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棋子也算珍品了。”叶云评价道,捻起了一枚棋子落在棋盘边缘,围棋中有“金角,银边,草腹”之说,在棋盘角和边上围地,这是主流弈法。他捻棋子的姿势似观音手执柳条银瓶,清雅绝俗,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神韵。
青年并不搭话,脸上的笑容早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带有执拗和冷峻的素雅,此时的他,如同峭壁上的一匹孤狼,不与外界的任何事物有交流,手指快速地捻起一枚棋子落定,旋即又拿起了第二枚夹在手指间。
叶云微微诧异,轻笑一声,落了第二子。
青年捏着那枚铜质几尽的古泉,每落一步都显得杀气腾腾,像是听见冲锋号的士兵,在一个地盘上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棋路看似山重水复,毫无关联,却总是柳暗花明,环环相扣。他下棋似乎不用经过周密思考,全凭感觉,快到你还没有落子,他已经把第二枚棋子置于指间了。
围棋讲究顺其自然,所谓“流水不争先”。
叶云显得从容淡定,步步为营,并不和他在一个地盘锱铢必较,而是极具大局观,不较一城一池之得失,把局势了然于胸,当舍则舍,当断则断,采取分散兵力的策略,将战火漫延至每一个角落,四面楚歌。
《围棋赋》: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
两人投子于枰,布阵列势,宛若将帅在调动兵马,布置攻防,在边角形成了多个万年劫,这劫争通常久久悬而不决,暂时搁下不走,转为逐鹿他处。青年差点祭出一个天下劫,这是足以一举左右全局胜负的关键大劫,却被叶云轻描淡写般化解为无忧劫。
棋逢对手。
两人风格截然大异,一个似火,一个如冰,火势焱焱,冰寒淼淼。
苏湄托着香腮,静静地看着两人精彩对弈,安静恬逸。
围棋也称“木野狐”,注重实地与势的均衡,能攻善守,收放自如,这是围棋的最高境界。能攻而不善守,或者能收而不善攻,皆非高者。华国人素来讲究来而不往非礼也,因此叶云在中盘大举进攻,一招“十王走马势”盘活了黑棋角部,稍占优势。
纵横捭阖。
棋入收官阶段,两人直接进入了短兵相接的赤身肉搏战,互不相让,寸土必争。
青年全然换了个人,没有伊始的温文尔雅,如同战场上的急先锋,骑着一匹青骢战马左右逢源,杀气凛然,越下越快,脸上沁满了清凉的汗水。叶云却从容依旧,始终带着一抹淡到无法看清的微笑,如果他还拿着一把白羽扇,就神似那位未出茅庐三分天下的诸葛孔明了,他望了眼充满杀戮气息的青年,扬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春蚕到死丝方尽。
这盘棋可谓是一曲悲壮之歌,他与老爷子下棋从没有如此惨烈过。
围棋要求谨慎,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很可惜,在第三手棋下到65手时,叶云因为一招昏棋而败北。
这盘棋,从落子到推盘认输,仅仅过了七分钟,快到让人不敢置信。
“我输了。”叶云微笑道,放下那枚棋子。
“承让。和你下棋,那真叫一个舒畅,好久没有下得如此痛快淋漓了。酒逢知己千杯少,棋逢敌手万步落啊。”青年下棋时的杀气尽然褪去,恢复了素雅文气,将棋盘上的棋子分门别类地收拾好。
也许是长年累月在落子时紧张用力的缘故,他左手指间的那枚开皇五铢略微有些扭曲。
“交个朋友吧。”叶云轻笑一声,伸出右手,“叶云,落叶的叶,白云的云。”
一半忧伤,一半明媚。
青年皱皱眉,下意识犹豫片刻,看了一眼叶云,最终微笑地握了握:“端木子路。”
人,总是希望遇到一些不同凡响的朋友,领略一些与众不同的风景,叶云也不例外。
他和端木子路很自来熟的聊了起来,但主要内容,还是围绕着刚才那盘棋的得与失。hτTΡδ://WωW.sndswx.com/
苏湄在一旁很尴尬,恨之入骨地瞪了叶云一眼,似乎在责怪他当自己透明,不向这青年介绍她,便主动伸出柔若无骨的玉手,与有些发愣的端木子路握了握,主动大方道:“我叫苏湄,你下棋很厉害。”
端木子路腼腆,尽量不去看这个靠着一副古板的黑框眼镜遮挡面容的绝世尤物,轻笑摇头,谦虚道:“哪里哪里,略懂一二罢了。东汉桓谭的《新论》云:世有围棋之戏,或言是兵法之类。上者远其疏张,中者务相绝遮,下者固守边隅。这阐明了棋手分三种,上者擅于拢括全局形势,中者凭力战以求胜负,下者守地求活。叶云才是围棋上者,而我只能勉强为中者,刚才只是侥幸赢了,胜之不武呀。”
叶云惬意地饮了一口啤酒,帮着端木子路收拾起了棋子,轻笑道:“子路有点钻皮出羽了,我诚惶诚恐啊。古人云:善弈者谋其势,不善弈者谋其子。善谋势者,一子失着,全盘可以弥补;而谋子者,却常常一着不慎,全盘皆输。收官时,我执意谋子,而失全局,不能算上者。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还是你厉害。”
“你们两个就别谦虚了,让来让去,像个女人似的。”苏湄嘟起小嘴抱怨道。
叶云和端木子路同时愣了一下,同时对望一眼,同时爽然大笑而起。
“笑什么?”苏湄皱着黛眉,迷惑地望着狂笑不止的两人。
这两个男人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而笑得更加放肆。
苏湄这时才明白那句话变相骂了自己,气恼得揪起了叶云的耳朵,害得他连连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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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匆匆,忽然而逝,得一知心,死亦无憾。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古龙
叶云与端木子路一见如故,甚是投机。
有时,人与人之间很奇妙,就好像磁石和铁一般,一旦遇上就很难分开。
这大概也就是常人所说的,缘份。
端木子路棋艺精湛,业余顶级7段水平,《石室仙机》、《三才图会棋谱》、《仙机武库》、《弈问》等围棋谱早已熟读参透了,数年来未逢敌手,今日能与叶云对弈一番,如同浪打礁石,激起数丈浪花,心潮澎湃。
高手寂寞。
鲁迅先生曾说过:真的猛士,总是希望对手越强越好。
很多时候,一个运动员能超水平发挥,本身实力固然重要,但对手的强大施压无疑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端木子路觉得自己很幸运,能亲炙叶云的超高绝艺,即便战败也不存遗憾,唯有如此,方显英雄本色。如果只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坐井观天,自拉自唱,那才是最没有意思,也最叫人泄气的。
“子路,你从哪里来?”苏湄拿出那把精致小折扇,轻轻煽着凉风。
“呃,怎么感觉你有点像公安局查户口的,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端木子路轻笑一声,删繁从简道,“我老家在川蜀眉山,很小就听家大人或是老师说宁州经济发达、历史悠久,更有‘天下三分锦花城,二分尽在繁宁州’之美誉,所以就想来此生活工作。”
他干脆和盘托出。
苏湄想想,又问道:“你在清华毕业,为什么不留燕京?皇城脚下不是更好发展吗?”
端木子路收好了那枚开皇五铢,随意道:“燕京政治气氛太浓厚了,不适合我这种喜欢恬淡休适、无拘无束的人。人生如棋,‘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清淡,‘常人只消一盘棋’的潇洒,这种生活才是我想要的。”
“那你不是很喜欢四处流浪?”苏湄轻笑道,镜片下的秋波妩媚。
“还行吧,走的地方比较多。”端木子路平静道,不敢直视这美艳如妖的尤物。
“大江南北你都走过?”苏湄有些惊讶,幽幽体香随着煽出的轻风,飘进叶云的鼻腔。
“差不多。”端木子路从不会把话说死,总是会有一条后路,留点补充的余地。
“还打算继续这样的生活吗?”苏湄见他以下棋为生,猜测到他是个无根的游子。
“可能会选择在宁州落地生根,这里的生活节奏很适合我,不过前提是我能在这里生存下去。四海为家、以天为盖、以地为庐的日子过久了,会使人没有归属感,茫茫然不知何往。”端木子路幽幽说着,视线转向斜阳河,一股愁绪油然而生。
“晋朝程本的《子华集》云:流水不腐,以其逝故也;户枢不蠹,以其运故也。多走走,还是有好处的,增长见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叶云修长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巧妙转移话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子路,萍水相逢,我请你喝杯酒吧。”
“好。”端木子路笑了笑,很爽快地答应了,刚才的情绪骤然清空。
“你喝什么?”叶云轻声问道。
“这酒多少钱一杯?”端木子路忽然问道。
“二十。”叶云微感疑惑。
“我能用一块钱,喝到这二十一杯的酒,你们信吗?”端木子路望了眼邻桌,轻声道。
“吹牛。”苏湄轻摇螓首,俏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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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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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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