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为了弄清他经历的那些事,我费了一番工夫,还找到卯月君助我还原当时的一些景象。我倒是能明白那位大人的意思,这种事只有自己亲身奔波一番才能理解,找到最合适的解决方法。”
“难不成你们要超度他?”
“哪家店会雇佣带着情绪干活的人呢。”极月君苦笑,“至少是要助他化解怨气的。这些年来,那位大人也安排我们为他做了许多,却毫无成效……如今我知道了当年的事,更意识到其中的难处。”
黛鸾问:“你不是说,那位大人放弃他了吗?”
“不,是他放弃了自己。”极月君又叹了口气。
段岳生懵头懵脑地扫视了在座的所有人,一脸疑惑。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觉得那个小孩你们都认识?”
暂时没人理他。慕琬半天没说话,这时候忽然看过去,问极月君说:
“你刚说,他做了一件错事?”
极月君微微点头,那幅度叫人难以察觉。接着,他将脸转向慕琬的那个方向。隔着那层薄薄的黑纱,一种近乎悲哀的目光像是要溢出来。
她明白了,“一件错事”究竟为何事。
皋月君没有骗她。
她的头半天不敢动,生怕微微倾斜,余光就会扫到那个衣柜上。
将确定的事再说上一遍,她其实勉强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两回事一并赶上来再伤她一次,任凭放在谁身上,心头都像是挨了千锤万打,隐隐作痛。
黑白的小妖怪从阿鸾肩头跳到桌上,乖巧地坐在桌上,锁住了她的目光。
这时候,窗外有只雀飞过来,小小的影子投在竹篾纸上。它啄了两下窗户,发出咚咚的声响。极月君站起身说:
“叶月君唤我,先行告退了。若之后还有什么消息,我自会找你。哎,阿鸾要去和叶月君打声招呼么?”
“……哎,好。”
慕琬僵硬地点点头。几人目送他走出屋去。
“哦,对,我想起来。”她强作镇定,“我是来找你们说,嗯……我想回家一趟来着。对,回去一趟……”
“想回就回去吧。”段岳生望向她,“人在江湖走得久了,想家很正常。趁家里人都在,常回去看看也好。我倒是轻松多了,无牵无挂,走哪儿都行。”
他终于说了句慕琬听了不抽他的话。但其他人却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山海刚刚张口,说了“我们”二字就戛然而止了。他本想说,我们是在找东西的,不过他很快告诉自己,梁丘姑娘从一开始的确就没有跟着他们的义务,于是就止住了。其他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回去了也是好事,只是江湖险恶,如今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遭了黑手。谁也不能保证让她一个人回雪砚谷那边,会不会在路上遭遇不测。如果没有万鬼志的烂摊子要收拾,兴许他们都很愿意陪她回家的。
如今按照皋月君的说法,他们仍需要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往东走。若跟她回去,便是西。
江湖情义与人间正道,你选哪个?
她知道这会让道长他们为难,连忙说:“我能自己回去的,你们还要……”
“如果你要雇护卫的话——”
施无弃一把掀开了段岳生。
“你只是因为想家?”
“……算一个原因吧。还有那封信——阿鸾说那封信,可能是雪砚谷特有的墨写的,只有回去才能看出上面的字。”
阿鸾随极月君下楼去了。叶月君果然坐在那儿,还穿着那件大红色的衣裳,面前摆了一杯凉下来的茶。她见了阿鸾很高兴地挥挥手,拉着她,问她要不要随他们去郊外转转。
“带着她没问题么?”极月君问。
“不打紧,此行不会有什么危险。阿鸾,你若想去,你就给你师父他们说一声,然后收拾一下。”
阿鸾自然是想去的,她蹦蹦跳跳跑上了楼。极月君笑着叹了口气。
“你真的很喜欢她。”
“你不也是?谁不喜欢她呢……”
“也是——啊,对了,这次我回冥府,见到了如月君。”
“如月君?她也是神出鬼没的。对了,她好像是黛鸾的二师父?”
“是了。我见着她,不知她来干什么,也不知该不该继续禀报,那位大人只说无妨,我便说下去了。她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想必她也是在好奇莺月君的事吧。看那位大人的意思,这孩子的确是留不得的。”
“兴许是了。她听完只是轻声说了句:‘您又要动手了。’”
“……她还真是敢说。不过,她应当是指……朽月君的事了。”
“不过那位大人说,六道无常的生死的确不是司掌于他。这是令我奇怪的,不过我当时也并未追问下去——这不是你我能过问的事。”
“的确。但……我也以为,我们的命运是在那位大人手中的。可当年朽月君不是……还有莺月君,不都是那位大人……”
“我们二人也这样想。他看出我们的疑虑,只是说:‘死是你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是么?如今雩辰弥生也算是自取灭亡么?”
“我不清楚该怎样解读,但如月君似乎是明白了。她笑得阴沉,只说了一句话便走了。”
“什么话?”
“‘得知我仍拥有死亡的权力,这真是令人安心。’”
“……我一直看不懂她。”
他们正说着话,黛鸾背着箱子下来了。一同陪着她的还有那几位老朋友,应当是有些担心才一起随她来问问。施无弃张口便说:
“是有那半妖的线索么?”
叶月君点点头,告诉他们话虽如此,此行倒也并不危险,只是追着痕迹看看罢了。看得出,他们好像有什么事要说。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山海开了口:
“我本不想麻烦你们的……是这么一回事。无弃不是告诉你,梁丘的师姐雁沐雪的事吗?我们只知道,人是唐赫劫了左衽门的单子,但……”
“唐赫?”
叶月君突然打了岔。他们有些好奇,问她是不是也知道这人。
“嗯,我是知道的,也是我们比较棘手的人物……他杀了梁丘姑娘的师姐?”
“是这样,但我们并不清楚那真正想让她死的人是谁。因为一些机缘,我们遇到了朱桐姑娘——你们应该知道,是皋月君的手下。她知道是谁做的,却要我们做交换。情报的代价……是半妖的血。”
极月君面露难色。
“你们还真敢答应,我们还连他的踪影都不曾见过。而且……皋月君要半妖的血做什么?我不太懂这些,叶月君知道么?”
叶月君轻咬了咬指关节,皱起眉开始思考。
“不知他们有什么把戏,但我所了解的相关咒术,都不算什么好事。”
山海归根到底是不愿意冒这个险的,他有些焦虑,问有没有别的办法。
“何况,我们与皋月君应当算是……有些过节。”他解释。
“嗯?我不在你们不会连皋月君也得罪了吧,说来听听?”
极月君又来了兴致,得到一片他看不到的白眼。施无弃嘲讽一句,到底是谁得罪谁,这还说不准呢。
“你们若真得罪了皋月君,那可麻烦大了。”他说,“她与红玄长夜是友人,所以……”
“谁?”
慕琬的语气很怪。她困惑的发言代表了所有人的疑问。
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难以置信。因为他们很快想到,当年在黛鸾的转述中,郁雨鸣蜩的确与什么人交谈过,并称之为恩人。若此人就是朽月君,那也太……
黛鸾试探性地问:“他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叶月君回答她:“说来话长。不过当年是皋月君的灵魂还在人间时,是他发现了她,并引荐给了那位大人。那已经是很早前的事了,六道无常也没有十二个人。”
“总之你们说的事……我们再考虑一下。虽然我也有几分好奇殁影阁要这材料做什么。你们若不方便,有机会我去问问就是。对了,叶月君想带阿鸾出去玩呢,你倒是给句准话。”
“不会麻烦你们么?”
“既然她不觉得麻烦,那就不麻烦。”
极月君与叶月君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黛鸾也期待地望着师父,就等他点头同意。他知道若自己不同意,这臭丫头肯定要摆脸色耍小性子。说不准还会偷偷溜出去,极月君也一定会包庇她。不过无乐城姑且算太平……除了加害雁沐雪的凶手。阿鸾与两位无常在一起,应当是安全的。
“你们可得早点回来。要是她少一根头发,我跟你没完。”
“知道了知道了——”极月君立马低下头凑在阿鸾耳边说,“快趁你师父没反悔……”
叶月君也站起身,玩闹地推了推她背后的药箱子。原本在她侧面的极月君突然站住了。
“怎么了?”走到店门口的两人回头问他。
他突然怔在原地,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抬起袖子,用腕部轻轻弄掉了黑色的眼纱,仿佛在用那双看不见的眸子凝视着什么。
“你箱子里……放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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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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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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