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似模似样的朝着广能禅师拱手一礼:“禅师见谅,造出魔胎的蛇妖就在左近,待我去将其斩了咱们再叙旧不迟。师姐,走啦。”
“哈?”一丈红有些懵然,钊哥儿还能掐会算吗?
不过他神色郑重,既这般说了,想来不会有错。一丈红便起身,朝着那广能略略稽首,二人迈步便出了大殿。
大殿里,那老僧广能只是笑吟吟的饮着茶水,不曾说话。过得好半晌,王寿泽发了符信回返,见了广能就道:“可惜薛道友有急事,不然今日能得见玄元观传人,也算得上是一桩盛事。”
广能就笑道:“却是老僧的不是了,想来薛居士是因着不想见老僧,这才寻了个由头跑了。”
“这是何故啊?”
广能就道:“当日老僧在巴蜀遇得薛居士,被其一语点破,霎时间顿开身上枷锁,领悟了一门神通。”
王寿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说。佛门就是这般不讲理,一朝顿悟,神通在身。苦修十年不见得修出来,却被人一语点破反倒修出了神通。
如今佛道之间因着香火,龃龉不断,且佛门在世俗中吃香实在太过难看,若非外有妖魔这等大敌,只怕二者便要起了冲突。
王寿泽心道,好在薛道友走了,这若是再点拨几句,这老和尚岂不是要立地成佛?
………………………………
津门街头。
薛钊负手而行,不紧不慢。李无虞随行一阵,目光四下扫量,手中暗暗掐了法诀,只待那蛇妖现身,便飞出飞剑将其斩了。
行了一阵,见薛钊颇为慵懒,一丈红终究察觉出来不对。忍不住说道:“钊哥儿,不是要斩去蛇妖吗?”
“扯谎来着,那蛇妖谁知躲了哪里去?”
“哈?”
“不如此说,我与师姐只怕还要听那老和尚聒噪。”
李无虞顿时气结,想着平素薛钊挺正经的,这偶尔不正经起来却有几分孩子气,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钊哥儿就这般忌惮那老和尚?”
“佛门神神叨叨,一朝顿悟就有神通。我是真怕了,万一随口说了一嘴,那老和尚立地成佛了怎么办?”ΗtτPS://Www.sndswx.com/
“哈哈哈——”李无虞顿时大笑不已。
临近年关,津门街头热闹了不少,可此地说到底不过是军镇,比不得长安、太原。
薛钊四下游走一番,心中隐隐有些失落。这大周京城在金陵,北平府还是北平府,没有漕运,津门口音自然与后世不同。非但如此,连绿豆面的煎饼果子都没有,这哪里还是津门?
寻了许久,见有酒楼招牌上写着生鲜,薛钊停足下来,说道:“师姐,咱们吃一些海鲜如何?”
“好啊。”
薛钊急走两步,趁着四下无人,念头一动便将小女娘放了出来。
香奴甫一现身,便身形虚浮,险些跌倒。一旁的李无虞赶忙伸手搀了,嗔道:“这是怎么了?又偷喝稠酒了?”
小女娘晕乎乎道:“灵炁太浓了,一呼一吸都有灵炁涌入,妖丹好撑啊。”
薛钊略略感知,顿时吓了一跳,那演真图里的浓郁灵炁,只一会儿光景,竟被小女娘吞去了两成。
这般算下来,有半日光景岂不是就能被香奴尽数吞了?
他奇道:“素日就知你吃得多,哪想到连灵炁都能吞,你这肚子里莫非另有乾坤不成?”
小女娘就委屈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好生坐着,那灵炁就自己进了妖丹里。”顿了顿,又道:“这几日怕是不用修行了。”
抬头,小女娘瞧见酒楼,顿时眼睛一亮:“要吃饭了吗?”
“嗯,今天吃海鲜。”
“海鲜?”小女娘眉头紧蹙,有些不想迈步。七里坪左近就有小湖,道士偶尔会去湖中捉了鱼虾,那鱼刺极多,虾也没什么滋味,她就想着,河鲜与海鲜没什么差别吧?
薛钊自是知晓小女娘所想,只是没言语,轻轻推了一下,便将小女娘推入酒楼里。
伙计殷切迎上来,将三人引到二楼雅间里。有屏风做隔断,临窗能望景,一旁还放置了加了冰片的熏笼。于是一时间满室皆香。
薛钊落座,抄起茶水为李无虞与香奴斟了,一旁的伙计如数家珍般报了菜名。
薛钊问过李无虞有无忌口,李无虞说没有,薛钊便随意点了几样菜。
刀鱼、大黄鱼、梭子蟹、蛏子,林林种种不一而足,还点了一份号称津门特色的八珍豆腐。
小女娘下颌支在桌案上,蔫头耷脑的极没精神,说道:“都是不喜欢吃的,道士就不能点些甜品?”
“嗯,等你吃了再说。”
过得半晌,菜肴流水一般上来,小女娘死活不肯提起筷子。薛钊便夹了一块黄鱼,逼着小女娘吃了一口。
“好吃!”
薛钊笑而不语,所以挑食的小女娘也逃不过真香定律啊。
一会儿光景,螃蟹上来,小女娘吃过一口就眯起了眼睛:“鲜,还有些甜,好吃!”
薛钊如同往常那般吃着,又要了一壶秋叶黄,佐着海鲜吃正好。
李无虞险死还生,不觉就多喝了几杯。她身量极高,酒量也大。那一坛子秋叶黄倒是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一丈红熏熏然之际,忍不住说道:“钊哥儿往后还要游历?”
“嗯,总要将大周先走过一遍。”
“以钊哥儿的进境,只怕十年内就能修到人仙。”
薛钊估算了下,先前斩掉魔胎收益颇大,除去朝思暮想的玄甲经,便是丹田也鼓胀了几分。那一大团浓郁似水的灵炁装进演真图里,却被香奴这贪嘴的先享用了。
略略掐算,先前只道二十年方才能证人仙,如今遭遇连连,果然十年便有希望。
他就笑道:“差不多。”
“真好。”李无虞既为薛钊欢喜,又为自己感叹。她入化身境这些年,修为如同寸进,人仙遥遥无期。
不过想着得了斩念化神之法,她便立刻高兴起来。
于是又道:“钊哥儿游历过后,可有别的打算?”
“还没想过。”
“还是要早些想一想。钊哥儿既然与小师妹情投意合,不如游历过后,径直来青城落脚,青城上下宫观庵堂,必倒笈相迎。”
“嗯,此事不急。等我游历过后再说。”顿了顿,他道:“师姐呢?”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李无虞爽利道:“听闻少室山有个劳什子武林大会,我过去瞧瞧。之后若没旁的事,那就直接回山门。”
薛钊心中一动,想着给燕无姝置备些礼物。李无虞恰在此时也想到了,手中酒杯一顿,道:“钊哥儿莫非又要给小师妹画画?”
“这次不了,暂时没想到旁的点子。”
李无虞就笑道:“你那两封信,可把庵中的师妹们艳羡够呛,不少都动了心思,想要下山寻个钊哥儿这般的道侣呢。”
“师姐说笑了。”
“真真的,哪里就说笑了?”李无虞道:“来日钊哥儿去了青城,到时候一准被那些师妹围攻。”
薛钊摇头笑笑,没言语。
专心对付螃蟹的小女娘此时忽而开口道:“道士,咱们还去辽东吗?”
“不去了。”
“可惜,还想着见见小鹬的朋友胡三娘呢。”
“时机到了自然就会见,不用强求。”
小女娘便熄了交朋友的心思,转而又吃起了蛏子来。
津门临海,这桌案上的海鲜都是一早儿捕了来的,吃起来极其新鲜。
小女娘大快朵颐,心中极为纳闷,为何都占着鲜字,河里的有土腥味不说,偏生那鱼还刺极多?反倒是这海里的,吃起来极为可口。
说笑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无虞早已吃饱喝足,随即利落的起身:“钊哥儿既要继续游历,那我就不多留了。左右天下没不散的宴席,咱们来日江湖再见。”
薛钊就笑道:“师姐这些套话只怕是说熟了的,张口就来。”
李无虞大笑道:“人在江湖嘛。钊哥儿留步,我先走一步。”
李无虞不再停留,起身下了楼,小女娘推开窗子,就见那高大的身影大步流星,不片刻便掩于津门的街头。
清冷的空气吹进来,让熏笼旁的小女娘精神了不少。外间忽而有炸响声传来,小女娘就道:“道士,是不是要过年了?”
“嗯,快了吧。”
已是腊月中,距离过年也没几天了。
小女娘就道:“今年有钱了,要多买一些爆竹。”
“好,左右钱大半在你身上。”
小女娘就美滋滋的想着,等有空回了七里坪,定要买上一车爆竹,当着那些顽童的面儿燃放了,让他们羡慕死。
想当初那些小家伙可没少用爆竹吓唬她。
“那我们要在哪里过年?”
“随缘,走到哪里算哪里。”
香奴安静下来,怔怔出神,半晌才道:“道士,我有些想家了。”
薛钊没言语。
小女娘又过了半晌,说道:“等游历的天下,一定要回七里坪。”
“好。”
此时辰时早过,街头传来叫卖糖堆儿的声音。小女娘瞥见了,顿时眼睛一亮。
“我要吃糖葫芦!”
她踩着窗棂纵身就跳了下去,将那过路的小贩骇了一跳。自荷包里点算了铜板,小女娘挑了两根最大的,这才喜滋滋的跑上楼来。
糖葫芦冲淡了小女娘的思乡之情,薛钊却想起家中的老宅来。那房子本就朽旧,只怕过些年回去,早就成废墟了吧?
吃过糖葫芦,小女娘付了银钱结账。两人溜达着出了酒楼,小女娘就道:“可惜了那骡子,算算都丢了两头了。道士,你新得的术法里有赶路的法子吗?”
“没有。”
“那还要买马匹吗?”
“算了,用不上一阵就要丢弃,实在浪费。”
“也好。”
小女娘不耐烦赶路,想着大不了到时偷懒,径直躲进演真图里就是了。
行了一阵,忽而见前方聚拢了不少人,中间挑起幡子来,上面写着‘杏林妙手’四個大字。
人群分开,一青年背着老妪喜滋滋行出来,嚷道:“果然厉害!这小女娘只怕比城中坐馆的大夫还要厉害,我娘瞎了两年,几针下去就好了!”
小女娘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随即愕然定住身形。
“嗯?怎么了?”薛钊问道。
“白姥姥!”
香奴三两口将糖葫芦吞下,径直奔行过去,分开人群挤进去,就见那幡子下果然坐着个矮小的身形。
一袭素净白衣,白发垂肩,明明瞧着年岁不大,偏生脸上满是褶皱。
“白姥姥!”小女娘叫了一声。
“唔——”那身形迷糊地抬起头来,看了眼香奴:“伱是——”鼻头耸动,她精神起来:“咦?巡山九郎?你怎会在此地?”
小女娘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冲过去抱紧白姥姥,说道:“还要问你呢,你不是被和尚抓去做了护法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咳,我如今也在做着护法啊。”
“哈?”
白姥姥情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让香奴在一旁等等。待她诊治过几人,而后极为熟稔地收了银钱,小女娘已经彻底迷糊了。
怪哉,白姥姥要银钱做什么?而且每次二十个铜板,这些也不够香火钱啊。
白姥姥掂量了下银钱,顿时喜形于色,起身道:“诸位,今日就到此为止。若要看病,还请明日请早。”
任凭看病的百姓如何哀求,白姥姥只是摇头。
无可奈何,众人只得四散而去。
白姥姥就扯了香奴,快步朝街市上行去,说道:“馋死了,先去买了肉吃,不然下次还不知何时能吃到呢。”
“哈?”
小女娘心中不解,被白姥姥拖着前行。她回过头来,就见薛钊不远不近的跟在其后。
路过一处火烧摊,白姥姥停将下来,与那摊主好一番讨价还价,点算了铜板,没要火烧,只要了煮好的驴肉。包在油纸包里,转身就迫不及待打开,捻起来一块丢进嘴里,顿时香得差点掉下眼泪来。
小女娘就道:“白姥姥……那和尚不管饭吗?”
白姥姥咬牙道:“管啊,还管香火,不过只能吃缺油少盐的素面,闻着都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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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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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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