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楼先生与杜、袁二位先生交好,竟是这么个缘故。”胥姜好奇道:“那你入国子监主的是那科?”
“律学。”
“参加春闱考的又是哪科?”
“进士。”见胥姜还要问,楼云春便主动答道:“一甲第三,探花。”
进士及第。料定他的名次不会差,胥姜却还是被惊到,随即挑着声儿诙谐道:“原来是探花郎呀。”ΗtτPS://Www.sndswx.com/
楼云春勾起嘴角,却被胥姜抓个正着,便心想着这人正得意呢。又暗忖原来他也有炫耀的心思,还以为真是个不动如山,无欲无求呆木头。
随后又有些好奇,“以你之才竟只摘得探花,那状元与榜眼又是何方神圣?”
楼云春道:“状元为洛阳董寿,榜眼为齐州刘延年。”
刘延年胥姜倒是听过,颇有诗才,不过这董寿倒是未曾听闻,不过想来能蟾宫折桂的,定为不世奇才。
“董寿如今为西台侍郎,刘延年为尚书右丞。”此二人都是宰相之才,国之栋梁,前途无量。
楼云春所任职的大理寺少卿,通常辅佐大理寺卿掌管刑狱,复审各地方官员呈报上来的案件,以避免错假冤案,亦为朝廷十分看重的官职。
圣人将楼云春那届的一甲三名皆安插如此关节,想来也是用心良苦。
“到了。”
“竟这么快?”
每每听楼云春讲这些朝堂之事,都让胥姜觉得光阴转眼即逝,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抬眼望去,只见朱墙撼地,龙檐飞天,一道巍峨楼门矗立在胥姜面前,楼门上端着一块庄严地牌匾,上书‘国子监’三个大字。
两人下车,皆正了正衣冠,方才步行进入大门。
“国子监分五厅六堂,掌管所有生徒教学事宜,我们要去的便是五厅中的典籍厅。”楼云春指着东南角一座厅引胥姜去看,“便是那处。”
“瞧着让你来是来对了。”胥姜冲楼云春一笑,“若是我自个来,定似个无头苍蝇一般乱打转。”
楼云春又是一笑。
此时辰时刚过,已陆续有生徒前往各厅堂,皆步履匆匆,想是赶时候去上课。
二人正拐入西南街道,迎面走来一男子,年龄约三十上下,一见胥姜与楼云春便快步上前,先是对楼云春作礼,“小楼大人好。”随后朝胥姜问道:“这位便是胥娘子吧?”
胥姜忙作礼答道:“正是。”
楼云春介绍道:“这是宋学录。”
宋学录忙表明来意,“我是杜司业安排来接应你的。”
胥姜又作一礼,“有劳学录了。”
“胥娘子客气。”他温和地笑了笑,随后看了楼云春一眼,略带恭谨道:“小楼大人回国子监所为何事?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吩咐。”
“我送她来。”楼云春语气淡然。
那宋学录先是一愣,随后尴尬一笑,心道:早说有楼云春相陪,也好省他一番事呀。他暗自打量胥姜与楼云春,一时摸不准二人是何关系,最后只请道:“两位这边走。”
三人无话,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抵达典籍厅。牛车停在路旁,离典籍厅还有些距离,那宋学录让二人原地稍后,随即往厅里去叫人来搬书。
来搬书的大多是生徒,手脚勤快,又不多话,只偶尔好奇打量胥姜几眼,一碰到楼云春的目光又瑟缩,抱着书飞快跑走了。
很快诗册便被搬空,那宋学录命一名生徒替他们牵牛,随后将二人引至厅内。
典籍厅很大,若要对比,比胥姜那小书肆大五倍有余,四面皆置书架,分门别类地陈列着各种典籍,其余陈设亦典丽古朴、端正大气。
正对厅门,有一方书案,两侧设桌椅,想是宴客之用。
“二位稍坐,我已差人去请主簿。”宋学录请二人入座,随后又给二人奉来茶。
胥姜尝了一口,香气馥郁,余韵悠长,是敬亭绿雪。此茶叶上覆有白毫,冲泡之时白毫翻滚,如雪飞舞,因此而得名。
她忍不住多喝两口,一是因为口渴,二是因为茶贵。
楼云春问道:“喜欢这味茶?”
胥姜摇头,相较起来她更喜爱碧潭飘雪,更为清香,“此茶名贵,多喝两口不亏。”
楼云春不禁一笑,胥姜替他记着遭数,三次了。
刚好一盏茶功夫,宋学录携一人进门,胥姜和楼云春起身相迎。宋学录身旁那人年龄瞧着与杜回相仿,气质却要比杜回亲和许多。
“照月也来了。”他先同楼云春互相见礼,随后又冲胥姜道:“胥娘子,幸会。”
楼云春道:“这位是谢主簿。”
胥姜赶紧作礼,“胥姜见过大人。”
谢主簿笑道:“不必多礼。”接着又说:“我看过你刊印的《蒙学新集》,很是不错,杜回时常将你挂在嘴上,教我们好奇得不得了。设想着是何等人物能有此才,今日一见,竟如此年轻,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先生谬赞,没那么好。”胥姜被夸得不好意思。
“无需妄自菲薄,能入杜回眼里的绝非凡俗之辈。”谢主簿佯怒,“且你那版《蒙学新集》经我们几位主簿校勘,你若说它不好,岂不是拐着弯说咱们眼拙?”
“岂敢,岂敢。”胥姜赔笑。
不过逗逗后辈罢了,谢主簿见势便收,随即与胥姜一同将诗集点了数,签了契书,此事便了了。
胥姜将契书妥帖收好,又向谢主簿和宋学录道谢,“深谢二位大人。”
谢主簿笑着摆摆手,随后对一旁的楼云春道:“照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要去瞧瞧师弟们?”
“不了,过会儿要去大理寺。”
“那你回来作甚?”
宋学录与他耳语,他才恍然大悟,目光在楼、胥二人之间打转。
胥姜被他看得脸发烧,便辞道:“方才听到钟声,想来是生徒们该上课了,便不耽搁二位大人了,告辞。”
谢主簿也不强留,将二人送出厅外,对胥姜叮嘱道:“月底拿契书来清账,可记住了。”
胥姜冲他做礼,“省得的。”
胥姜揣着轻飘飘的契书,扶着空荡荡的车斗,出了国子监,心却满满当当的。她拍拍怀里的契书,心头暗道,自此,她才算是真正跨进这京城的坟典行了。
楼云春提醒道:“上车吧,该回去了。”
胥姜冲他一笑,随后扶着车斗一跳,躺了进去。
“回去咯。”
楼云春含笑看着她。
胥姜拿手指冲他比划,“四次了。”
“什么?”
“今日你笑了四次。”
楼云春有些脸热,只对她说了句,“躺好。”便坐到前头,为她赶牛驱车。
胥姜遥望着逐渐远去的国子监,这座京城最高学府,只觉其气浩然,其势恢弘,犹如天壁,缀满星辰。
而其中最闪烁的一颗,此刻正在前方,为她引路。
两人还完牛车回到书肆,楼云春立即策马赶去大理寺上。送走他后,胥姜把契书摊开给林红锄看,林红锄欢喜得抱着她又叫又跳。
胥姜按着她好一阵揉捏,随后收好契书,说道:“今日吃顿好的,慰劳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顺带请上汪掌柜一家子,咱们好好热闹一番。”
“好!”林红锄欢呼。
“那你看着书肆,饿了就吃饼垫垫,我去西市采买。”
“知道了。”
交代完,胥姜进后院牵驴,那驴一听‘西市’二字,便兴奋地甩嘴、刨蹄子。
胥姜今日高兴,纵着它自己跑,驴也就那点出息,直直往赵章马厩跑。
赵章熟门熟路地替它填料、饮水,胥姜笑道:“都是你给它惯得,只要一来这西市,就只认你这儿。”
“这驴通人性,精着呢。”赵章摸了摸它的头,问道:“当初怎么就想着留下它了?”
胥姜无奈道:“太犟,又懒,又贪嘴,怕坑了你,所以只好自己留着了。”
赵章畅笑出声,“这倒也是,这驴若当时卖给我,怕是销不出去的,光闻着这草料味儿就能跑几个来回。”
“可不是?”胥姜看它整个脑袋都快埋进马槽里了,便忍不住手痒,往它身上一拍,随后对赵章道:“劳烦你帮我照看着,我去采买些东西,过会儿便回来牵它。”
“好,安心去吧。”
胥姜便往坊市上去。
难得有闲情,胥姜走得很慢,她一个摊档一个摊档地看过去,见新开了一家卖豆腐的摊子,不止卖豆腐,还卖豆浆,便忍不住要了一碗坐着喝。
摊主是名风风火火的妇人,胥姜听她口音不似本地人氏,又有些熟悉,便多问了一句。
“阿姐是哪里人?”
“我是公井人氏,来这京城两年了。”
“怪说不得。”胥姜说了一句公井话,“公井人最会点豆腐,胆水好。”
那妇人脸上顿时闪过惊喜之色,“小妹也是公井人?”
胥姜摇头,“我是黔中人氏,但随盐贩子去过公井县。你们家乡的盐可是闻名遐迩,这豆腐点得好,跟这盐结出的胆水也有关。”
“正是。”那妇人热切又爽朗,“小妹去过公井县,又这般懂我们的吃食,算得上半个老乡了,这碗豆浆我请你喝了。”
“阿姐这么说,我这豆浆便喝得不安心了”胥姜放下碗,瞧着她木板上雪白的豆腐说道:“且我不止喝豆浆,还想买几块豆腐,阿姐若不收钱,我便不好买了。”
“哎哟,你这小妹。”那妇人在胥姜背上拍了拍,她手重,拍得胥姜差点把方才喝的豆浆吐出来,“哪个有你会说?”
胥姜这才心安理得的又喝起来,一边喝一边同她闲聊。
“阿姐,之前怎未见你在此摆摊?”
“之前靠相好养着的,后来他跑了,便只好自己出来找事做。可手里头就这门手艺,又不会别的,就索性支个摊子来卖豆腐了。”
胥姜差点呛到,这阿姐可真性情。
妇人说完又感叹道:“还别说,这自己做买卖挣钱,腰杆都挺得直些。”
“这倒是。”胥姜赞同道。
见她一碗豆浆见底,妇人问道:“再来一碗不?”
“够了,够了。”胥姜放下碗,笑道:“阿姐替我包两块豆腐吧。”
“好嘞。”妇人抽出四片绿油油的芭蕉叶,纵横交叠着放,随后将两块又白又嫩的豆腐搁上去,包好之后,用棕叶搓的绳捆了递给胥姜,嘴里自夸道:“我这豆腐点得嫩,可却不容易散,豆味又浓,可以说这京城呀,找不到第二家,小妹吃过一回便知道了。”
“一看就好,阿姐可是有诀窍?”
“全凭这胆水和手上功夫,别人可学不来。”说着颇为自得,“今日是小妹来得早,再晚些就没了。”
“那我运气倒是好。”胥姜笑着接过豆腐,付了钱后与道别。
“下次又来呀。”妇人同她挥手。
“好勒。”
离开豆腐摊,胥姜继续往里逛,见有卖兔子肉的,又买了一只兔子。
兔子肉嫩,汆烫或用姜丝烩制都好吃。她舔舔嘴唇,许久都没吃上这口,倒有些想,今日碰上,正好做个姜丝兔,解解馋。
买完兔子便往奎娃子铺子上去了。
奎娃子见她来,笑道:“许久不见,娘子可安好?”
胥姜也笑,“安好,安好,有劳阿哥记挂。”
“今儿过来想置办些什么?”
“有些什么鲜货?”
“早上有人送来两只芦鸭,还有半篓子青虾,娘子可要瞧瞧?”
“瞧瞧。”
说完两人往那巷道里头挤过去。奎娃子将那两只芦鸭提溜出来,那芦鸭肥凶,扑腾着翅膀嘎嘎乱叫,瞧着很是神气。
胥姜满意点头,“两只都要了。”随后又道:“再看看虾。”
奎娃子忙着绑芦鸭,手不得空,便道:“虾在你身旁的缸子里。”
胥姜揭开缸子,见里头浸着个鱼篓,提起来一看,果然有半篓蹦达的青虾,个头都还不小。
“这青虾我也要了。”
“好勒。”奎娃子好不容易才将那两只芦鸭绑好,又找来麻袋倒虾,随口问道:“买这么些菜,娘子可是要办招待?”
“嗯,刚交付完一桩买卖,庆贺庆贺。”
“那我这厢向娘子道喜了。”奎娃子装好虾,对胥姜道:“可还要些什么?”
“再称两斤姜,一斤蒜,姜选嫩些的。”用来做姜丝兔。
奎娃子去摊档里头拿出一个麻袋,笑道:“可巧,正有小半袋嫩姜,前几日进山看婶子顺道收的,这两日卖了就剩这点。”
“这个时节山里头还有?”
“山里人都有地窖,十月里就挖来藏着,能吃一个冬。”
难怪。
奎娃子将那姜一称,二斤多,胥姜索性全要了,又配了些香料、佐料,一并结算。
付完帐,奎娃子拿出半袋红艳艳的山楂果添上,笑说:“就当给娘子贺喜。”
胥姜推拒无果,只好收了。
这山楂果与石蜜做成糖球,酸甜可口,林红锄那小妮子应当爱吃。
某人,也应当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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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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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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