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安颜毕恭毕敬的站着,满身从山上滚来的尘土,她猜想,这人一定遭佟妃责备了。
佟妃见太后出门,立时丢下侄儿,前来侍奉太后回寝殿,等她们离开,舜安颜隔着老远作揖行礼,也要退下了。
“姐姐……”小宸儿从屋里出来,站在姐姐身后,轻声道,“我和八妹妹都不想拿笔,出来玩疯了,脑袋空空,不会写信。”
温宪回过神,说道:“我们三人合一封信就好,交给我来办。”
小宸儿歪着脑袋笑问:“姐姐比我们玩得还疯,爬山射箭骑马,每日晚上回来吃饭手都打哆嗦,还拿得住笔吗?”
说起来,在山里撒野的确痛快又自在,可也是真累人,这几日算是缓过劲了,前几天温宪浑身酸痛,夜里要乳母揉着才能睡过去。
突然要舞文弄墨地写贺信,生拽那些文绉绉的字眼,温宪单是想想,就和妹妹一样,脑袋空空。
“我也不乐意写,可皇祖母亲自吩咐,不得敷衍。”温宪嘀咕道,“皇祖母都不追究我摔伤的事了,我怎么好再违背她老人家的旨意。”
七公主满眼小诸葛般的聪慧光芒,轻声道:“这不是有现成的文书先生?”
温宪一脸奇怪:“这回出门,没带什么文书。”
小宸儿指向舜安颜远去的身影:“那儿……大公子的文墨,在书房里是数一数二的好,写一封贺信,有何难处。”
温宪愣住了,妹妹又轻声说:“佟妃娘娘一定责备大公子了,大公子兴许想着之后就不能陪姐姐玩,又要回京城去受他爷爷的磋磨。”
“那……我去告诉他,皇祖母不追究?”
“可他没有保护好姐姐,就该受罚啊,替我们写一封贺信,这不难吧。”
温宪忍不住笑了,她知道,妹妹的心思并不算计一封信,而是看见她心疼那家伙了,小宸儿不见得有多在意舜安颜,可她不忍心姐姐难受。
“你啊,你啊,平日里装得乖巧,其实最淘气。”温宪双手捧起妹妹软乎乎的脸蛋,揉了又揉,小宸儿被揉得口齿不清地说着,“姐姐快去,一会儿天黑了。”
温宪松开手,故意端起公主的架子:“那我也得换身衣裳,大大方方地找他来。”
于是,当舜安颜回到侍卫营换了衣裳,随侍刚要准备饭菜,内宫里的小太监就来传话,说公主宣召他。
舜安颜顾不得用饭,匆匆赶来,却见宫院里堆了枯叶,边上七八小太监准备了水桶,而温宪正鼓捣焚烧那些枯叶,说要烤栗子和红薯。
“公主……”
“劳烦你,以我们姐妹的口吻,向太子和太子妃写一封贺信。”温宪看似客气,实则毫不掩饰她的霸道,“七公主和八公主出门久了,诗书已生,而我呢,成日打猎爬山,累得手抖,提不起笔来。”
舜安颜的目光,落在了公主手中的铁叉上,那七八斤的叉子,原来比一支狼毫笔还要重。
见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估摸这家伙还在心里笑她,温宪没好气地瞪了眼,说道:“太子妃有喜,做妹妹的岂能不祝贺,可我们还要陪皇祖母在这里疗养些时日,等回去再道贺,就太失礼了。劳烦你速速写成,明日一早就能派人送去,好不叫我们姐妹失了礼数。”蜀南文学
听着这话,舜安颜下意识地看向温宪脸颊边的伤痕,方才姑母责备他没分寸,怎么好让公主受伤,虽没提起太后会如何处置,但他也觉得自己留不久,该回去了,没想到……
“听清楚,不是你去送,是派人送,你要继续留在这里,保护皇祖母和佟妃娘娘。”温宪霸气地用铁叉拨开已烧成灰烬的枯叶,将栗子红薯拨入灰烬里,再抬头见舜安颜还愣着,气呼呼道,“笔墨纸砚都给你备好了,赶紧写完,等你来烤雉鸡,七公主想吃呢。”
便有宫女来领路,舜安颜见边上配殿大门敞开,里头亮堂堂,桌上已经备齐了文房四宝。
里外周遭,少说有十几个太监宫女伺候,一如他们上山打猎,无处不是侍卫和太监宫女成群结队地跟着,即便日日在一起,他们也正大光明,从未僭越礼制。
“微臣这就去写信。”舜安颜心里快活极了,亲口听温宪说,他能继续留下,就算过了年,继续要受祖父的折腾,在官场里毫无意义地打转,他也不怕了。
人这辈子但凡有开心的事,那不开心的一切,都成了衬托,不值得在意。
且说一封贺信,于舜安颜本是信手拈来,可他到底没试过以公主的身份来写,简简单单几句话,遭温宪挑剔,来回改了三次,公主才满意。
并非温宪故意为难他,送去东宫的信函,实在马虎不得,舜安颜也明白。
而写完书信,他还不能走,挽起袖子架火烤雉鸡,宫院里香气四溢,高娃嬷嬷来张望了好几回,千叮万嘱要小心用火。
温宪玩得高兴,烤得爆开的栗子又香又甜,红薯从灰烬里翻出来,淌满了蜜汁,她高高兴兴地送去给皇祖母和佟妃娘娘尝,长辈们也不嫌弃,和孩子们一起吃,宫里哪有这样的乐子,这个时辰,一道道宫门落锁的动静,就足够叫人瘆得慌。
此刻,天就要黑了,温宪坐在石阶上,看不远处的火堆旁,舜安颜耐心地翻转着雉鸡,香气一阵阵飘来,可她已经吃不下了。
“公主,地上冷。”宫女来劝说,提醒道,“天快黑了,您该回寝殿了。”
再如何快活,行宫里也要讲规矩,温宪是清醒的,只是眼下的一切都让她高兴,连守规矩都不会感到辛苦。
“拿盘子来。”
“是。”
拿着干净的瓷盘,温宪来到舜安颜身边,说道:“熟了吗,分我一半,回去和小宸儿一起吃,另一半你带回去自己吃,累了半天,总该吃一口。”
“微臣……”
“其实都吃饱了,可就是馋,也不好让你白辛苦一场。”
舜安颜正经道:“公主既然吃不下了,不该再勉强,万一积食不消化,玉体不适,不值得。”
温宪霸气地说:“你放心,明儿一早老地方老时间,随我去打猎,今天没打着兔子,我好不服气,我还得给五哥送去。”
舜安颜噗嗤一下笑了,不敢看温宪的眼睛,自顾将烤熟的雉鸡从叉子上取下,小心翼翼撕了一半,放入公主手中的盘子里。
温宪却瞪着他问:“笑什么,你笑什么?”
舜安颜看了看满地狼藉,轻声道:“公主甚少外出,不知山林里的法则,咱们前几日那么大的动静,雉鸡野兔不会再逗留此地,岂能日日都打到猎物,何况,天很冷了。”
温宪睁大眼睛,指着盘子里的东西:“那这是什么,不是我打来的吗,都是我亲手从树上射下……”
她忽然停下,回眸看向行宫深处,顿时明白了什么,压着声问道:“你的意思是,皇祖母派人往林子里放鸡放兔子,哄我高兴的?”
舜安颜点头,愧疚地说:“微臣不该多嘴,但您见山里有打不完的猎物,越来越高兴,日日起早贪黑地进山打猎,再这样下去,会累坏身子。”
“皇祖母用心哄我高兴,我不得玩得更高兴些,皇祖母才欢喜?”
温宪的回答,叫舜安颜怔住了,他以为公主会失望,会不屑被太后哄着,会生气她迫不及待显摆去紫禁城的战绩,都是假的。
“您不生气吗?”
“生气?”温宪这才露出几分嫌弃,问道,“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小心眼?”
舜安颜忙躬身告罪:“微臣不敢,只是公主如此尽兴,微臣实在怕您扫兴。”
温宪手捧她的烤雉鸡,抬头看着最后一抹余晖缓缓消失在夜空里,说道:“你不懂,莫说这里如此自在快活,就是紫禁城里的风霜雨雪,想着它们都是从紫禁城外飘进来的,都值得我高兴。自然,不是紫禁城不好,能在阿玛额娘身边,能被皇祖母宠着,下人奴才伺候着,神仙般的日子,岂能不好。苦的是,皇城有门,我出不去,也不能出去。”
“公主……”
“行宫也一样,将来我的公主府,也一样。”
舜安颜眼底一震,但看着温宪的眼神,没有躲开。
温宪含笑道:“说着说着,怎么严肃起来,没什么的,从我懂事起,就知道这一辈子要怎么过,我享尽天下富贵,守点规矩,怎么了?”
舜安颜躬身作揖,他想说的话,此刻不能说出口,但他相信,温宪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你留着吃,不要分给旁人。”温宪该走了,不忘叮嘱,“虽是皇祖母派人放进山里的,那也是我打来的,进了山那就是野生的,别不服气。”
舜安颜笑了,身上的气息也跟着公主一同开朗起来,彼此眼神交汇,传递各自的心意,温宪便捧着盘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天黑了,随着炙烤的香气散去,行宫上下也渐渐安静下来,紫禁城中,早已各宫落锁关门,各自安寝。
永和宫里,德妃正为儿子们默书,这几天他们羡慕在行宫的姐姐们,很是心神不定,书房里告了状,才刚受了一顿训斥,这会子默书若错的多,还要受罚。
两个小家伙平日淘气,在额娘跟前无不老实,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只见环春进门来,德妃以为是来求情的,自然没有好脸色。
但环春却一脸凝重,附耳低声道:“娘娘,侍卫在御花园里抓着个小太监,在那儿埋东西,恐有魇镇之疑。”
德妃亦紧张起来:“审了吗,何处的人?”
青莲道:“毓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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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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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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