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想到,向来谦逊好说话的周都尉,居然会选择与新任凉州刺史硬钢。
不过听完两人的对话,再想想周琦往日战绩,这些郡中官吏大多都选择相信周琦。
可如今处于战争时期,刺史的命令就是军令。
他虽不能处置周琦这种秩比两千石的武官,可两千石以下的官吏,对于刺史的权威还是颇为忌惮。
周琦被下狱以后,杨雍将目光放在了盖勋身上,沉声道:“盖长史可愿领兵前去救援护羌校尉?”
盖勋略作迟疑,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牢房,干净而整洁,狱卒态度也十分和善。
像周琦这种秩比两千石的高官,哪怕被下狱,也不是这些狱卒所能得罪的存在。
当然。
想必任何狱卒,看到人高马大且手持武器的典韦、许褚,态度都会变得谦卑吧。
周琦倒也没有仗着身份故意刁难这些狱卒,反而对待所有人都非常和善。
“那刺史自己不通兵事,反而要将都尉下狱,简直岂有此理!”
许褚虎目圆瞪,显然憋了一肚子气。
周琦坐在牢房内,却是没有了方才与杨雍据理力争的锐气,反而显得颇为轻松惬意。
“都尉,你难道不生气?”
典韦看着周琦这副模样,忍不住出言问道。
周琦叹了口气,道:“生气又如何,不生气又如何?”
“凉州局势糜乱至斯,朝廷接连派来的三位刺史,都根本不通兵事。”
“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朝廷但凡早点派出一位精通兵事的刺史,局势也不至于到了此等程度。”
一开始,周琦有能力改变凉州局势。
奈何他处处受人掣肘,上面还压着凉州刺史,自己没有独自领兵作战之权,胸有沟壑又能如何?
有时候,他还挺怀念在赵谦手下领兵的时候。
虽说赵谦统兵才能不咋地,至少对方愿意放权,而且对于周琦无比信任。
正是因为这份信任与放权,周琦才能大展拳脚。
可自从来到凉州以后,他虽然名义上乃是汉阳郡都尉,能够统管全郡兵马。
奈何有刺史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岂不憋屈?
典韦、许褚闻言,皆默然无语。
就在此时,却是有脚步声传来。
三人转头望去,看到了满脸愁容的盖勋,朝着牢房内走来。
“先生。”
哪怕周琦官职比盖勋高,却始终保持着恭敬,是以看到盖勋来了以后,第一时间站起身见礼。
盖勋看着周琦,问道:“子异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周琦闻言,却是心中微惊。
按照周琦往日性格,属于那种有能力、谦逊且比较苟的类型,基本不太可能当面与刺史翻脸。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盖勋却是感觉到了周琦的反常。
周琦脸上露出苦笑,道:“凉州局势糜乱至此,我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希望朝廷能够派遣一位真正有能力的刺史。”
“未曾想,接连三位刺史都不通兵事。”
“再这么持续下去,叛军实力必然会继续膨胀,最终恐怕会变得难以控制。”
说到这里,周琦看向盖勋,道:“此次叛军围困护羌校尉夏育,明显就是一个圈套,想必先生也能看出来吧。”
“明知是圈套,刺史还让我们前去救援,岂不糊涂?”
盖勋闻言,先是沉默半晌,继而叹道:“此间或另有隐情。”
周琦神情微动,问道:“还请先生细说。”
盖勋见牢房内收拾的非常干净,索性引着周琦两人一起坐在床上,开始娓娓道来。
“子异可知,新任护羌校尉夏育何许人也?”
周琦说道:“此人乃段太尉昔日麾下骁将,随段太尉南征北战,斩敌无数,可谓是战功赫赫。”
盖勋再问:“段太尉又是怎么死的?”
周琦闻言,当即沉默不语。
段颎之案,可是周琦一手经办,还被段颎赠送了平羌之策,眼睁睁的看着段颎死于狱中。
战功赫赫的段颎落得如此下场,不外乎党争罢了。
盖勋见周琦不语,当即自顾自说道:“段太尉虽然战功赫赫,却为了升迁投靠宦官,夏育作为段太尉昔日麾下骁将,自然也是宦官爪牙。”
“昔年因党争之故,宦官暗中鼓动陛下发兵攻打鲜卑,令夏育、田晏、臧旻三人,领兵数万,分三路进兵,远赴塞外两千余里剿灭鲜卑。”
“最终三将落入重围,数万精骑全军覆没,三人各率数骑逃回,皆被贬为庶人。”
说到这里,盖勋口中满是唏嘘。
这场战事,发生在熹平六年,周琦穿越过来还没多久。
这也是汉朝在对外的战争中,极其罕有的大败,朝廷为了脸面,并未大肆宣扬此事,就连史书记载都不多。hτTΡδ://WωW.sndswx.com/
所以对于此战,周琦了解也并不多,只知道确有其事。
盖勋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周琦对汉军的那场惨败,有了较为清晰的认知。
说起这场战争,其实也与段颎有关。
段颎此前因病被罢官,夏育、田晏作为段颎旧部,虽然因为依附宦官的缘故,才开始混的风生水起。
可没有战事以后,再加上靠山被罢官,两人在朝中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
田晏犯事被治罪以后,也想要打一场仗建功立业。
刚好当时鲜卑在北方做大,并且连年南下寇边,所以两人就买通了大宦官王甫,请求出塞征讨鲜卑。
这下可好。
王甫听到二人的建议,觉得这是壮大自身党羽的时机,如果真能出塞剿灭鲜卑,也足以留名青史,对于宦官的名声也是有好处滴。
天子刘宏,当时又恰巧弄死了渤海王,还灭了宋皇后全族,惹得士大夫以及宗亲愤怒不已,全都上疏弹劾宦官,而且指责天子。
这个时候,北击鲜卑既能转移内部矛盾,也能开疆拓土名垂青史。
于是乎,天子当即不顾众人反对,执意发起了这场对鲜卑的战争
士大夫集团虽然觉得,夏育、田晏二人不太可能建功,却也担心他们果真能够击破鲜卑,让宦官声势大振。
思来想去,他们最终也推出了自己的代言人臧旻,令其跟随夏育田晏一同领兵出塞。
估计是夏育、田晏担心臧旻过来蹭自己功劳,索性建议兵分三路,各自领兵出塞攻打鲜卑的大部落。
然后呢,全军覆没了。
周琦听到这里,不由暗自咂舌。
好家伙。
朝廷兵马本就不多,再兵分三路出塞两千余里击贼,那不是妥妥的给鲜卑人送菜吗?
数万精锐折戟北方,并不能说这些人战斗力不行。
只能说,他们死的冤,死于朝廷党争,死于宦官与当朝天子的好大喜功。
或许正是因为那场惨败,才让王甫在天子那里彻底失宠,才有了阳球缉拿王甫,灭其全族之事。
汉末发生的许多事情,其实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谓是一环扣一环。
按理来讲,夏育经此惨败以后,或许政治生涯就已经到头了。
王甫、曹节先后身死,等到张让、赵忠等人执政以后,却发现自己没有了能够统兵的外援。
于是乎。
本来被弃用的夏育,再次有了腾飞之机。
可惜给他机会他不中用啊,最终又被叛军围困于草原之上,眼看性命不保。
如果夏育不是张让等人推举的将领,死就死了,就算全军覆没,杨雍也不见得会发兵救援。
但是,夏育身为张让等宦官推举的将领。
如果这么轻易被叛军所杀,张让这些举荐的宦官也会有连带责任。
他们,自不可能为此背锅。
假如杨雍没有什么动作,那么张让等人肯定就会进谗言,称凉州刺史坐视友军被围,却不发兵救援,然后将这口锅甩到杨雍头上。
杨雍可不傻,知道其中的风险。
故此,他哪怕明知这是叛军的圈套,还会大张旗鼓的派人前去救援。
他并不是真心救援夏育,只是想堵住宦官之口,避免对方最后将锅甩到自己头上。
说到底。
无论周琦还是盖勋,亦或是那些被派去救援夏育的士卒,都只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而已。
杨雍之所以如此针对盖勋,其实并非没有原因。
首先,盖勋在凉州的名望实在太高,杨雍很难驾驭,自然想要借刀杀人。
其次,盖勋接连弹劾了两位凉州刺史,都让他们被罢官治罪,这种以下克上的行为很容易受人猜忌。
杨雍作为新任凉州刺史,自然不希望自己最后也栽在盖勋手上。
周琦了解了事情的详情以后,当即气得咬牙切齿,对着盖勋说道:“无论朝廷亦或是刺史,都将我等性命当做博弈之筹码。”
“先生既知杨雍所谋,万不能如其所愿啊。”
盖勋闻言,却是正色道:“无论党争亦或是算计,我都不愿参与其中,只想为这个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
“前任护羌校尉泠征已经被叛军所杀,金城太守陈懿也死于叛军之手,若新任护羌校尉夏育再被叛军所杀,则叛军之势再不可挡,朝廷威严必将扫地。”
“故,出兵救援夏育,并没有错。”
周琦提高了声音,道:“然贼人拥兵十数万,麾下又多为骑兵,擅长草原作战。”
“明知必死而发兵援之,何苦来哉?”
盖勋坦然道:“明知不可为,就不为吗?”
周琦闻言,呆愣当场,不知如何应答。
他与盖勋终究不是一类人。
周琦虽有兼济天下的心思,却显得更加理智,先虑己而后虑天下,说自私也不为过。
至于盖勋。
却是妥妥的仁人君子,乃是理想主义者,算得上是这個时代士大夫之表率,若所行之事于国有利,哪怕明知必死也绝不后退。
论品德、操守与觉悟,周琦的确比不上盖勋。
或许也正是因为盖勋这种纯粹为国为民的性格,才能在日后得到天子的信任。
看着周琦沉默不语,盖勋却是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无需为我担心,既然已知乃贼人奸计,我自会多加注意。”
“至于你,乃袁氏门生,只要我领兵前去救援夏育,想必杨雍也不会与你过分为难。”
周琦闻言,沉默了许久,才看着盖勋说道:“经历这么多,先生难道还没明白吧?大汉沦落至此,根源乃在朝堂,而非地方。”
“我们在地方拼死平叛,以命相博,就算击杀再多叛军,恐怕也比不上朝廷一封诏令。”
“一封诏令,可令多少人揭竿而起。”
“一封诏令,又可令多少人放下武器。”
“此行危险难测,我希望先生不要去,或许前往雒阳,更适合你。”
盖勋闻言眉头微皱,深深看了周琦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起身走到牢房门口,对着典韦、许褚说道:“照顾好都尉。”
目送盖勋离开牢狱,典韦看向周琦,有些迟疑的说道:“先生此行危险重重,要不我跟随前往,或能护得先生周全。”
周琦闻言,先是摇了摇头,继而深深叹了口气。
他知道,盖勋此行,必败无疑,而且要全军覆没。
盖勋自带光环,叛军以及羌人都不敢杀他,典韦、许褚可就不同了。
他们虽然勇猛,可是在草原与十几万叛军厮杀,个人勇武又算得了什么?
叛军不会杀盖勋,却不会在乎典韦、许褚的生死。
他们杀得叛军越多,拉的仇恨也越多,幸存的可能就越小。
周琦自不愿两人前去送死。
却说凉州刺史杨雍征调州郡兵马两万人,令盖勋统领前去营救护羌校尉夏育。
哪怕盖勋提前有所防备,仍旧在抵达狐盘之时遭遇了羌人叛军。
只得庆幸的是,盖勋并未陷入叛军包围之中。
奈何叛军兵力众多,且又多为骑兵,盖勋很快就被叛军分割包围,断了粮道,烧了辎重。
盖勋被围三日,粮尽,只得率兵突围,结果被叛军所败,麾下士卒尽皆战死。
盖勋收百余残部,摆出鱼丽之阵,欲死战殉国。
羌人精骑四面围攻,盖勋麾下士卒大多战死,他本人身被三创,仍旧丝毫不惧,反而指着身边的一棵树,说道:“今日,我必横尸于此。”
时有句就种羌滇吾,素为盖勋所厚,见盖勋麾下死伤殆尽,仍旧死战不降,当即挥舞着武器,驱赶那些想要冲上去杀死盖勋的叛军,喝道:“盖长史贤人,汝曹杀之则为负天。”
盖勋麾下尽没,已存死志,并不领情,反而指着滇吾骂道:“死反虏,汝何知?速来杀我!”
众叛军见状,相视而惊。
滇吾被人指着大骂,却也不恼,反而下马想要将自己的良驹赠送给盖勋,放其离去。
盖勋看着身边袍泽的尸体,心中充满了悲愤,已经存了死志,闭眼立于原地,不肯上马。
滇吾见状,担心自己离去以后,盖勋就算不被叛军所杀,也可能会自刎谢罪。
他思来想去,索性令人绑了盖勋,将其带回营寨。
羌戎敬重盖勋之义勇,不敢加害,派遣精骑将其送还汉阳。
却说盖勋带兵救援夏育以后,周琦在牢中每日神情恍惚,心忧无比,担心因为自己穿越的缘故,改变了原有的历史轨迹,以致盖勋被叛军所杀。
他让典韦、许褚每日探听前线战报。
当他得知,盖勋在狐盘为羌人所破,麾下士卒全军覆没以后,心当即沉入了谷底。
“先生如何?”
典韦沉声道:“先生为羌人所擒,生死不知。”
周琦闻言,反倒是长长舒了口气。
以盖勋的名望,只要没死在战场上,想必羌人也不会加害于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盖勋遭遇埋伏,麾下两万州郡兵马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凉州刺史杨雍顿时面如土色。
他虽然听到了周琦的那番话,终究还是低估了叛军的实力,想着派遣两万州郡兵马前去营救夏育,纵不能功成,或许也能自保。
未曾想,居然会是这种结局。
此番虽是盖勋领兵,却为杨雍指使,而且出兵以前郡都尉周琦还极力反对。
如今出了这种大事,杨雍罪责难逃。
他尚未想到应对之策,就得知州郡官吏齐聚刺史府,许多官吏甚至不顾其刺史身份,出言质问。
“两万州郡兵马尽没,盖长史忠勇不降,为贼军所执,皆因刺史不听周都尉之言也。”
“州郡兵马死伤大半,叛军声势更大,凉州危在旦夕。”
“刺史既不通兵事,何不释放周都尉,令其领兵平叛?”
“周都尉年少英雄,知兵善战,还请使君释放周都尉,率领州郡兵马主持大局!”
“两万州郡兵马尽没,刺史如何向那些士卒家眷交代!”
看着气势汹汹前来质问的州郡官吏,杨雍只感觉头疼无比,却也不敢再耍刺史威风。
说到底。
他只是一位空降的刺史,在凉州并没有什么人脉,这次让盖勋陷入险境,又让两万州郡兵马全军覆没,显然是激怒了凉州官吏。
他们此时都在想,杨雍当初如果早早听从周琦的建议,也不至于有此大败,盖勋也不会被贼人所擒。
面对众人的逼宫,杨雍无奈,只得命人放了周琦。
事实上。
正如盖勋临走之前所说那般,周琦作为袁氏门生,杨雍本就不打算为难对方。
只是杨雍新官上任,周琦却不给面子,当众顶撞让其下不了台,才让杨雍盛怒之下将周琦下狱。
周琦出狱以后,受到了州郡官吏的隆重接待,对待周琦的态度明显比以前更好。
如果说此前,他们与周琦相善,乃是因为盖勋的缘故。
那么这次,周琦为了州郡兵马不受损失,而仗义执言与刺史正面硬钢,已经博取了凉州官吏的好感,他们也开始真心接纳周琦。
周琦知道是因为众人逼迫,自己才得以释放,遂向在场众人一一见礼。
官吏不分官职高低,周琦都一一感谢,谦逊的样子顿时深入人心。
汉阳郡从事辛曾说道:“两万州郡兵马全军覆没,盖长史也被贼人所擒,生死不知。今贼势甚众,州郡惶恐,都尉可有良策破敌?”
周琦沉吟半晌,最终叹道:“如今冀县只有万余兵马,其余各郡县兵马亦不多,守城尚且不足,怎能奢求破敌?”
孔常问道:“那么都尉以为,我们如今当如何行事?”
周琦略作沉吟,道:“为今之计,当令各郡县严守城池,而后上奏朝廷,请求援兵。”
他看着面露惶恐之色的众人,说道:“诸位也无需太过担忧。”
“叛军击败凉州州郡兵马,生擒护羌校尉夏育与盖长史,入寇三辅之地,意在西都长安,而非凉州。”
“我们只需死守城池,朝廷会派遣大军前来围剿叛军。”
周琦正整兵备战之时,忽闻盖勋被羌人送回,急忙带人出城相迎。
当他看到盖勋本人以后,差点没有认出来。
本来非常重视仪表的盖勋,此时却是不修边幅,邋遢的宛如乞丐。
他眼眶深陷,眼圈乌黑,身体干瘪好像经历了大饥荒,本来充满睿智的眼睛,此时也变得十分木讷,整个人都宛若行尸走肉一般。
周琦揉了揉眼睛,发现来人果真乃是盖勋以后,急忙跑上去将其扶住,问道:“先生何至于此?”
盖勋看到周琦以后,木讷的眼中露出了些许神采,继而流出了两行浑浊的眼泪。
周琦看到盖勋这副模样,既心痛又愤怒。
他拔剑在手,指着送盖勋回来的那彪羌人骑兵,厉声喝道:“盖长史名传凉州,岂能受尔等如此虐待!”
典韦、许褚以及城中士卒,看到盖勋这般模样,亦是怒火中烧。
他们纷纷拔出手中武器,只待周琦一声令下,就准备冲出去杀光那支羌人骑兵。
为首那名羌人见状,却是急忙解释道:“我等素来敬重盖长史,怎敢虐待于他?”
“我们打了清水,盖长史不肯洗漱;送了干净衣物,盖长史不愿换上;奉上美酒佳肴,盖长史亦不吃一口。”
“我们担心盖长史在营中饿死,才星夜兼程将其送回冀县。”
周琦闻言,将目光放在了盖勋身上。
“吾为汉将,兵败被俘,岂能受贼人衣食?”
嘶哑的声音,从盖勋那干裂的口中传出,周琦这才收回了佩剑。
他对着那些羌人骑兵行了一礼,正色道:“今日送还盖长史之恩,某日后必有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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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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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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