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罗生只敲两下门,便急促地推开进来。殷红正梳着头发,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
“正好,”她拿着梳子,朝斜后方门口的方向递去,“帮我梳一下。那家烫得不好!你看,这儿又打结了。贵也未必是好的,还是找老熟人放心。”
“老板,黑皮狗已经到了。单是车就开来了三台,现在堵在门口,没法做生意。”
曲罗生嘴上做着汇报,接过梳子的手自然地凑上去。殷红抱起肩,又瞥一眼窗户。
“看到了。他们一共才几辆?警厅的资源是不是有点冗余?生意不打紧。灶照起,场子照开,不碍事。伤还疼吗?”
从镜子里能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曲罗生脸上有块一寸见方的淤青。他用捏着梳子的手背碰了一下,眉角低下去,露出温和的笑。
“有您这句话就不疼了。很抱歉,没能阻止他们打起来,老主顾还是被杀了。”
“整个曜州,敢拦着走无常的人就没有几个。水无君一踏进门,我就知道她是带着任务来的。阻止他们没有任何意义,但是面儿上的事还是要做的。别到时候说我们什么都不管,任由土匪在咱们的地盘作威作福呢。”
“事情基本处理干净了。其他的……死了的老主顾的贷款还没还上,他老婆不像会替他解决,大约要收拾细软跑路,还是要尽早抄了他的家。还有个欠我们钱的,之前不是关起来了吗?身子骨太弱,也是昨夜里头死了。他家眷不少,怕是要报警。”
“唷。那刚好,今天可要和他们老羿家打好招呼了。老主顾还在一楼呢?”
“在的。羿昭辰已经在大厅坐着了,您看……”
打结的头发终于梳开了,曲罗生将梳子放到台上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让他候着吧。死个人而已,多大点事儿。”
曲罗生的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他看着镜子里的殷红,语气有些迟疑。
“您之前不是说,他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当多加联络吗?”
“我不介意和他聊久一点儿,不过光天化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可不能太积极。”
听到窗外又传来引擎的声音,曲罗生走到窗边。他将窗帘的缝挑得更开,看到警察厅第四辆车缓缓驶来,停靠在对准绯夜湾大门的最后一处缝隙。
先前来的警察打开车门,恭敬地敬礼。
“……开阳卿也来了。”
“嘶。”殷红忽然向前倾身,“这就不好耽误了,下去吧。”
她的手摸过梳妆台前的一排口红,折回倒数第二支,很快给嘴唇染上更鲜艳的颜色。她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有点血腥的笑,拎起椅背挂着的皮毛快步走出去。曲罗生带上了门。
新来的人大摇大摆就走进来,黑色的长外衣松松垮垮架在肩上,像个斗篷。衣服上的描边、花纹、饰品,都是明晃晃的金色,每个动作都像要昭告天下。再柔软的地毯也很难吸纳这厚重鞋底的叩击声。虽然步伐并没有很用力,但很难让人不去怀疑这有几分刻意。
此人停在羿昭辰的沙发边。他的呼吸声有一瞬的不自然,但谁也没有察觉。
“都说不必劳厅长您大驾了。”
他站起来,对她敬了一个端正的军礼。羿昭辰远高于她,即使她戴着帽子,也超过一头有余。他看着帽前熟悉的警徽,边缘的花纹与帽子上的家纹自然地衔接在一起。整个警察厅也只有她一人的帽子这样“特立独行”。帽檐下的碎发间,一左一右各有两缕头发呈很浅的金棕色。被灯光照到,泛着古怪的明光。
“没事儿!正好找九爷聊聊,看看她这里有没有什么新的好货。”
羿晖安把自己扔到沙发上,抱起手臂,将双腿自然地架上面前的茶几,全然不顾一旁羿昭辰喝一半的酒杯,比回了家还放松。她伸手调整帽檐,让不自然的发色藏到阴影里。
羿昭辰伸手想把杯子拿走,又决定算了。
羿昭辰推了一下眼镜。他的视线挪向那边盖着白布的尸体,又挪向她。
“不去看看吗?”
“你不是看过吗?记录了就行。”
太可惜了。他是想让她看看那人被割断的气管,恰好在声带处。他生前反抗太激烈了,自己又很能打,于是死得不够干脆,很痛苦。要是老老实实被割开动脉,那就轻松很多。
“身份确定了吗?”
“确定了。他很有背景,与上层机关有联系。那方面和虞氏有冲突,事关一处岗位。”
“嗯?”羿晖安拿起他的杯子,跟拿起自己的一样。她慢悠悠地说:“这种人……怎么会替虞家打工的?还是说,牵扯到那个小丫头的人身安全了。不觉得奇怪吗?水无君是不是对她的监视对象干涉太多了……”
“应该是这样。谁知道里面什么门道。神仙打架,总是我们在擦——”
“嗨呀,羿厅长怎么有工夫亲临现场?看来是不得了的大案子啊。”
殷红穿着鱼嘴的高跟鞋,慢吞吞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后面跟着曲罗生。她鬓边别着一个精致的红宝石发夹,把一侧的头发拢到后面。黑色的貂绒披帛一样,挂在她的肩膀和手臂上。
她一路走来,路过羿昭辰身边,虽不看他,却伸手摸一把他的脸。羿昭辰没料到,反应很快地向后闪头,还是让她的指尖刮过颚线。殷红坐到沙发的把手上,侧着身对羿晖安说:
“吃点儿什么?”
“不必。等死人抬走,以后有机会再来讹你。”
“那羿厅长日理万机的,哪儿还有心思来我们这儿做客啊。我们还是去楼上雅间好好聊聊吧?那儿清净。您可来巧了!绯夜湾才换了应季的菜单,得好好招待咱们的老朋友。曲罗生,安排着给门里门外的弟兄们倒点水,发根烟,大伙儿都辛苦了。再叫两个嘴甜的妹妹好好陪陪羿科长,咱来一趟可不容易。”
曲罗生心领神会,点头答应,马上便招呼大厅里其他的侍者行动起来。羿昭辰听懂了弦外之音。她是暗示所有人都识相些,不要上去打扰她们呢。有警员要跟过去,羿昭辰伸手阻止。他虽然巴不得出点什么意外,好看乐子,但再怎么说警察厅在黑道的地盘见了血,局势定会打乱的。殷社的人再怎么说,也没这个胆子。
曲罗生当然是会来事的。一番招呼下来,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务人员,还有穿着深红制服的舞厅侍者,都三五扎堆坐在一块儿,唠起了家常,耍起骰子牌九来。
羿昭辰被请到单独的包间去。两个年轻漂亮的舞娘绕在旁侧,一个揽着他的手臂,一个缠着他的颈子。香粉蹭到他头发上,他试图推开她们。
“也不必如此。这是典型的贿赂警务行为。”
您不也没拒绝吗?曲罗生的微笑带着这层意思。他单手拎了一打洋酒来,虽说都不是那种常规的大瓶子,但挤在一个铁架子里也重量客观。把酒“咣”一下摆到桌上,另一手推过起子,曲罗生用打趣的语气说道:
“不给姑娘们开几瓶吗?”
“搁这儿等着我消费呢。”
“哪儿的话。您有公务在身,怎么可能会在高档场所里留下消费记录?”
听了这话,连两位姑娘都有些欣喜。这意味着业绩仍算她们的,提成的账却走九爷。无所谓,这笔钱能拿到手便好,算是羿科长卖的人情。他又无奈地轻叹一声,向前倾身,利落地开了几瓶,又拎起其中一瓶度数不那么吓人的灌了大半。两个姑娘开心地鼓掌喝彩,脑袋上的绢花灵巧地晃动。
“我们的姐妹是看您来了高兴,才放下平日的矜持呢。与那些风月场所的姑娘不同,大家都是读过书的高知分子,上岗还要持陪舞证。什么狐步舞、桑巴、探戈,您喜欢什么都能让她们陪您来一段儿。”
“不了不了。”
羿昭辰皱起眉,摆手拒绝。他看到酒瓶旁就是烟灰缸,还有一个火柴盒,上面印着朱红的火苗。但仔细看,能发现火苗上描绘的纹路,是玫瑰花苞的形状。这是个有趣的设计,但羿昭辰没打算夸出来。他没什么烟瘾,可看到这玩意儿还是想来上一根。就好像出门的时候分明不饿,路过一家小摊闻到了味儿,馋虫就被勾起来了。
看他眼神落到火柴盒上,又刚取出烟,一位姑娘便殷勤地替他点上。另一位姑娘乖巧地粘在他身边,伸出手,无聊地给他马尾的发梢打着圈儿。他伸手给曲罗生递了一根,后者却摆摆手,笑着说自己并不抽烟。
一团白烟从羿昭辰嘴里逃出来。他也不知是对谁说:
“这世道,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由得女人拍板了。”
两位姑娘对视一眼,再无更多感触,只有曲罗生听出他话中有话。
“这世道,向来没谁指名该由谁来当道。史书之中,也不乏女中英豪皇权在握。”
羿昭辰冷笑一声,向后一靠,没拿烟的手顺势揽住那一侧的姑娘。他一抬烟头,问:
“你多大?”
“比您小三四年吧。”曲罗生答。这几位大人物的信息不算什么秘密。
“哦。有家室吗?”
“嗯……有过。您呢?”
“别提了。老不死的天天催,远隔千里,也没一日清净。”
“看来您的心思都放在除暴安良的事业上了。”
“啊,对对。”
羿昭辰翻了个白眼,发狠的指甲在烟蒂上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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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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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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