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曲尺赶忙伸手将人给扶起来,论资历,人老前辈了,论年龄,他也大她一轮,她可不敢受他这一谢。
“不至于,不至于,冉大人赶紧起身吧。不过你不是世子殿下的人吗,你怎么看起来……很怕他?”
虽然元星洲某些时候的确喜怒无常,性情古怪别扭,但若没犯事,他也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的……吧?
冉荣庭闻言,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嗓音道:“郑大人,说句老实话,下官都不敢与世子殿下对视,每次单独谈话,他一旦语气稍重一些,下官都会紧张得打哆嗦。”
不杀人就不怕了吗?不,朝堂上有一种怕,叫作君威难测。
“嗯,有时候……我也有点怕他。”郑曲尺感同身受道。
比如他莫名其妙发癫,一脸她胆敢逃跑他就关她小黑屋的时候,完全不讲道理,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不,郑大人千万不要怕世子殿下,你若都怕他了,往后谁来阻止世子殿下发……发怒啊?”他急声道。
冉大人,你那个“发”,很可疑的停顿了一下哦,来盲猜一波,你是不是原本想说的是“发疯”?
郑曲尺怨念地盯着他:“……”这么吓人的玩意儿,他们竟然想哄骗她给他们当保护伞?
上次的事情来一次就算了,再来一次,她也遭不住,没见她威逼利诱,装疯卖傻,以退为进,围魏救赵三十六计都给用上了,才换来这么一次死缓的机会吗?
事后还被记恨,避而不见,还得给他跟他未来王后修寝殿赔罪,这还不够,他还将她推到风口浪尖当女官,这事才堪堪揭了过去,他们以为她容易吗?
“我觉得,你们只要不犯事,基本上世子是不会大动干戈的。”她委婉的推脱道。
主要不是靠救场,而是靠伱们自己安份守纪,别老撞到他的枪口上,她能起个多大的作用,顶多“润滑”一下。
“当然,我与好友早就不满邺后干政,犯下一桩桩可耻的辱国事件,我们全都支持世子上位,绝不会背叛世子,我们往后定会为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冉荣庭字字如凿,如同起誓一般郑重。
郑曲尺见他小眼神感情丰沛,一直朝她这儿瞟,看起来像是在阴晦表达着些什么讯息。
叮——两人眼神交汇,郑曲尺懂了。
“哦哦,冉大人你放心,你的一番忠心,有时间我一定会跟世子殿下提上一嘴的,让殿下知晓。”
郑曲尺这一次也算承了户部尚书一个人情,他不过就是一個个的“心愿”,想叫世子殿下多看重他一些,她既然有这条件可以谏言几句,权当还人情了。
冉荣庭听到她这样说,那自然是脸上乐开了花,但嘴上却得虚伪几句:“我不是这意思,哎,罢了,那便谢谢郑大人了,郑大人你这头还得忙,那下官便不打扰了,先行告辞回宫复命。”
“劳烦冉大人特地跑这一趟,曲尺送送大人吧。”
“不必不必,郑大人你忙你忙,下官自己走就行了。”
在一番人情来往的客套之下,郑曲尺送走了冉荣庭,她回头见灵堂已经没什么宾客前来祭拜了,便暂时将灵堂交托给常家管,她自己则回房收拾一番,褪下丧服穿上一身常服,叫上付荣就从后门偷溜出去了。
她此时并不知道在上将军府的大门前,桑大哥正一瘸一拐,满头是汗的赶过来。
他想进去,可门房却不让,因为他没有“讣告”,更与上将军府没有任何关系,自然是被拦阻于前门。
“桑大哥,你腿脚不便,跑过来这里做什么?”柳风眠追上来问道。
一见柳风眠来了,桑大哥紧了紧拳头:“我只是随便逛逛……”
柳风眠嘴角一抽。
随便逛逛?
他当自己瞎啊,谁随便逛逛会逛到上将军府门前啊?
柳风眠假意不知情,好奇询问道:“桑大哥是认识上将军府的谁吗?来寻亲?”
桑大哥闻言,却眼神闪烁,含糊其词:“不,没有……”
盯着上将军府的匾额,桑大哥心中却想着,不可能的,尺子怎么会是上将军夫人呢?一定是他听错了,柳府下人们议论的那个“郑曲尺”肯定只是同音字,并非同字,更不可能会是他们家的尺子。
尺子说过,“柳风眠”不在,只是受上级委托去外地办事了,这事柳家的人也已佐证,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谋士,眼瞎又柔弱,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活阎罗”宇文晟呢?
他们家尺子哪会这么命苦,不可能的。
桑大哥不断说服自己相信,但事实上也很容易相信,毕竟“柳风眠”是尺子在福县送亲队伍中给自己找的一个赘婿,堂堂一国上将军要娶妻,多的是公主贵女求嫁,他怎么会纡尊降贵去娶一个貌不惊人的匠人之女呢?
这不合常理,更不合规矩。
意识到自己刚才估计是听岔了,还自己吓了自己一身冷汗,桑大哥一脸歉意地转过身,对柳风眠道:“不好意思,让柳公子担心,还特地出来寻我。”
柳风眠干笑一声,心道,担心是真,但不仅是担心他走丢或出什么意外,而是担心被他看到郑曲尺从上将军府走出来,那这事就麻烦大了。
郑曲尺说过会找时机跟桑大哥坦白一切,可她每天不是这事忙就那事忙,好不容易得闲,还得给自己“便宜夫君”办丧礼,是以才耽搁至今。
但这事估计也瞒不了多久了,只是她自己跟家人好好解释与家人自己发现,却是两个概念了,指不定会落下一个什么很深的芥蒂。
再者,这种时候桑大哥若发现郑曲尺就是盛京最近人人传颂的上将军夫人,虽然在外人眼中她名声极好,但在家人眼里从来不会看那些外在荣耀加身,只会心疼她年纪轻轻便没了丈夫,还卷入时下复杂的朝廷纷争,估计他才叫那个担心吧。
“哪里话,桑大哥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既然没事咱们就回去吧,这上将军府毕竟是朝中重臣之府邸,把守森严,倘若闹出什么大动静,只怕不好收场。”
“好、好,是我鲁莽了。”
柳风眠见桑大哥前后神色有所转变,好像突然之间想通了什么,焦急慌乱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虽不明他在想什么,但只要他肯放弃跟他回柳府就好。
“不知道幺妹这几天怎么样了?”
柳风眠这几天也在府外忙碌着各种琐碎之事,若非府上有人焦急禀报桑大哥神色有异,冲出柳府,他也不会在百忙之中过来这一趟。
两人离开了上将军府,回去的路上边走边闲聊着。
“嗯,好多了,别说柳公子找来的药当真是有用,真是多谢了。”桑大哥提及桑幺妹,紧蹙的眉头这才松缓开来,他道:“这尺子啊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因为怕解释起来麻烦,郑曲尺直接就让柳柴嵇回去跟柳风眠说,让他认下这事。
“当然,弟妹最心疼这个妹妹了……”
柳风眠其实跟桑大哥聊天时,也有几分心不在焉,其实比起桑大哥,他还更害怕今日见到郑曲尺。
话说上将军府的丧事,他本该也去装装样子的,可惜他着实害怕见到郑曲尺,所以怀疑就怀疑吧,反正这趟浑水,谁爱趟谁去,没见那两个狡猾的家伙心虚得都不露面了吗?
哼,他也不去,只是可怜付荣被逮个正着,也不知道郑曲尺会怎么对他严刑逼供,吐露实情。
——
郑曲尺并没有对付荣严刑逼供,而是逮着人来到一条繁荣的大街上:“蓝月、武亮、四喜、空吏。”
四人悄然无息出现在她的身后。
“主上,有何吩咐?”
见到这四人,付荣微微瞠大了眼睛,心跳如擂,手心都冒汗了。
夫人叫这四位出来干什么?!
“将我身后跟踪的、窥探的与可疑的人全部阻挡下。”
“是。”
他们四人只有八条腿、八双手,当然不可能保证能够拦截下所有暗中之人,可他们手上也是有人的,之前上将军夫人说不必管这些人,因为就算清除了这一批,别人还是会派出另一批,与其源源不断,干脆留“熟”算了。
但现在情况有变,既然将军夫人下达了命令“清除”,那他们自然是要办得干干净净。
这并不难,早就在这段时间内摸清楚了对方的方位跟人数,他们完全可以一网打尽。
将眼线的事情交给他们四个人处理之后,郑曲尺就抓着付荣混入嘈杂热闹的人群,迷惑住所有对她监视的视线之后,又找个机会,拽着他进入一条暗巷子里。
付荣从昨天开始,人就始终处于紧张状态,如今神经更是达到了空前的紧绷:“夫、夫人,你搞这么大阵仗,究竟想做什么?”
郑曲尺一句废话都没有,将人堵在墙壁上:“给我易容!”
郑曲尺见他傻怔住,逼近他的脸:“更确切一点来说,是将我易容成你的模样!”
“这、这不好吧,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郑曲尺直接冷笑一声:“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就是想通过另一个人眼睛看看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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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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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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