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汤落心扉,十指紧扣,盟约拂衣袂。
忽惊雨骤风撕肺。花羞心憔悴。
谁死生契阔?一杯愁绪,离恨声声泪。
………………………………
啪啪——
拍门声响起,鼾声一滞,继而呻吟声起。
啪啪啪——
“哈欠……来喽来喽,莫再拍喽!”
富态的店主抻着懒腰起身,趿拉了鞋子,晃悠着身子开了房门、下了门板,迎着晨光眯了眯眼,便见门前立着一人。
网巾、百衲衣、云履,腰间还不伦不类的插着一柄没有鞘的短剑。
店主拱手一礼:“这位……公子要买寿材?”
薛钊点头:“急用,可有现成的?”
“有,公子里边请。”
薛钊前行几步,停在一具寿材前,屈指敲了敲:“这一具怎么卖?”
店主眼睛一亮,大拇指一挑:“公子好眼力,这是小店镇店之宝啊,上好的金丝楠木。原本是王孙定下的,怎知王孙被一过路癞痢头老道给治好了!”
说起此节,店主一张胖脸兀自愤愤不平。
顿了顿,店主比划出三根手指:“公子若是相中,在下只收个本钱,这个数如何?”
薛钊点点头:“三两银子?倒是不贵……”
“咳咳……”店主险些憋闷过去,打断道:“公子莫要说笑,这上好的十角金丝楠木棺,三千两银子!少一文都不卖!”
薛钊怔住,继续前行,指着另一具道:“这口呢?”hΤTpS://WWω.sndswx.com/
“十二叶柏木,二十两银子。”
薛钊松了口气,摸索袖袋,旋即皱眉。他掏出一张罗汉寺的银票来:“店主可收银票?罗汉寺的,童叟无欺。”
店主拱手道:“店小利薄,只收现银。”
薛钊叹息一声,将袖袋里的银钱点出,摆给店主看了看,道:“就这些银子,店主看能买哪一口?”
店主那股殷勤顿时褪去大半,虚指点了点,站在原地道:“那个,八叶柳木的,别看看着薄,保管能用个三、五十年不漏,客官出个二两三钱就得了。”
“就这口了。”
薛钊递过去一块碎银,店主取了戥秤、剪刀,称量过后将剪下的碎银返还。
“客官要送到哪一家?”
见薛钊欲言又止,店主便笑道:“小店诚信经营,从无错漏。客官说个人家,定个时辰,管保出不了差池。”
“这倒是不用了。”
店主恍然:“哦,想来客官是带了马车……车……”
店主瞠目结舌!就见薛钊走到那柳木棺旁,探手一抄便将其轻飘飘扛起,而后三两步便出了铺子。
那柳木棺虽薄,却也用料扎实,少说也得有个三、四百斤!寻常两个壮汉抬着都费力,此人竟自己扛着便走了!
“嘶——神力啊!”店主追将出去,扒门观望,薄薄的晨雾里,却早已没了薛钊的身形。
店主悚然而惊:“格老子滴,莫非是撞鬼了?阿弥陀佛、无上天尊,神鬼辟易、见怪不怪!”
…………………………
青神县外,竹林里。
死去的肉身平躺在林间,虚幻的身形立在一旁。柴如意举手、投足,又伸出手触碰死去的肉身。眼看着虚幻的手臂没入肉身,又缓缓抽出,柴如意抿着嘴,心中意味复杂难明。
死了,死的不痛不痒。柴如意想着,若是就此无知无觉的死去,消散于天地,大抵也是一桩好事吧?
可惜眼下她虽无所觉,却有所知。用薛钊的说法是:范无巨抽离了她的生魂,肉身死去,三魂回不得肉身,是以她现在成了阴魂。
回想方才薛钊挠着头、带着歉意,说她已死了、不能再复生之时,柴如意泪如雨下,嘀嘀咕咕说了很多。
大抵是,薛钊已经尽了力,她不怪他;生前死后,还有一人在为她奔走,此生足矣。
话是这么说的,可柴如意心中涌起无穷的不甘。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就死了?
辛劳十八载,除去孩提时,只有一天恣意的为自己活了一回。她还不曾见过北地风霜,不曾看过江南烟雨,不曾经历这世间一切的美好,凭什么就此死去?
薛钊既听不见她的言语,也听不到她的心声。
他站在巨石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好半晌看着她道:“当不成人……当别的你愿意吗?嗯……不是鬼,比鬼强一些。若你得了机缘,说不定比人还要自在。”
柴如意不明所以,却还是狠狠点了头——当别的也比魂飞魄散要好啊。
于是薛钊便将她与她的肉身搬到了城外竹林,而后只身一人去了城外铺子找寻。
嘎嘎——扑棱棱——噹!
柴如意扭头,就见香奴蹲坐一株毛竹下,头顶的铁碗又瘪了一块。抬头,一对乌鸦往来徘徊,时而便落下来,衔起一枚石子,再飞上天丢向香奴。
噹!
又是一枚石子。
香奴恼了!仰头骂道:“臭乌鸦!使唤你媳妇的是道士,为何要朝我丢石子?你再丢小心我不客气了!”
嘎嘎——
盘旋的乌鸦好似在嘲弄,跟着又是一个俯冲。香奴赶忙低头,啪叽一声,扭头就见一泼鸟屎砸在了毛竹之上。
“臭乌鸦,我与你拼了!”
香奴身形鼓胀,俄尔,便见薛钊扛着棺木缓缓行来。香奴顿时气势一泄,身形好似泄了气的皮球,又恢复本源。蹒跚着迎将上去,香奴张口就告状:“道士,那乌鸦欺负我!”
雌鸟瞥见薛钊,目光转动,忽而便停在了竹枝上;雄鸟紧忙停在一旁,却对着下方嘎嘎怪叫个不停。
薛钊将棺木放下,开了盖子,轻轻将柴如意肉身收殓。又从怀中取出一卷空白画卷。
“天地有罡风,黑罩护不了你多久,不如请柴小姐先入画中来?”
朱唇轻启,柴如意说了些什么。
薛钊便道:“嗯,现在不是画,你进去便是画了。”
抬手,黑索自袖中探出,轻轻将柴如意缠绕,薛钊掐了几个法诀,一掌拍在画卷上:“收!”
懵懂间,柴如意化作一缕青烟,收入那画卷之中。须臾,便见画卷上多了一红衣女子。
画中女子眼眸转动,好似颇为新奇,随即冲着薛钊略略颔首。
薛钊收了画卷,便觉左腿被香奴抱住。
香奴气氛道:“道士,乌鸦欺负我你都不管!”
薛钊便笑道:“你是妖,害怕两只乌鸦?”
“可乌鸦会飞,我又不会!”
薛钊舒展身形,懒懒道:“谁叫你总喜欢偷吃小鸟,就不许人家乌鸦记仇?”
“可是我从没来过此地啊。”
“那许是旁的九节狼偷了呢?”眼看香奴要发飙,薛钊话锋一转:“好了好了,待你修成人形,我做个弹弓给你亲手报仇,如何?”
“弹弓?”
薛钊抬手,盯着那一对乌鸦。心中暗忖,莫非这追魂之术还有启智之用?
雌鸟歪头观量,片刻后振翅落在薛钊手腕上。
薛钊观量几眼,便笑着道:“却是我多心了,原来你本就聪慧。”猛地一抬手:“去吧。”
雌鸟腾空,雄鸟离了竹枝相随,一对乌鸦略略徘徊,便飞离了竹林。
香奴腹诽了一阵,有攀上薛钊肩头,问道:“道士,何时吃饭?”
“你挖些笋子应付一下吧,这两日有些忙碌。”
“忙?”
薛钊屈指点算:“先要找个阴煞汇聚之地埋了棺材;再去峨眉山海云寺借了定魂珠;最后还要去青城山还剑。”
脚步声沙沙,薛钊扭头观量,继而说道:“嗯,看样子青城山是不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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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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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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