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就是李斯顿说的“住在盐潮区那种地方”的人。劣质的麻布衣服,缝补和线头在几步外就能看到,走近的时候会闻到鱼腥味。
来报信的学生没有把他领到哪个空房间,而是任由他站在了医学院的大厅里,来来往往的黑袍人偶尔投来异样的目光,环境无形地排斥着这个异样的闯入者。
一位码头雇工,克拉夫特做出了判断。
那位来转告的学生把克拉夫特带到大厅,小声说道:“本来我不想打扰您的,但他坚持只想见您一面,也不愿意告诉我原因。我想或许有什么特殊情况呢?”
“谢谢你,马特,下次请务必也这么做。”克拉夫特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向他点头道谢,学生受宠若惊地离开了。
送走学生,克拉夫特一边走近一边观察这位访客。他眼睛盯着地面,裤腿和鞋子湿漉漉的,感觉是刚从什么潮湿的地方赶过来,八成是海水,踩过的地方干掉后会留下一层盐霜。蜀南文学
大概这就是那位学生没把他往里面领的原因。
“你好,我就是克拉夫特,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克拉夫特在他面前站定,熟练地打了个招呼。
“啊,您好,就是我。”他哆嗦了一下,似乎被吓了一跳,把视线挪到克拉夫特的黑袍上“我听说您这里能治些别人治不了的病……”
他顿了一下,用不确定的语气开口问道,“而且只收五银币?”
好吧,又是个听了不知道哪个版本的传闻来的,看来传闻已经很快发展到专治疑难杂症方面。
这些天确实遇到了一些这样的病人。因为离谱的传闻,带着跟腹痛毫不相关的病症来到医学院,提出各种各样的诉求,属实让克拉夫特头疼了一阵子。
不过职业素养还是让他强迫自己认真起来,完成标准流程。
“事实上有些区别,但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说。”克拉夫特并不是客套,他不太适应这种交流环境,或许什么时候他该申请一个专门的接待室。
“不,不用了,在这里说就可以。真的只要五个银币吗?”访客伸出手,这时克拉夫特才注意到他手里一直攥着五个黑银币。
不客气地说,这黑银币也太黑了,不能怪私铸加料太多,是保存环境太差了,价值得下跌一个档次。
“请跟我来吧,换个安静的地方再谈,就当是聊天,我的时间不算钱。”
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总不能赶人吧。克拉夫特就近找了个空房间,搬来两张椅子,让他坐下来说。
换了个地方后,访客好像放松了点,断断续续地讲起了自己的问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我睡的时间好像变得越来越长了。我知道这么说很奇怪,但我的情况不太一样。”
“我是在码头那边当雇工的,每天都得过去找活干,一般起得都很早。刚开始还没发现,可是有一天居然太阳照到脸上了才醒。”
“之后我就注意到自己醒来的时间变晚了,我让我的妻子早上来叫醒我,结果发现她也一样。”
“这段时间会有过度劳累吗?”克拉夫特揉揉眼睛,说这个话题让他的困意也上来了。最近他睡得都不怎么好,午觉时间也被迫缩短,工作时间日渐反人类。
“不不不,我肯定绝对不是这样的。在那以后,我醒来的时间越来越晚,晚上也更容易犯困,现在已经要睡过半个早上才能醒来。”
“我去了几个诊所,他们都觉得我根本不是得了什么病,开的药也没有用。”
他的话语里充满不被理解的慌张和困惑,眼睛看向克拉夫特,希望找到一丝认可。
“有什么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吗?比如说咳嗽、发热之类的?”克拉夫特调整姿势,身体前倾,做出认真倾听的姿势。他其实也觉得不是啥大事,换个姿势只是因为久坐腰酸。
听着像是什么生活习惯变化,打乱了来访者和他的妻子日常生物种,他也有过这样的体验,在专业方面涉及不深,对此没啥特别好的建议。
要是知道怎么才能自然早起,那还会大学早课迟到?
看到克拉夫特并没有和其他人那样表现出不耐烦的迹象,访客继续自己的叙述,“我试过让邻居来叫醒我,但他们也是这样。最后只能找了一位关系不错的朋友,早上去码头顺路叫醒我。”
“邻居也是?”
“是的,他们也发现自己睡得越来越久。而且我的朋友说叫醒我很不容易,他说有在我耳边大声喊我名字,还拍了我的脸,这样才能醒。”他脸上的疑惑之色越来越重,说起了最奇怪的地方。
“可是……可是我完全没印象啊,按理来说半醒的时候总该有些感觉吧?”
“就像只有睡熟和清醒两种状态?你刚才说你的妻子也是这样,有在她身上试过吗?”克拉夫特抓着扶手把自己支撑起来。
“是的,我妻子也是这样,很难叫醒,而且对发生了什么没印象,所以我才相信他的。”包裹着粗麻布衣服的手臂微微颤抖,“我感觉真的是得病了。要是去太晚,就只能干半天活,这没法过啊。”
“你的邻居呢,他们也很难叫醒?”
“我没有问他们这个。我知道只有这些了。”他沉默下来,期待地看着克拉夫特,希望能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如果他没撒谎没隐瞒的话,克拉夫特确实找不出什么来对应他的症状。这要叫什么?“进行性睡眠延长”?
这样令人头秃的事情不是没有先例,各种奇怪的主诉都有其背后隐藏的道理,要么是病人搞错了什么,要么是关键信息被遗漏了。
比如一夜起来出现血尿,急查肾病指征一无所获,最后发现是昨晚连吃半箱红心火龙果。
比如著名广告词“孩子生病老不好,多半是装的,打一顿……”
总之病人是不会错的,要怪就怪你问不清楚,责任在你不在他。哪怕他是装病的,你也要给他瞧明白。
“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接下来我会比较详细地问一些问题,听起来可能和你的病无关,但确实都有必要。”克拉夫特蘸好墨水,把纸铺开,“首先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和住处吗?”
“我叫加里,住在盐潮区。”
“具体位置?”克拉夫特在纸上记下他的名字,在旁边把地址栏分出来。
“我……我说不清,这个重要吗?”加里没能答上这个问题,“在盐潮区离教堂近的那块,旁边有个做咸鱼的地方,门口还有棵树。”
克拉夫特捂住额头,深刻地体会到了李斯顿的痛苦。他其实是知道盐潮区的,不过从来没进去过,也没想过进去。
这地方相当于文登港贫民窟,建筑完全没有规律,典型的城市建设早期无规划发展的遗留。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地势比较低,潮水上涨有时会漫到这里,留下湿漉漉的泥沙地和大大小小的咸水坑,晒干后又会留下一地的细小盐粒和死去小生物腥臭味。
没钱在文登港其他区域定居的人就被挤到了这块烂地,自己建起了各种各样的居所棚屋,并同步于文登港的发展而扩大,成为了城市不想承认的一个灰色城区。
里面没有任何正常的街道,全是歪扭劣质房屋间的狭窄巷道,无规则地爬行交错,并随着每年更多人的到来不断生长。无人处理污物堆积恶化到了不可能被理清的境地,越是向内越是如此。
以前的克拉夫特作为来文登港找乐子的小贵族子弟,当然是不可能进去的,最多在边缘经过,闻到一股古怪的味道就避开了。
城市的管理者也懒得派人进去,任由盐潮区成为三不管地带,混沌无序在其中滋生。
人憎鬼厌的文登港特色海水水牢也放在盐潮区靠海侧,所有不太适合出现在干净城区的东西都被丢进了这个咸湿垃圾桶。
进去做随访是根本不可能了。
“唉。”克拉夫特叹气,在住址栏写下个笼统的“盐潮区,西北”,把他说的标志备注在旁边。
“没事,影响不大。你和邻居有在房间里关窗取暖的习惯么?”
“没有,木柴容易受潮,还会发霉。”
……
……
克拉夫特一无所获。
加里的生活处处都是问题,包括单一的饮食,缺乏维生素,长期居住在潮湿的地方,重体力劳动。
没有他能挑出来解释加里一家症状的内容。考虑到邻居也有,大概是周围环境因素带来的影响,不到现场去看看不会有结果。
去了也未必能有什么发现。
“抱歉,我暂时没有什么头绪,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情况。”克拉夫特摇头道,“如果可以的话两天后来找我吧,我尽可能抽时间跟你去找找原因。”
“不,不用了。”加里低下头,没有多说什么,或许他把这句话理解为了一种委婉的拒绝。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自己拉开门,没有痛苦也没有愤怒,只是安静地离开。灰色情绪包裹着他,无需言语表达,显而易见地涂抹全身,任何人都能读出沉重的压抑感。
踏出门前,他又转过身来,面对着克拉夫特,留下离开前最后一句话,“谢谢您,您是唯一愿意听我说完这些的人,愿主保佑您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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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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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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