来处置……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只怕眼前的神将跟那娃娃鱼脱不开干系。
香奴曾说过,私立庙宇、收敛香火,乃是犯天条!眼前神将犯下这等大罪,哪里肯让自己走漏风声?刻下好言好语,一则因着拿不准自己路数,二则只怕是在等援手。
想明此节,他说道:“在下薛钊,还未请教神将名讳,又是奉了哪位神君的将令?”
神将面色凝重,不敢答话。道门修士,凡召神劾鬼,必要先知晓鬼神名讳。神将心藏鬼胎,哪里敢将名讳告知?
“神将?”
神将叹了口气,说道:“薛道长,此间事你知我知……不若道长权当不曾见过,你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如何?”
听得此言,薛钊心中愈发警惕。心中决断,不能再拖下去。
薛钊笑容愈发的冷起来:“纵妖祸乱,私敛香火,荼毒一方十余年,神将以为在下如何才能当没瞧见?”
神将状似思索,薛钊突地背脊发凉,心中生出不祥警兆。薛钊想也不想,纵身而起,翻腾中就见一道漆黑身影自下方疾速穿行而过。
薛钊落地后定睛观望,那黑影也转过身来。只见周身黑衣,面容阴冷,冠帽上有‘夜游’二字,一手握着打鬼棒,一手提着灯笼。那灯笼上生着一张鬼脸,双眼凝视薛钊,张嘴露出獠牙,舌头伸出来一尺有余。
“夜游神?”薛钊恍然:“原来是城隍手下阴兵。”
夜游神张口说出一段怪异话语,听之不似人声。金甲神将提刀在手,说道:“你我就此作罢,道长莫要再多管闲事可好?”
那夜游神行止诡异,极难被人察觉,险些着了道的薛钊哪里肯罢休,手中法诀变换,说道:“神将长得真美!”
“嗯?”
“长得美就莫要想得美!”话音落下,薛钊掐火诀,张口便有三团火光喷涌而出。
夜游神与那神将左右二分,避开火团。
神将大惊失色:“先天符法!你……你到底是何人?”
“不平之人!”
话落,就见那三团火光化作三只火鸦,兜转回来直扑二阴兵。
夜游神提起灯笼,灯笼上的鬼脸张开大口,一口将袭来火鸦吞下。鬼脸兀自嚼动,却脸色骤变,昏黄的灯笼猛地由黄转红,下一刻火鸦从灯笼里破出,夜游神被那火鸦撞个正着,惨叫一声丢了灯笼,胡乱拍打周身烧起的火焰。
明明烈火熊熊,偏偏那火焰不是凡火,只烧在夜游神身上,对那土庙中的门窗桌椅半点影响也无。
那鬼脸灯笼更是被烧得来回翻滚,怪叫连连。
薛钊余光瞥见,心道这帮手夜游神道行只怕不比那娃娃鱼强多少,只是胜在行止诡异。倒是眼前的金甲神将,雁翎刀舞得密不透风,两头火鸦非但近不得身,反倒被斩落了一头。
薛钊略略估量,追魂阴火鸦耗去半数真炁,余下真炁要仔细思量才能斗得过眼前神将。
主意拿定,薛钊也不废话,什么先天不先天的,比斗时哪来那么多废话,总要将对方拿下再说。
双手法诀变换,体内真炁流转,双掌附着雷霆,薛钊揉身欺上。
神将方才格开火鸦,见薛钊袭来,长刀当头就劈。
薛钊眼明手快,侧身右掌拍在刀身上避开。
神将顺势转身,长刀横扫。
薛钊下腰矮身避过,心中腹诽着没有兵刃实在吃亏,回头有了钱一定要买一把趁手兵刃。
薛钊刚正过身形,那神将一脚踹过来,薛钊能做的只是抬起双臂格挡。
臂上巨力传来,薛钊后退两步,恰在此时火鸦兜转过来,这才没给神将追击的机会。
薛钊暗自咬牙,足下发力又再欺上。神将正挥刀与火鸦纠缠,余光瞥见薛钊,却只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斩来一刀。
唰——
长刀挂风拂面而过,神将惨叫一声,却是火鸦砸在其手臂上。如此时机,薛钊哪里会放过?当即垫步上前,一掌闷在那神将肋间。
轰——
一声闷雷炸响,神将倒飞出去,撞开门扉落在庙外。薛钊兀自不肯罢休,他情知神将道行深厚,这点伤势奈何不得。
薛钊丹田真炁鼓荡,双手法诀快速变换,随即摆出弓步张弓架势。虚幻的弯弓在其手间呈现,羽箭却是一枚电光流转的雷箭。
略略瞄准,松手。电光转瞬即至,那神将拍打着火焰刚起身,便被一道雷霆灌体,又翻滚出去老远,再也没了动静。
薛钊体内真炁所剩无几,深吸口气快步追了出去。到得那神将身前,见神将人事不知,身形更是被阴火烧得愈发虚幻,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伸手一拂,阴火灭去,薛钊手掐法诀,探手便有一条虚幻黑索自袖中伸出。黑索视地面如无物,眨眼将那神将捆了个严严实实。
余光瞥见一团火光,薛钊转头就见惨叫的夜游神从庙中胡乱奔了出来。左手一探,又是一条黑索伸出,将夜游神捆将起来。薛钊这才挥手间灭去夜游神身上的阴火。
黑索一拽,夜游神飘荡到身前。
薛钊打量了下,说道:“名讳。”
夜游神张口吐出怪异声响,听得薛钊莫名其妙,只道是夜游神不老实。当即心念一动,黑索收紧,夜游神顿时惨叫连连。
“道长莫要为难夜游神,”薛钊扭头,就见地上的神将已经转醒。金甲神将说道:“他死去太久,收录时早已忘了人言,如今只会鬼话。”
鬼话连篇是这么来的?薛钊于鬼神之事懵懵懂懂,又哪里去分辨金甲神将说的是真是假?
金甲神将又道:“此事全是在下威逼,还请仙长高抬贵手,放了夜游神一命。在下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薛钊见其言辞不似作伪,便松了黑索,问道:“为什么纵妖害民?”
金甲神将道:“在下惭愧……人心不足,是在下起了贪念。”
“其他阴兵可有参与?”
金甲神将不说话。
“城隍可曾参与?”
神将还是不说话。
薛钊叹了口气:“名讳总能说吧?”
金甲神将道:“本将渝城城隍堂下金甲侍卫……张永寿。”
薛钊觉得有些耳熟,却没多想,转头冲庙内喊道:“香奴,取黄纸来。”
须臾,香奴叼着一张黄纸蹒跚而来。薛钊接过,挑眉问:“笔墨呢?”
香奴瞪眼道:“竹篓里没有。”
薛钊挠头,蹲下铺平黄纸,咬破食指先行写下几个怪字,继而再写下金甲神将其名,体内真炁流转,喝了声‘收’,神将便化作一缕青烟收入黄纸之中。
仔细观量,黄纸上赫然多了神将画像。
香奴觉着神奇,歪头看了看,又看向夜游神:“道士,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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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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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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