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钊捂着口鼻咳嗽两声,待到了近前,才瞧见奋力扑打火苗的香奴。
她穿了月白小衫,外罩米黄褙子,足下一双绣鞋来回倒腾,到底将那柴火踩灭。
“道士!”她抬手抹了下脸颊,脸颊上便抹了一道黑黢黢的碳灰:“不怪我,那火自己又着了,不踩灭锅里的饭就成锅巴了!”
“嗯。”薛钊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香奴方才修成人形,自己便以人为标准来要求她,似乎太过苛责了。莫说是香奴,寻常家的小娘子,便有如杏花娘,这般年岁又有几个不淘气?
他心中想得分明,探手揉了揉香奴微黄的头发:“嗯,知道了。”
香奴怔了怔,仰头道:“你不怪我?”
“不怪。”抚着头顶的手下移,擦去脸颊上的锅灰,薛钊笑着道:“快去擦干净吃饭。”
“好!”
香奴是个不记仇的……或许是不愿记薛钊的仇,她时而便想着报复捉弄她的一丈红。于是她胡乱擦了脸,高高兴兴地坐在桌案旁,待薛钊端了饭食过来,便攥着筷子胡乱扒着。
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埋在碗里,偶尔抬头,便能瞧见脸颊上黏着的米饭粒。
“慢些吃,又没人与你抢。”
“唔唔……”她胡乱应着。
薛钊又探手过去,将她的手掰开,教她如何用筷子。
香奴试了几次就烦了,嚷着道:“不会,人为何用筷子?还不如勺子方便。”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薛钊笑着没说什么,看着香奴找了木勺来用,过了会,她抬眼瞥了薛钊,又瘪着嘴蹩脚地用起了筷子。
外间艳阳高照,薛钊尚且能心静自然凉,香奴吃个饭的光景,顿时香汗连连,连着肩头、脖颈的衣裳都打湿了。
薛钊拾掇了碗筷,忽而说道:“天气这般热,你一会洗个澡吧。”
“哦。”香奴吐着舌头,双手不停扇风。
她想如同在八面山下一般,去林中寻个音量的树洞,钻进去美美睡上一觉,待醒来再去河中滚上一圈。
可惜如今却不能。
此间怪异连道士都寻不到根脚,胡乱走动只会给道士惹来麻烦。
薛钊挑了水,放置木桶中晒热,待日头西斜,便将木桶挪进房里。
香奴热得恹恹的,木桶方才挪进来,便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
薛钊紧忙挪开目光,说道:“女孩子家家,哪里有当着人面宽衣解带的?”
香奴狐疑道:“往日里没化形时,我也不曾穿过衣裳,怎地没见道士你说这些?”
“往日是往日,如今你化形了。”
香奴嘟嘴:“你又要教训我?”
薛钊叹息一声,扭头往外头走:“算了,当我没说。”
香奴得意地哼哼两声,又去解衣裙。那衣裙穿着繁琐,脱下自然也繁琐。摆弄两下,香奴便不耐烦了。眼珠一转,忽而消失不见。俄尔,那落在地上的衣裳里,便钻出个毛茸茸的九节狼。
她费力攀上木桶,噗通一声跳进去,俄尔又冒出个披散着头发的黄毛丫头来。靠着桶背,香奴舒服地哼哼道:“终于凉快了。”
外间传来薛钊的声音:“记得搓洗,别只顾着顽耍。”
“知道啦。”
外间檐下,薛钊坐在板凳上,自烧过的柴火上掰下来一截木炭,手中捧着空白书册,用木炭在其上细细勾勒。俄尔,里间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书册上多了个按剑玉立的女子。
“道士!”
“嗯?”
“搓背!”
薛钊放下书册,迈步进入里间。
木桶中,香奴靠坐着,一双小腿来回踢腾,水花四溅。帕子搭在一旁,薛钊拿过,探手弹了弹香奴的脑袋。
“老实坐好。”
香奴嬉笑道:“好爽快,道士你也来洗。”
“嗯,回头吧。”
帕子擦在瘦小的背脊上,香奴躲闪了下:“痒痒……嘶,又疼了……为什么?从前你都是带着我一起洗的。”
“从前你没化形啊。”
“与化形何干?”
“啧,化形之后你自己就能占了大半木桶,我哪里还能进去?”
“哦。那我变回原形不就行了?”
“唔……下次吧。”帕子丢在一旁:“好了,记得冲干净。”
香奴探手在后背上抓了一把,顿时手中多了些泥球。她忽而转过身来,恼怒道:“道士你洗手了吗?”
“嗯?”薛钊暗自吸了口气,又别过头去。
就听香奴道:“哪来的这般多泥球?定是你不曾洗手的缘故!”
薛钊不知如何解释,扭头自行出了屋子,又坐在板凳上,抄起炭条勾勒着女子画像。
六月天、娃娃脸,自山上吹来凉风,忽而便阴云席卷,大雨倾盆。
好消息是这竹屋的屋顶应当修过,是以并无漏雨之处;坏消息是山间积水破开一条水道,就在竹屋前汹涌而过,于是小院里一片狼藉。
薛钊在门前看了片刻雨势,进到屋里瞥了一眼,木桶里已空无一人。四下找寻,却见香奴裹了衣裳趴在榻上酣睡不已。
他略略头疼,过去为其覆了被子。结果被子方才盖上去,香奴便化作了原形。
雨帘渐疏,转眼停歇,又是一轮艳阳高照。
薛钊出得屋中收拾院中的枯枝败叶,遥遥便听得坡下传来吵嚷声。
“……莫说额欺负你咧,额当初借的是米,收回来自然也是米。你这银钱半升米都买不到,糊弄鬼咧!”
“啥?额甚时候说借米还钱咧?李巧娘你莫要冤枉额!”
“来来来,乡党都在,大家评评理嘛。”
隔着几十步,吵嚷声影影倬倬,听不太真切。
薛钊提着扫帚出得柴门观望,便见身前站着牵牛的牛倌儿。那小哥年岁不大,约莫与自己相当,薛钊便悄然凑近。
李巧娘家中围了好些人,齐老做起了和事佬,东说一嘴,西劝一句。
身旁牛倌儿小哥啧啧道:“惹上刘家那仨混世魔王,巧娘这回事情大咧。”
薛钊学着三秦方言接嘴道:“啥事情嘛?”
“噫!啥事情?借粮食嘛。说好了还银钱,狗日滴刘二见银子不值钱了,就逼着巧娘要粮食。”
“哦,她借了多少?”
“没借多少,也就三升……额……”小哥听出不对,扭头看了眼薛钊,顿时骇了一跳:“额地天爷!”
薛钊笑着拱手:“我是薛钊,今日新来此地,小哥如何称呼?”
那小哥眉头一皱,道:“新来地?额跟你说不着!”
“为何说不着?”
“嗤~你个次吗二楞的公子哥,啥时候没都不知道,额跟你说个锤子!”
牛倌儿牵着水牛走了,薛钊寻思了一阵,缀在其后,悄然靠近巧娘的宅子。
抬眼看过去,就见院子里满满当当围着三老四少,齐老端坐在藤椅上,一边是白纱遮面的李巧娘,另一边是三十郎当的粗壮汉子,想来便是那刘二。
齐老发话道:“乡里乡亲,有话好好说嘛。借粮还粮,天经地义……巧娘,我看你晌午刚吃了一大碗饭,你看这粮食……”
李巧娘啜泣道:“齐老,我一个孤女子全靠白果过活。村里与外间隔绝,我……我就只能做些浆洗的活计。”她摊开手,掌中是一些散碎银两:“这些时日就攒下这些,哪里还得起三升粮食?”
刘二一挑眉头:“巧娘这般说,是要赖账?”
李巧娘无助地看向四周:“请乡党帮帮忙,巧娘不怕吃苦……”
那刘二不耐烦道:“这粮食一天一个价,你这女子就算再能吃苦又有何用?依额说,长成这副鬼样子,莫不如死了算咧!一了百了,下辈子那黑印挪到后背上,说不得还能说个好人家咧。”
周遭有人附和:“这鬼样子的确吓人,莫不如死了重来。”
有人驳斥:“呸,莫听刘二鬼扯!他婆姨大了肚子,怕生下个没魂滴肉球球,他是巴不得死人咧!”
立刻有老妇人赞同道:“是咧是咧。那刘家上一辈还只一男一女两口,这一辈兄弟姊妹五个,再让刘家多吃多占,下河口怕是要姓刘咧!”
刘二一看情形不对,当即嚷道:“额可没旁的意思,”抬手一指巧娘:“她这鬼样子死了重投胎是享福。额婆姨大了肚子,额想要男娃,谁要女娃娃咧?”
齐老顿了顿拐杖:“莫要吵吵咧,刘二,你倒是说个主意。巧娘还不起粮食,你要咋样嘛。”
那刘二摸着下巴道:“还不起粮食,那就拿山上滴白果林子抵账嘛。额不多要,一升米抵两亩白果林子。”
“不行!”李巧娘死命摇头。
齐老叹息着劝道:“巧娘,那白果又不能当饭吃,先过了这道关再说嘛。老朽舍个脸面,减一亩林子,你看咋样?”
李巧娘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只是啜泣着不言语。那山上的白果是爹娘留与她的,她又哪里肯抵账给刘二?
林子抵了去,她日后又如何过活?
她心中凄婉,只道生得丑便是错,村中男女老少,无人不欺负她。莫非真要死了重来,才算解脱?
“借过借过——”
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抬头,便见日间说过两次话的公子越众而出,手中还提着小巧的布袋子。
她茫然间,薛钊走到她近前,递过袋子笑道:“午间借了米,险些忘了还。喏,袋子记得还我。”
她懵然接过,低头看了眼粮袋,又痴痴看向薛钊。他那脸上的一抹微笑,便好似破开铅云的万丈光芒,暖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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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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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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