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都市小说>斩春>第62章 六十二斩,个中缘由
  一碗姜茶不抵饥,两人都心惊肉跳地奔波了一日,各自的五脏庙都缺了香火,嘀嘀咕咕闹着要享祭。

  胥姜摸了摸肚子,又看楼云春也是蔫巴巴的,便拉着他起身去了厨房。

  楼云春熟练地生火,瞧得胥姜想笑,想当初他连剖鱼都不会,如今却能利落地替她打下手,也不知是她的罪过还是成就。

  “你今日去何处了?”

  胥姜正在擂茶,她准备做擂茶粥,听楼云春这么一问,抬头笑道:“还以为你要闷到天荒地老才问呢。”

  楼云春替她摘下溅到发丝上的茶叶,“今后不会再闷着了。”

  “嗯,不闷着才好,亏得是我,若是换个娘子,光是猜你的心思,肠子怕都要打结。”

  “不会有别的娘子。”若不是遇见胥姜,他今后或许会与道人野游一世,了此枯乏一生。

  胥姜美滋滋笑了良久,才答道:“今日去了一趟平康坊。”

  楼云春皱眉,“为了江孤?”

  “正是。”随后,胥姜便把江孤中毒之事毫无遗漏地告诉了他,末了问道:“你说这冯杪是个什么意思?”

  楼云春沉吟片刻,猜测道:“江孤如今一无家财,二无前程,不值得图谋。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江家累世所积的人脉,倒能利用一二。”

  火旺了,楼云春找了只砂锅架在炉子上,注了半锅水,等水沸下米。

  “江家既有这等人脉,为何江孤自己却不用。”

  “用过,后来那人被参奏,贬出了京。”

  “那这人脉岂不是空为摆设?”蜀南文学

  “对江孤来说是摆设,可对冯杪不是。”

  胥姜把擂好的茶叶扫出备用,又捧了两把带壳花生埋在草灰中,让楼云春盯着别煨糊了。她则将胡麻、核桃、松子各抓了一把,继续擂成粉。

  她擂得手臂发酸,便把石臼挪到楼云春面前,楼云春自然而然地接过,一杵一杵的将干果捣碎。

  胥姜盯着他,继续问道:“江家的人脉江孤自己都不能用,为何冯杪却能?”

  楼云春不答,反问:“想想为何冯杪要让你为江孤出集子?”

  “想借我之手拉下国子监和礼部。”胥姜脑筋灵活,被楼云春一点,便想到了关窍,“参奏助力江孤之人的幕后主谋,便是冯杪背后之人,我猜得可对?”

  楼云春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她心头自得,继续道:“冯杪借江孤身份谋事,只要他身后之人不参举,自然安然无恙。且一旦被冯杪拉下水,那些人便是被捏住了命门,不得不听命行事。”

  说到此处,胥姜恍然大悟,“他这是在拿江孤当饵,把持朝廷官员。”

  楼云春停手,问道:“擂成这样可以了么?”

  胥姜看了一眼,点头:“可以了。”随后拿碗,将这些干果碎扫出来,随后冲楼云春道:“花生应该也好了。”

  楼云春又去拨草木灰里的花生,花生烫手,楼云春没让胥姜沾,只让她摊手接着他剥出来的花生米。

  他一边剥,一边说道:“他找上你,应是想效仿对付其他大臣那般,借由你拿下国子监,却没想到你这般谨慎,还识破他的意图,让他计划落了空。”

  想来是觉得她一个小书肆,又被周家截断了刊印之路,所以才借江孤之名、户部之便来钓她这条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野鱼。

  只可惜这条野鱼挑嘴,不上钩,非但不上钩,还将饵给叼跑了。

  待花生全部剥完,楼云春的手已经黑得不能看了,“他下毒,是为了灭口,以免暴露这些年借江孤布置的暗桩。”

  “说起来也是江孤命大,阴差阳错的将毒吐了出来,不然怕是要在你们大理寺的卷宗上见到他了。”

  草木灰煨出的花生很香,胥姜捏去焦脆的花生衣,露出白胖的花生仁,喂了两颗给楼云春。“香不香?”

  楼云春点头,“香。”

  胥姜也吃了两颗,果然又香又脆。

  她将花生衣全部搓碎、吹去,放入石臼里让楼云春接着捣。见水沸了,又淘米下锅,随后在楼云春不赞同的目光中,扔进两片姜一起熬煮。

  待米煮至炸花后,捞出一半,留下半米半汤,再捡出姜片,将其熬至浓稠再离火。

  最后,加入擂好的茶粉、干果粉、盐,拌之即食。

  光喝粥不够,胥姜还做了一盆菇油拌面,捞了两碟醋芹、醋萝卜佐粥。

  备置妥当,胥姜正要招呼楼云春摆饭,却见他脸上蹭了不少碳灰,顿时哈哈直笑,随后被他逮住,拿手捏了她一脸黑。

  两人盥洗后,将饭食摆到肆里,围炉而食。

  胥姜给楼云春先盛了一碗粥,“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楼云春尝了一口,有粥之绵稠,茶之清苦,干果之油香,三味合一,清香温润,美极。

  “好吃。”他想了想又道:“下次可以把姜换成石蜜。”

  胥姜绝倒。

  填饱肚子,两人收捡碗筷,随后偎在一起听雪。

  “若真如咱们所猜测那般,江孤必须得离开京城,且越早越好。”胥姜靠在楼云春肩上,只觉得眼皮直往下掉。

  “倒也不用太性急,多亏你与那谢娘子机敏,众目睽睽之下闹了那么一场,把江孤送到了千金堂。他若真想再动手,也得等此事过去之后,届时江孤已离……”

  肩上的脑袋一滑,埋进楼云春的胸膛里,他低头一看,胥姜已经睡熟了。

  他将人小心托到自己腿上,靠在自己怀里,又扯来一旁的薄毯,将她裹严实后稳稳抱住。

  怀里人不安的动了动,他便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道:“睡吧,我在这。”

  一觉无梦,胥姜睁眼,在被窝里滚了几圈,才磨蹭着起身更衣。

  可她掀开被子,才发觉自己竟是和衣睡的。呆愣了半晌,才想起昨夜用完饭与楼云春一起烤火,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是他将自己给抱回房的?

  胥姜只觉得脸颊热乎乎的,定是刚起床的缘故。

  她推开门,雪已经停了,阴霾尽散,天光雪光上下映照,晃得人眼花。

  犟驴听见开门的动静,也从窝里起来,扯着嗓子直叫唤。

  胥姜眯眼看去,只见驴棚四周落的雪堆成了一道雪墙,半人高,遮得驴只露出个脑袋。

  胥姜乐了,“叫什么,这不挺好,挡风。”

  犟驴气得张嘴将雪墙啃出个缺口,又使蹄子去刨,刨开之后,胥姜才见里头还躺着楼云春的马,马身上还蜷着一只猫,正是月奴。

  难怪生气,原来是窝被占了。

  胥姜遂即又是一愣,马还在,那楼云春呢?她奔去书肆,却见书肆门开着,再往门外去,楼云春正在铲雪。

  他不知是何时开始铲的,门口一片已经被清理出来,此时正在铲通往角门那条路上的雪。

  胥姜立在门边看了许久,才去洗漱,随后也拿了铲子,铲院里的雪。

  她先铲出一条路通往角门,然后听着外头的动静,砰一声将门推开,与门外的楼云春来了个脸对脸。

  楼云春先是露出诧异的神情,随后冲她笑道:“早。”

  她回了一个精神满满地笑容,“早呀,照月。”

  两人齐手将院子里的雪都铲到门外,来回数趟,竟出了一身汗,身上直冒热气。

  卖朝食的小贩也终于出街了,今日竟有热腾腾的馎饦,胥姜买了两碗,与楼云春分食。

  那小贩是初次见楼云春,不免多打量几眼,见二人举止亲近自然,心道:这书肆娘子,怕是要在这京城安家咯。

  两人对坐吃馎饦,胥姜问道:“今日不上衙?”

  “今日休沐。”

  “不回家?”

  楼云春抬头看她一眼,“晚些再回。”

  胥姜眯眼笑,提议道:“那过会儿咱们去逛集市,囤些粮食,若再遇上大雪便不出门了,在肆里猫冬。”

  楼云春翘起唇角,“好。”

  刚吃完朝食,林红锄便来了,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进门一见楼云春也在,招呼道:“楼大哥这么早就来了?来,正好尝尝我做的煎饼。”

  胥姜与楼云春对视一眼,皆有些羞臊,胥姜清清嗓,对林红锄招手,“难得你下厨,快让我尝尝味道如何。”

  林红锄也很热切,快步上前坐到她身边,殷勤地拿出一只饼递给她。

  胥姜笑容凝固,盯着那只饼陷入沉默。

  这是饼?不是从灶里掏出的碳?

  楼云春说了句:“我去套驴车,过会儿来叫你。”便起身快步往后院去了。

  胥姜瞪着他逃离的背影,回头差点被林红锄拿饼戳脸。

  林红锄将饼凑到胥姜嘴边,哄道:“东家,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胥姜盯着饼看了半晌,问道:“小锄头,这饼你自己尝过没?”

  林红锄点头,“尝了。”

  兴许只是看着难吃。胥姜在心底劝了自己一句,勉强就着林红锄的手,在饼上咬了一口。

  林红锄期待地望着她,“如何?”

  胥姜脸色变了又变,呕——

  胥姜连喝了两盏茶,才压下嘴里那股糊味儿,随后对满脸失落地林红锄问道:“你既然都尝过,还敢拿来给人吃?”

  林红锄委屈道:“我是心想万一东家见多识广,说不定能受用,才给你送来的。”

  胥姜无语,见多识广是用来干这个的?

  “真这么难吃?”林红锄盯着黑黑的烧饼,叹气,“看来我是无法遇到知音了。”

  胥姜也叹,心道:做你之知音,先得命硬。

  “阿姜,车套好了。”门外传来楼云春的喊声。

  “就来。”

  阿姜?林红锄这一耳朵,听得自己脸红,叫得可真亲啊。

  胥姜起身拿了大氅往身上披,林红锄过去帮她系领绳。她捏了捏林红锄的脸,嘱咐道:“好好看着书肆,有人来找便往后推,若再遇到那冯杪周槐之辈,直接关门谢客。”

  “我省得,东家放心与楼大哥去便是。”

  “什么时候改口的?”

  “你们被父亲抓住后,母亲便让我这般叫了,说叫着亲,才算一家人。”

  胥姜心头划过一丝暖意,“婶婶这两日可还好?”

  “好着呢,昨日还写了几个字。”提到母亲,林红锄笑了笑,“系好了。”

  胥姜揉了揉她的脑袋,吩咐道:“你那块板磨了这些日子还没雕完,今日若得闲便拿出来收尾,等我回来检查。”

  林红锄小脸一垮,“知道了。”

  胥姜想起自己小时候跟师父学雕版,也是这般模样,不由得笑了,“好好雕,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嗯。”林红锄送胥姜出门。

  门外,楼云春牵着驴车正等在路边。等胥姜走过去,他便将人扶来坐在车上,然后牵缰绳带她上街。

  林红锄朝胥姜挥手,喊道:“早些回来呀,阿姜。”

  胥姜差点没被这一声‘阿姜’给叫得摔下车,她回头做了个敲脑袋的手势,笑骂:“这个鬼丫头。”

  楼云春也叫了声:“阿姜,坐稳了。”

  胥姜只觉耳朵发烫,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一记,“在外头别瞎叫。”

  楼云春回头,舒展眉眼,露出一个足以令冰雪消融的笑容。

  两人经过千金堂,胥姜想下车进去看看江孤,却被楼云春制止。

  “此时人多眼杂,回来再去。”

  雪天过后病人多,难说有没有浑水摸鱼的,一去反而引起注意。

  “也是。”胥姜点头,便与楼云春赶着驴西市去了。

  刚出坊门,便见曾追骑着驴,迎面而来。他也远远就瞧见了二人,不住的挥手招呼,引得街边铲雪的人纷纷注目。

  “胥娘子,楼兄,几日不见,可还安好?”

  胥姜笑道:“好着呢。”又问:“你这是去哪儿啊?”

  “我去找竹春,本想顺道绕来你书肆坐坐,却不想在这儿碰着了。”他见胥姜今日套了车,又是往西市方向走,便问:“你们这是去赶集?”

  “嗯,趁天晴,去采买些粮食好猫冬。”

  “哦,既然你们要出去,那我便不去书肆了,直接去袁先生府上找竹春。”

  胥姜眨了眨眼,笑道:“小锄头在守肆,今日还难得下厨做了朝食,说不得你去正赶上。”

  “是嘛?”曾追来了兴致,“可巧出门急,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正好去讨杯茶吃,顺道尝尝她的手艺。”

  说着一扯驴,便风风火火地往书肆去了,“二位,回见。”

  胥姜捂嘴直笑。

  “你呀。”楼云春叹气,朝曾追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走吧,想必今日西市也很热闹。”

  “嗯。”

  两人一驴,踏着满地莹光,往那人世热闹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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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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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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