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姜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随后哀怨地看了曹大娘一眼。
曹大娘好笑的掐了一把她的脸,说道:“又不是外人,害什么臊?”
庄氏也笑,问道:“东家和这位楼公子相识多久了?”
胥姜将碗里的汤喝完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要说相识,倒是挺早,我初来京城时便碰上了,也算因缘巧合。”
“多少事便从这‘巧’字上来,尤其是这男女姻缘。”曹大娘看过的事多,也有几分真悟,又道:“这位公子生得漂亮,看衣着打扮家世应该也不错,可他却不嫌脏不嫌累的帮忙做活儿,可见是个没架子好相处的。虽然言语少了点,瞧着有些闷,提足踏脚却都以你为先,也定是个体贴的。”
庄氏笑道:“方才端碗出去,我瞧那公子眼珠子就没离开过东家,看得紧着呢。”
胥姜被二人说得脸直烧,忙扇了扇,打哈哈道:“这米酒还挺上头。”
见她臊得慌,曹大娘拉过她的手,拍道:“男婚女嫁,人之常情,只要遇着可堪托付之人,合在一起过日子,总比孤孤单单的好。瞧许三跟阿蝉,如今成了家,人一定心也定了,一同往前奔,日子可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胥姜闻言心头虽难免蠢动,却仍旧顾虑良多,只是许多话不好与二人言说,遂只是笑。
说起许三和王蝉,庄氏小声给胥姜报喜,“如今小两口也快要当爹当娘了。”
“当真?”
“快三个月了,再坐稳些,便可出门走动了。”
胥姜由衷替他们欢喜,“真是可喜可贺。”
曹大娘拍拍胥姜的手,说道:“东家也抓紧些,两情相悦的姻缘可不好得,若是没碰上便罢,碰上了可得惜缘。”
曹大娘想了想楼云春的才貌、举止,又想了想他与胥姜站在一起的模样,越想越觉得登对,“东家是我见过最好的娘子,唯有这般俊杰才堪匹配。”
庄氏也点头附和,“母亲说得对。”
脸上的酒意、羞意都罩在了心头,胥姜只觉得暖和,她以打趣掩饰道:“都说见人见己,又说推己及人,婶婶和嫂嫂夸我好,我看是在拐着弯儿的夸自己好。”
婆媳二人闻言都笑倒了,曹大娘忍不住拍她,“难怪那公子被你哄了去,这张甜嘴儿谁翻得过?”
娘儿仨笑闹了一阵,胥姜倒是想起一事来,对曹大娘说道:“说起来,他不止与我有缘,与陆稹也有些缘分。”
婆媳二人一听,收了笑,问道:“这怎么说?”
胥姜便将楼云春打拐子解救陆稹一事说了,引得婆媳二人直怪罪,“东家如何不早讲,为何不早些将人引来,咱们也好谢他一谢。”
“可千万别。”胥姜连连摆手,说道:“他人脸皮薄,你们要郑重其事的谢他,倒还弄得不自在了,况且这也算他的分内之事,换做别人他也会照救不误的。”
看曹大娘和庄氏还不依,胥姜抓了抓发烫的耳朵,含糊道:“况且,他与我如今这般,你们再拘泥这些礼节,那可就是跟我见外了。”
曹大娘和庄氏闻言一顿,随后对视一眼,皆忍不住笑开了。
“好。”曹大娘重重应了一声,喜道:“东家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就不见外了,不过既然都是自家人,留下来吃顿饭,还是该的吧?”
庄氏也帮着劝,“昨日回乡帮忙翻田,收了些土货,养了一晚,眼下吃正好,东家和楼公子不如留下来尝一尝。”
眼看着是推辞不过去,胥姜只好点头,“好,就听婶婶和嫂嫂的。”
见她答应了,曹大娘和庄氏十分高兴,见时候也合适,便着手理菜做饭了。
胥姜出去将楼云春叫到一旁,与他说过会儿留下吃饭,他并无异议。
酒楼事了,楼云春本就是要去陪胥姜的,胥姜在哪儿,他自然就在哪儿。
两人愉快地决定留下来吃饭,楼云春继续去刷油,胥姜则去厨房帮忙做饭。
庄氏说的土货是蝉鱼、鳅鱼与螺蛳。蝉鱼瘦可剔骨后用来炸,鳅鱼肥可与豆腐顿煮,眼下苏子正嫩,可用来做一道苏子螺,佐酒最佳。
另外,还有些蔬果、野菜,可拌食、煮食、做羹,都十分鲜美。
三人都是烹调好手,干活儿又利索,配合起来默契十足。曹大娘剐鱼,胥姜洗螺,庄氏煮饭洗菜,很快便将食材都打理好了。
掌勺的是曹大娘,胥姜负责打下手兼用小炉子炖羹,庄氏则负责掌火,三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曹大娘手艺好,擅长调味,控制火候。此时她正在炸蝉鱼,油不用多,将将没过蝉鱼即可。火要微,用温油一点一点将蝉鱼炸透炸酥,炸到腥气全无只余鲜香,便捞出锅,然后将鱼肉撕成丝缕状,撒上清盐即可。
“好香!”胥姜吸了吸鼻子,只觉那蝉鱼像坐化成仙了似的,香味儿直往心里飘。
“来,你先尝一口。”曹大娘将盐筛散,随后掐了一根鱼丝喂到胥姜嘴边。
胥姜张嘴叼住,用牙齿将那干香的鱼丝磨下肚,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直点头,“好吃!还是婶婶的手艺好。”
曹大娘笑呵呵地又喂了她一口。
嗯,干而不柴,香而不腻。不以其它佐料相激,全靠火候扣住鲜香,再以清盐吊味儿,让人品足了田间拙朴。
炸蝉鱼出过后,就着锅底油煎鳅鱼。鳅鱼炖豆腐,需得将鳅鱼先煎过,才能去腥。
先将鳅鱼煎至其表皮焦脆,再碎去骨肉,注水炖煮,煮到汤水滚白,便篦出残渣浮沫,只留如脂浓汤。最后将豆腐切块放入汤中焖炖,加盐、椒油、胡椒调味,入味起锅。
此道菜柔滑香浓,老少咸宜,胥姜尝后,大赞。
相比前两道菜,苏子螺做法相对简单些。将洗净的螺蛳焯水,和姜蒜滚油,再以黄酒、酱油炖煮,最后收干汤汁加苏子同烩,起锅即可。
吃时一嘬,软糯弹牙的螺肉便吸进嘴里,咀嚼中漫出苏子独特的清香,若再小酌一口,那滋味令人欲罢不能。
除这三道菜要费些功夫,剩下的野菜、时蔬无非焯水拌食,或是做羹汤,很快便齐活了。
正要摆饭,一道人影跑进屋,扑进曹大娘怀里,“奶奶,我回来了。”
曹大娘眉开眼笑,忙拍了拍孙儿的背,应道:“好,好,回来正好吃饭。”
陆稹又走到庄氏面前,依恋的喊了声‘娘’,将庄氏喊得眼软心软,再走到胥姜面前叫了声‘姐姐。’
胥姜摸了摸他的脑袋,随后将他跟自己比了比,“怎么感觉长高了些?”
庄氏笑道:“是长了点个子,昨日才给他改了衣裳。”
曹家人将他养得很好。
胥姜又问道:“今日功课如何?”
陆稹一板一眼的将林夫子教的道理文章一股脑儿的倒出来,听得曹大娘和庄氏直发晕。胥姜耐心听完,又考了他两个问题,他都一一作答,且答得很有条理。
胥姜夸赞道:“答得很好。”
陆稹有些自得,“今日老师也夸我了。”
曹大娘过来拍拍他的脑袋,催促道:“快洗手去,然后再叫你爷他们吃饭。”
陆稹应了声‘好’,随后跑去打水,乖乖端到外院,招呼做活儿的几人一起洗。
胥姜曹大娘的肩膀,打趣道:“吃味儿了?”
曹大娘拍了她一记,笑骂,“没个正经。”
尘烟渐歇处,青瓦小人家,笑酬座上客,饮尽满天霞。
日尽西山,风起云岚。酒足饭饱之后,胥姜与楼云春顶着满脸红霞,辞别曹家人,牵着驴、马隐入冥冥暮色。
胥姜提议道:“咱们走会儿?”在曹家人的热情款待中,两人吃得喝得都不少,走一走全当消食。
楼云春点头,“嗯。”
胥姜瞧他脸上浸着酒意,步子也放得缓慢,不由得笑了。
楼云春听见笑声,转头问道:“笑,什么?”
“笑某个醉猫。”
方才在席上,楼云春贪嘴,喝了不少米酒,此时酒劲上来,瞧着有些呆傻。
胥姜朝他挨近半步,小声问道:“可还走得?要不要扶?”
楼云春定定瞧了她半晌,然后伸出手。
胥姜接住他的手,他还没来得及握稳,便被她牵来搭在了驴脖子上。他愣了片刻,立即把手缩了回来,在衣襟上使劲擦了擦。
驴也甩甩脖子,嫌弃地朝旁边挪了两步。
胥姜哈哈大笑。
楼云春闷闷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将她拉过来,紧紧握住。
两人相携走出巷子,才骑上驴马,慢慢悠悠地往永和坊去。
回到书肆,楼云春酒意已退,两人安顿好驴马,着手清理柜台中的杂物。
明日要送木榻过来,得先将东西都归置好,才不会丢了东西,乱了分寸。
这一清理,动了装有胥姜画像的箱子,某人又翻起旧账,将胥姜嘴皮都啃麻了。
只是这画实难处置,放在肆里惹人吃醋,还回去又冒犯,倒不好安置。
胡煦一手丹青妙笔,将胥姜描得十分传神,还回去让他人日日看着心上人,楼云春想想便更觉不是滋味。
最后胥姜提议道:“不如你替我保管?”
楼云春想了想,答应了。
不过那副香山白肋图,胥姜没让他收走,留着喜庆又好看。
对此,楼云春倒并未言语,只是在几日后送来一副亲手绘的《春耕图》,让胥姜挂在了肆里最显眼的位置。不过这都是后话。
两人收拾好杂物,倚坐叙闲,谈及今日那场鉴书大会,胥姜便止不住笑。
“经此一事,继圣书局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随后又问,“过后会如何处置他们?”
楼云春捡了些能说的告诉她,“书行会解散,继圣书局会被清查,你往后想刊什么书,便刊什么书,不再受人掣肘。”
“真的?”胥姜眼睛一亮,神色飞扬,随后拍手欢喜道:“那我得尽快将雕版清理出来,列个刊印清单,然后去府衙申报,争取早日拿到批文。”
楼云春含笑看着她。
胥姜对上他的目光,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亲,感激道:“多亏有你。”
这不光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对其它书局,身子是京城整个坟典行来讲,都是件天大的好事。
捆住整个行业的枷锁一旦被解开,刊书印书便不必再看人脸色,待各家书局大展拳脚之时,必是一派欣荣景象。
只是,此事恐怕不止楼云春所说这么简单。解散书行、清查继圣书局对于朝廷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小事,先前不作是怕朝局失衡,如今既然动手,想必接下来会有更大的风波。
思及此,胥姜又皱起眉头,对楼云春叮嘱道:“你要当心,我总觉得他们不会甘心就此束手就擒。”
“好。”楼云春将她拢进怀里,“我会小心的。”
胥姜顺势抓过他的手来捏,又高兴起来,“我近日正好打算再刊印一套书。”
“什么书?”
“师父的书,心血之作,成书后刻下雕版,还未来得及刊印,他便出事了。”
楼云春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这些年我无数次想将其刊印出来,可却等不到好时机,如今正好。”胥姜想了想又道:“不过,这套书我依旧想请几位先生掌掌眼,看能不能由国子监监印。”
“是怎样的书?”
“在屋里,我拿来给你看。”
“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执灯往胥姜房里去,胥姜让楼云春照明,自己则启箱笼,将师父那几本手稿找出来,同他一起拿到书肆里去看。
她怕伤眼,又多点了两盏灯。
“《文脉溯源》。”楼云春翻开其中一本的书皮,映入眼帘的便是豪迈遒劲的一笔楷书。他从其结构章法上,看出了胥姜那手小楷的由来,只是胥姜的字更为小意娟秀。
胥姜小心的将几本手稿一一摊开,“此书是师父耗费无数心血,探究各家著文之手法,以及其所承继之思想,所发扬之风格,分流寻派,将其归纳整合,最后融合他之见解,分类梳理而成。全书共七册,四十九篇。”
楼云春翻开那本正好是第一册,他摸了摸纸张,虽有毛边,却仍旧柔韧,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护养的。他清心凝神,翻开第一篇来品读,一读便被勾住,撒不开手了。
胥姜见他看得入迷,也不再出声,转去厨房起火烧水,冲了两碗桑茶,让他边喝边读。自己则轻手轻脚的去清点白日梁墨装帧好的书,然后登记入册。
找账本时她不慎翻落一张纸,捡起来一瞧,竟是先前许三成亲时,请林夫子写的婚书。这份是她当时描摹下来,准备习其字体用的,只是后来事忙,便将其遗忘了。
此时看着这张婚书,胥姜不由得想起曹大娘所说的话,心头突地冒出一株草芽,大有见风就长的趋势。
她按住心口,转头看了眼灯下观书的楼云春,随后小心将婚书收起,压进了放账本的木箱中。
可那些没头没尾的遐思,不讲道理地在脑子里乱晃,晃得她神不守舍。
“阿姜。”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云春的一声呼唤,才喊回她的魂儿。
她做贼心虚地拍了拍脸颊,平复心绪后朝他走去。
“看完了?”
“嗯,看完了第一册。”楼云春有些意犹未尽,可想着时候不早,过会儿还得回去,便打住了。
他露出钦佩之色,叹道:“此书言词平实质朴,文理严密清晰,且体大而虑周。虽涉类繁杂,却不失衡乱章,先分其类,后概其要,总其纲,再究其源,启其脉。仅读这一册七篇,便觉收获良多,更莫说读完全篇,又将见识怎样一番天地。实为难得一见之佳作。”
胥姜比任何人都知道师父这书的好,可听到楼云春不吝惜言辞的一通夸奖,仍然觉得十分高兴,同时又为师父感到无比自豪。
她对楼云春问道:“那依你看来,这书适合由国子监监印么?”
楼云春毫不犹豫地点头,“此书理虽深,言却明,若为学文、著文之教材,定于应考士子大有助益。若是你舍得,交给国子监审验,由国子监出官刻,也未尝不可。”
官刻?胥姜微怔,随后粗想了一番,决定待品书宴问问各位先生的意见再定。
楼云春牵起她的手问道:“品书宴可定了日子?”
“定了。”胥姜笑道:“正要托你将请帖给你父亲带回去呢。”
她欲转身去拿,却被楼云春拽住。
“怎么了?”
楼云春抿了抿嘴,问道:“可有我的请帖?”
“你的请帖?”胥姜一愣,随后凑到他面前,笑眼弯弯地问,“那张木榻算不算?”
楼云春呼吸一滞,随后猛地将她扯进怀里。
胥姜的笑声刚冲出口,便被某人一口一口的吞进肚子里,甜得发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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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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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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